杜文鳴說到這裡就咬牙切齒地感慨說:“還是昔日朝中元老們認為的對,天子的私帑就不能太充裕,一充裕就會養私人,天子養私人就會亂朝綱,使縉紳處於艱難之地!”
杜文鳴剛這麼感慨完,其家僮就來報說,要他立即回寺衙,因為朝廷宣旨繼續推進吏製改革,鴻臚寺諸官請他回去商議吏改官和確定公使費申請額度的事。
“果然輪到了我們鴻臚寺!”
“陛下如今闊綽後,改革就沒完沒了!這朝廷遲早要變成不是天下縉紳的朝廷!”
杜文鳴說到這裡就對自己弟弟杜文謙說:“你也彆整天花天酒地,把精力也要放在舉業上,彆再想靠告納得官身了!”
杜文謙一臉為難:“但舉業實在太苦!那些巴望著一朝登龍門的小戶子弟為考中有多瘋狂,您不是不知道!能以錢以勢壓過他們一頭,何必跟他們去爭那三百多個進士名額!”
“這是你不想就能行的事嗎?天子隻肯開恩科,不肯捐納,那有些苦就得受才能做人上人!”
杜文鳴沒有再跟自己弟弟多言,隻乘轎來了鴻臚寺。
鴻臚寺的中下層官員們這時皆已高興地在衙內議論起來,議論著該怎麼讓本衙多爭取幾個新官職,為自己分擔一下工作量,也在議論著該申請多少的公使費。
所以,杜文鳴來時隻聽得衙內嘰嘰喳喳的一片,而因此陰沉下了臉,而大聲喝道:
“吵什麼!雖是天恩浩蕩,也不應該一個個高興的如此忘形,還有沒有作為朝廷官員半點該有的樣子?”
“真是不像話!”
杜文鳴說著就冷著臉走進了大堂內,然後看向了這些開始陸續安靜下來的官員。
看見不少鴻臚寺中下層官員臉上興奮的樣子,他心裡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得勉強讓自己的同僚們按官位大小來講自己的想法。
朱厚熜改善中下層官員的生活待遇,讓很多中下層官員都因此頗為激動。
如今,他把這一新政推廣到五寺和翰林院、國子監,也就同樣引起了熱議。
同時,五寺和翰林院、國子監的中下層官員們,也開始真切感受到了朝廷富足後,所給自己帶來的幸福感。
在禮部任新科觀政進士的唐順之,也同樣真切感受到了朝廷如今富足後,給他帶來的溫暖。
因父親過於清廉而家資不豐的唐順之,進京趕考囊中之財早就花的差不多。
所以,他已經準備貸款租房。
但因為他被分配到禮部觀政,恰好,禮部又剛剛繼吏部之後完成了改革,也建好了公有宅院,他便也就不用再借貸錢財租房。
關鍵是,禮部還因為如今有了公使錢,而禮部堂官不好私吞這種有明賬的錢,也就隻能造福他們這些下麵的小官,便定下規矩,給他這樣的新科觀政進士,每人發十塊銀元的安家費。
這讓唐順之連帶著置辦衣服被褥與筆墨等費用也都省了。
唐順之為此感慨本朝天子待進士之恩厚,且也和同在禮部觀政的葛守禮,討論起朝廷如此費巨帑厚待新進小官的事來。
“這是好事!”
“要知道,以往是地方縉紳大戶設會館資助本鄉新進官員。”
“現在是朝廷出資資助新進官員。”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現在我們隻拿朝廷的隻用朝廷的隻靠朝廷接濟,也就更加不必做本鄉縉紳依賴,而當做天下蒼生之依賴了。”
“鄉黨就能更容易變成皇黨!”
唐順之先陳述了自己的看法。
葛守禮聽後認真想了想,笑道:“也對!我就說最近我們山東會館的館主少司馬劉公怎麼麵色不悅!如今看來,原因就在於他不好再以同鄉之名以會館之財資助新進本籍官員,進而結黨!”
唐順之聽後也微微一笑:“鄙人不才,雖才成天子門生,但在這之前,也於閒暇時考究過本朝得失,大覺本朝之弊首在財帑不足,而財帑不足則萬事難為,如今陛下之睿哲天斷處,就在於清楚革新除弊需先富國才可!”
“隻是,我本以為要先徹底清丈天下之田,才能富國,但沒想到陛下另辟蹊徑,是先取外利富國,然後再以此強大財力後,就繼續推行改製!”
葛守禮則因此說道:“清丈非易事,首先吏治、軍治皆要更嚴明才行,陛下明顯更為慎重,非急切冒失者!”
“沒錯,是我冒失急切!”
唐順之突然嚴肅地看著葛守禮回道。
葛守禮微微一怔,忙拱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就事論事,覺得陛下沒有先徹底清丈天下田畝,當是不急切冒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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