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懋中咬了咬牙,隻得稱是。
接下來,他也就真的去了自己的房間,認真想了起來。
他是真不明白,為何夏言突然換了個態度。
且說,叛軍方淮這裡也知道了朱厚熜下旨進行科舉擴招的消息。
這讓方淮當場就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說:
“才恩科完,又擴招,這個天子還真是打蛇打七寸!”
“他這樣做,就不怕免役的士紳群體越來越多,將來稅賦不足,財力徹底不濟嗎?!”
房梁跟著道:“是啊,我們這位陛下從來都不擔心有一天財不足的問題!”
“他總不能可以繼續在附近發現什麼金礦銀礦吧。”
“可就算發現了許多金礦銀礦,又怎麼樣,金銀之物又不能直接當飯吃!終究還是看糧食多寡!”
“到時候,不事生產者越來越多,天下百姓怎麼養活?”
方淮這個造反的士大夫倒替朱厚熜擔心起將來了。
而不隻是方淮在為朱厚熜擔心,楊廷和也在為朱厚熜擔心。
致仕在家的他,沒想到朱厚熜到現在還在堅持積極的財政刺激政策,堅持改革與外擴。
楊廷和本來以為天子在東萊金礦之財用儘後,就會停止改革,就會選擇保守治國的策略。
但他沒想到,天子在堅持嚴加禁海和創建皇商製度,眼看著把沿海大戶往死裡得罪後,就又從倭國大名手裡勒索大量錢財,還發現了石見銀山,然後借著這些錢,開始宗室改革和軍改。
當楊廷和從取道來四川看望他的門生盛應期這裡知道,天子如今還要科舉擴招,且不肯寬恕犯事官員後,更是忍不住連聲歎氣。
“這都是石見銀山給陛下的底氣啊!”
楊廷和因此說了一句。
盛應期拱手道:“老太傅說的極是,石見銀山每年上千萬兩的進項,讓陛下能夠以此為具,而稀釋天下奢豪大戶的財富,自然也就變相的奪大戶之利而富國安民。”
楊廷和對此頷首。
他們這類人,雖然不知道“經濟學”這個概念,但對經濟的理解並不是真的不深。
畢竟,貨幣超發引發的社會影響,在華夏曆史上已經出現過好幾次。
南宋甚至還有士大夫提出“堆垛本錢”的概念。
所以,楊廷和和盛應期都明白,天子手裡的銀子要是多了,就會變相意味著天下奢豪大戶手裡的財富少了。
因為天下奢豪大戶的真正財富從來都不是金銀本身而是窮人的數量。
天子錢一多,就會增發軍餉,就會增發俸祿,就會大力賑災,讓窮人減少,或者不大量增加。
總之,天子因為是天下之主的原故,天然的有責任救濟天下,而需要把銀子往下發放,促其流通。
而無論這些銀子發放到底層軍民手裡到底有多少比例,但隻要是增加了底層軍民的收益,就會相當於在稀釋奢豪大戶的財富,尤其是大量白銀在民間流通後,那奢豪大戶存在手裡的大量白銀就會貶值。
所以,盛應期才會說朱厚熜會借著這些白銀稀釋天下奢豪大戶的財富。
楊廷和也才會點頭。
而盛應期在楊廷和這麼點頭後,就對楊廷和說道:
“老太傅,陛下既然能發現石見銀山,說不準將來還能發現彆的銀山金山,乃至還會真的開辟更多的耕田!”
“因為,我聽聞現在天子親軍用的火器都不怕雨水,所以,韃靼都不足為患了!”
“這樣一來,天子開疆辟土無疑會真的很容易!”
“再有就是,我還聽聞,現在朝廷已經對外出售火器,這裡麵的收益,您老應該知道會有多大!”
“晚生是真的擔心,這樣下去,會越發顯得您老當初的主張,有多麼錯誤,多麼愚蠢,多麼自私!”
“這無疑會有損您的清名的!”
“不僅僅是您的清名,隻怕您的治國理念也得被顛覆,士大夫將會徹底隻能仰聖天子鼻息而活了!”
“這隻能說明,老夫的確錯了!司馬光之論也的確不能奉為圭臬!”
“王安石之論也的確有他的獨到之處!”
“我們是該遵循自己的良知,承認陛下堅持的治國之策才是真正的社稷長治久安之策!”
楊廷和無奈地笑著說道。
盛應期聽後頗為失望,不由得問著楊廷和:
“難道公真的就願意看見天子獨治嗎?”
“自然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