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橫!
一豎!
今天,又殺了兩個人,兩個沙匪……
相比十年前,沙漠上的吐蕃遊騎多了許多,沙匪也多了許多。深夜休息,他甚至都不敢點起篝火,唯恐被遊騎發現;
更何況,和田河的水量越來越少,需要用來挖水的時間,越來越長。前天,昨天,已經連續兩天沒挖出水來了,幸好今天還找到了一點……
他重新束好腰帶,慢慢閉上眼睛,把自己縮進沙子裡。可惜,沒辦法泡腳,沒辦法堅持紅軍長征時候的優良傳統。
寒風嗖嗖,刮透皮襖,刮透戰袍,每一轉,都從身上掠奪走一點熱量。
沈樂抓了一根肉條,慢慢嚼著,努力讓蛋白質給自己提供一點熱量,還是覺得身上越來越冷。
如果能點一堆火就好了……今天已經殺掉過三個沙匪,周圍,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隻要點一小堆火……隻要烤一烤冰涼的手臂,讓自己不至於半夜感冒……
沈樂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爬到沙丘頂上,砍下幾根紅柳枝和駱駝刺。哆哆嗦嗦,打著了火,立刻迫不及待的把雙手攏了過去:
“好冷啊……我烤暖一點就睡,一會兒也好……”
他縮在火堆旁邊,慢慢閉眼,進入夢鄉。火烤胸前暖,幸好脊背直接靠在沙子上,不至於風吹背後寒。
側身蜷臥著,一邊耳朵壓在沙地上,幾乎是立刻就睡著了。哪怕在睡夢當中,也豎起一隻耳朵,努力聽著周圍的動靜:
有沒有人?
有沒有人,或者有馬匹,或者有駱駝靠近?
隻要感覺到不對勁,一定要趕緊醒過來,趕緊熄滅火堆!
但是現在……還是讓我……先睡一覺吧……
不知過了多久,沈樂猛然睜開雙眼。還沒起身,先就地一滾,抓住長矛向上刺去。
當的一聲響,鋼刀重重斬在矛杆上,向上彈起。來人似乎很粗野地罵了一句什麼,沈樂卻沒有聽,彈身跳起來,一頭撞進他懷裡:
咚!
一聲悶響。對方痛叫一聲,向後仰倒。沈樂咬牙冷笑:
傻了吧,我睡覺的時候沒有脫盔甲!
鐵盔尖端撞到你胸口,就算不撞斷你幾根肋骨,也要撞得你背過氣去!
當然,這一撞,他自己也不好受,頭頂劇烈疼痛,眼冒金星。他顧不得伸手去揉,右手往對方腰間一探,拔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奮力攘了過去!
“去死!”
悶悶的鐵器入肉聲響,在劇烈的慘叫聲中,幾乎沒辦法聽見。沈樂一擊得手,立刻向後滾開,雙手握住長矛,在身邊掄開一圈:
“滾!”
當!
當!
當當……
嗖!
右腿後方猛然一痛。這身鎧甲他早已丟棄大半,隻剩下最核心的一件馬甲,護得了要害,卻護不了雙臂雙腿。
此時右腿中箭,一條腿立刻就泄了力氣,身子一歪,當場就往下倒——
“殺!”
一聲怒吼。遊牧民族的彎刀帶著寒風劈下,沈樂連連打滾,隻滾了兩圈,身上就是一痛,卻是已經滾進了火堆。
他來不及撲打火苗,左手持矛,右手連連抓住柴火,把燃起烈焰的乾柴四麵八方,對準馬匪頭臉扔了出去!
“當心!”
“啊!”
“可惡……”
各種慘叫,各種咆哮。身邊的攻勢為之一緩,人人都散開躲避。抓住這個機會,沈樂用長矛撐地,半跪起來,手中長矛如龍蛇般吞吐:
一個!
又一個!
第3個沒有刺中,沒關係,現在是1一對一了,我就不信我的戰鬥意誌,我的戰鬥技巧,還能夠輸給你!
來啊!
來啊!
沙盜手持鋼刀,死死的盯著他,一步一步向後退。退出去七八步,腳下忽然一軟,跌落在地,順著沙丘滾落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黑暗當中,再也看不見了。
沈樂愣了一愣,忽然放聲大笑。笑聲乾澀,已經乾渴了三天的口腔,實在沒有辦法給他提供多少聲量,呼吸中就連胸膛都在火辣辣的痛——
但是他卻不管不顧,放聲長笑!
已經斷了兩天的水又怎麼樣?
這個身體,頭發已白,年齡已經衰邁,又怎麼樣?
大唐勇士,隻要還有一息尚存,就不是你們可以隨便戰勝的!
想要拿下我,再留下幾條命吧!
笑了好一陣子,他跌坐在地,慢慢給自己拔箭,又割下一節麻布內衫死命纏好。
再慢慢爬到兩具屍首身邊,在他們身上翻檢一遍,扯了兩件破皮襖給自己禦寒,又割了兩塊皮子塞進靴子裡——
可惜他們身上沒有水囊,沒辦法多帶一囊水走……
這之後的路更加難走。腿上很快就發炎了,先是紅腫,再是潰爛。到後來,沈樂已經沒有辦法支撐身體,隻能趴在沙丘上,一步一步慢慢跪爬:
已經二十二天了,照著這個速度,至少還要再走五天,才能走出這個沙漠,我……
真的能……
出得去嗎……
曆史上的這位,好像沒有成功走完這一路,最起碼,那些盔甲殘片,那把矛頭,還有那半枚護心鏡,他都是從沙漠裡刨出來的。
但凡那位阿李成功走到了,他的隨身物品,應該也會出現在沙漠邊緣吧?
爬!
爬也要爬到,爬也要爬出去,把於闐即將陷落的消息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