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了一會兒,從抬妝泥俑手裡抽了一根竹竿,開始來來回回,不停地打方格子:
“你這是在乾什麼?”
靜言道長好奇地湊過去看。沈樂聳聳肩,動彈動彈脖子,向周圍甩動了一圈胳膊:
“準備考古。”
“考古?”
“是啊。我能感覺到,這瓷塔的一部分,埋在這下麵——”沈樂轉了一圈,把握滿滿:
“有幾塊大的,我能感受到它們在哪兒,在多深的地方。比較小的,我就不太確定,隻能隱隱感覺在這下麵。想要一片不少,不破損地把他們挖出來……”
要挖出來,要妥善地挖出來,要不缺少、不傷損地挖出來,沈樂果斷複刻了當初他看過的考古方法。
畫格子,把待考察區域畫成一個一個探方,責任到人,然後,幾個學生負責一個探方,幾個學生負責一個探方……
“好了,你們開始挖吧!”
“不需要給小刷子?”
靜言好奇。泥俑們已經嘩啦啦地走向沈樂,一個一個變小,跳起,消失不見;過了一會兒,再挨個跳回來,變大,蹲去自己負責的那塊區域,蹲地,開挖!
一個一個,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工兵鏟,洛陽鏟,考古專用的平頭小鏟子,竹簽,簸箕,木盤,開始吭哧吭哧往下挖。
沈樂隻需要在探方裡來回走動,時不時地下點指示:
“還沒到,再挖快點。”
“挖快點。”
“換平頭鏟!”
“放慢速度!放慢!再放慢!”
“停!換竹簽!”
這樣喊了兩圈,靜言也看了出來。剛開始確實是不需要給小刷子的,距離目標還遠,一上手就開始刷刷刷,效率會非常低下;
等感覺差不多了,再換竹簽,換刷子,可以最大幅度地保護好待出土的文物。唯一問題就是:
“你怎麼判斷——啊,你有精神力,可以感知到,問題是,普通教授,是怎麼判斷下麵快到了的?”
“首先,但凡是個考古教授,他就不普通,他肯定經驗非常豐富。”沈樂無奈地歎了口氣:
“考古沒有前綴,不會出現普通外科、普通翠鳥之類的玩意兒。其次,帶的學生,特彆是第一次上手的學生麼……老師緊迫盯人,到關鍵環節,自己上……”
就,在和田乾活的時候,在李星堂陪老師們指點方位的時候,聽到他們無數各種各樣的八卦和吐槽……
到了關鍵位置,那些可能很脆弱的文物,是真的不敢讓某些學生上啊!
萬一哢吧一聲折了,碎了,是會心痛一輩子的!
不過,泥俑們乾活,比某些毛手毛腳的學生,質量是要好很多。不單心細,不會煩躁,而且,它們還會一個絕技!
會變小!
靜言就眼睜睜地看著,幾個泥俑身形一抖,直接從一人高縮到半人高,半人高縮到一尺高,刷刷刷刷,速度快到飛起。
不得不說,縮小還是很有用的。縮到一尺高,它們甚至可以不用竹簽,直接徒手刨!
十指翻飛,比什麼竹簽,比什麼刷子都好用多了,還靈活!
唯一的問題是——
“哎哎哎哎哎停!你們下次變大的時候,注意一下節奏匹配啊!要不是我攔著,這段塔身就摔了!”
泥俑們變小以後,挖掘效率反而增加,探方外麵的土堆刷刷升高。
從下午挖到傍晚,再從第二天早上挖到第二天日落,上百塊大大小小的瓷塔碎片,已經在沈樂麵前擺了一地:
“哇……是哪柄飛劍乾的,真殘暴啊……”
沈樂繞著碎片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嘖嘖稱歎。這些碎片當中,比較大的,切口都相當光滑。
哪怕經過了十幾年風霜雨雪,土地掩埋,一眼看上去,仍然凜凜生光。
幫忙扛抬的泥俑一個不小心,手指擦過邊緣,哢嚓一聲就斷裂下來:
“沒事沒事,回頭再給你裝上去。……什麼?已經摔碎了?唉泥俑就是不結實,等回家了和點泥,再給你補根手指啊!”
十幾塊大件的瓷塔碎塊看完,沈樂心裡大概已經有了譜。這座瓷塔,塔高七層,加上塔基,塔頂,差不多240厘米。
然後,這七層瓷塔,被切成了三四十塊大小碎片,平均一層五六塊——
感覺是那把飛劍,橫劃一劍,砍掉屋頂還不解氣,又斜著劈了三四劍,每一劍都從頂層直貫到底。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仇,哪裡來的怨,就連各層牆壁上,地板上,那些陶瓷燒製的各種動物,都被砍成了大小碎塊。
對了,其中還有一個黃釉燒製的狐狸,三條尾巴硬是砍成了8塊,隻差一點就變成九尾狐了——
如果沒有頭,沒有四肢的狐狸,也能算九尾狐的話……
“這柄飛劍啊,我還真的知道,是我清如師伯的。”靜言道長小心翼翼湊過來,和沈樂一起看上麵的劍痕:
“那次清如師伯出去了一趟,回來受了重傷,飛劍各種暴躁。師伯想要把飛劍傳給弟子,那把劍突然就暴走了……”
就衝著瓷塔去了是吧?
直接拿來泄憤是吧?
幸虧沒有砍人……
“對了,這個瓷塔,你們當初是真的用來封印妖怪的嗎?”沈樂感受著碎片的波動,看著各種各樣奇怪的動物雕塑,不免詢問。
靜言道長攤手:
“很早很早以前可能是,現在反正早就不用了。禁錮環不香?還是物理超度不香?反正,這個塔你如果能修好,直接拖回去當裝飾也可以,不用考慮我們!”
“那我就先試試看啦!”沈樂高高興興,就近拈起兩塊被砍斷的簷瓦,拚接到一起。
微微凝神,讓精神力浸潤到瓦片當中,尤其是瓦片邊緣斷裂處。調動土行元素,讓它們一點一點靠近,一點一點融合在一起:
“哢嚓!”
阿咧?
之前百發百中的修複方案,不好用了?
難道要我用鋦瓷手藝,鋦這麼大一座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