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元看著這紅黑相間的畫作,忽然是問向蘇幼安,“四氣之後的境界都是什麼名字?”
“五識、通玄,神通。”蘇幼安站起身,收拾了筆墨,“後麵三種境界在《武典》裡的記載都十分模糊,我沒有辦法給你解釋清楚。”
“但你可以知道的是,我們昨晚遇到的六道教信徒除了那位邪見之外,其餘都處在四氣境,”她把畫卷收好,然後塞進了一隻竹筒,遞給薑元,“走了,替我保管好。”
薑元把竹筒抱住,桌上還剩了些糕點,心裡覺得浪費,他就騰出一隻手抓了一塊桃花糕放進嘴裡,順便含糊不清的問著蘇幼安,“四氣境和五識境的區彆在哪兒?”
“大概就是能否施展法術的區彆了。記著,隻要處在四氣境,無論是武者天師或是僧侶道人,都隻能依靠拳腳刀劍功夫進行戰鬥,如果能確定對方不是使用暗器或弓弩,大膽逃跑便是上策。”
回答完之後,蘇幼安扯著他的衣袖,“這些糕點一會兒就喊侍從進來打包,你在路上慢慢吃。”
片刻後,“望天門”外的街道上,薑元提著一包昂貴的點心、抱著一根竹筒,跟在蘇幼安的身旁。
已經是晌午時分了。盛夏熾熱的陽光不留情麵的灑滿了渭城。
天空沒有一朵雲,偶爾飄來一絲半縷,轉眼間就被燃燒殆儘了,化為透明的一股熱氣,不知消失到了哪裡。
不消一會兒,薑元就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而跟著蘇幼安沿著街道一路走,過了大概有一個時辰,更是感覺熱得有些難以消受。
昨夜為了活命,他把剛剛練出來的內息給揮霍得乾淨,嚴重透支了氣血,這讓他變得格外虛弱,平日裡勉強能應付的毒辣陽光現在無時不刻都在摧殘著僅存的意誌,好似一雙雙無形的手掌推搡著要把他按倒在地。
“我說過,衛氣能抵禦六邪,”蘇幼安放慢了腳步,走在薑元的身旁講解,“這六邪指的是風、寒、暑、濕、燥,火。你若是磨煉衛氣有所成果,就能像我這樣寒暑不侵了。”
“店家跟我說過,常人要想練出寒暑不侵的本領,至少得有三十年的內功修行。”薑元覺得自己熱得快要失去意識了,說出來的話也是不合時宜。
“你是常人嗎?”蘇幼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立刻是輕蹙著眉頭,“既然走不動路了,那就先休息片刻吧。”
說罷,蘇幼安就扯住薑元的衣袖,拽著他走到一旁陰涼處的店鋪裡。
我大概是中暑了,薑元心想,果然是該稍微修行一段時間的武功了。
他僅存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眼前的光景也忽明忽暗的,隻是本能的跟隨著蘇幼安,麻木的邁動步伐,緊接著停下了,他被人按在了一張椅子上坐著。等到快要昏厥的時候,一陣冰涼的意味順著額頭侵襲而來。
薑元下意識的抬起頭,一隻白瓷碗就貼到了他的臉上。
幾片碎冰碰著碗壁當啷的響,居然是一碗梅子湯。
他接過碗,毫無禮數的一飲而儘。
蘇幼安離開了片刻,然後又買了一碗梅子湯,坐在了薑元的身旁,“需要去醫館嗎?”
“休息一會兒就好。”
她用一隻木勺攪拌著湯水,見薑元不像是在勉強,就放下心,“你既然已經懂得了內功運轉的方法,可以試著去運行,這樣多少能好受一些。”
“我為什麼現在練不出內息?”薑元把空碗放在了腳邊,他一邊說話一邊運行《四瀆訣》在身體裡跑了兩趟。
“很簡單的道理,”蘇幼安瞧見薑元還有些口渴,就把自己手裡的那碗梅子湯也遞給了他,“你現在被暑氣侵擾,內息剛誕生就散開了。但這並不是毫無用處,它們很好的抵禦了暑氣在你身體裡的擴散。”
“以前從沒想過武功還有這些彎彎繞繞的門道。”
“那你沒想過的事情可就多了。”
店鋪方正的屋簷仿佛在盛夏了分割出一片自在的小天地。門外的熱浪交彙,形成一道道扭曲的熱流。老人們搖著扇子,緩步走在尋找涼意的路上,過路的一條黃狗吐著舌頭垂頭喪氣的踱步走,一會兒又讓地麵燙得加快了幾分速度。
又是有年輕的擔夫挑著空蕩蕩的扁擔走過,汗水打濕了他的衣襟,造成一大片暗色的水痕。
薑元低頭看著手裡另一隻的空碗,眼神飄忽,那瑩白的碗底模糊不清的倒映著一雙有些渙散的眼睛。
仿佛心中有感,他忽然側過腦袋,看向了一旁坐著的女孩。
蘇幼安的坐姿很是端正,雙手放在膝蓋上、壓著裙擺。
那雙漂亮的手在陽光底下顯得耀眼。
雪般通透白皙的皮膚下的青筋若有若無,指甲若粉色珍珠般點綴在五指上,弧度折返出圓潤的、近似玉石的光澤。仔細看去是一條條淺淡的紋路,仿佛貝類釉質層表麵覆蓋的花紋。正如雕塑家們對絕美的玉石進行水洗打磨,在陽光的映照下,令其綻放出巧奪天工般的完美無瑕。
薑元一時間看得有些著迷。
過了幾秒,他的目光終於是艱難的離開了那雙手,這時候卻發現蘇幼安也看了過來。
“怎麼了?”那張精美的臉蛋寫著些困惑。
“沒什麼。”薑元像是有些窘迫,臉上莫名帶著一點滾燙的意味。
他仰起頭,看向街道上愈發稀疏的人群,“天氣真熱啊。”
有沸騰的熱流在路麵上翻湧,偶爾拍打到人的身上,叫人心底說不出的鬱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