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了師傅的詩,蘇幼安的話閘子立刻就敞開了。
薑元在這些詩文歌賦方麵竟然有著相當的了解,總能找出一些書本裡見過的知識跟蘇幼安搭上話。
窗外的夏蟬疲懶的嘶鳴,有暖風卷進屋內,吹得幾張輕盈的宣紙飄著離開了桌麵。
“我去撿,”在當鋪養出了一身勤快打掃的習慣,薑元立刻就追著那些宣紙跑到了掛著山水畫的書架旁。
有一張宣紙落到了書架底下。
薑元正要伸手去撿——
莫名其妙的,他感受到了一種危機。
於是手伸到半途中又停下。
蘇幼安見到這一幕,便是虛起眼睛,然後抓起畫筆飛快的在麵前的宣紙上寫著了一個“定”字。
薑元配合的往自己手上附著了一層衛氣,又附著了一層內息,最後伸進了書架下方的空隙......
收回了手,能見到有一隻漆黑的小蟲在他指間凝固著一動不動。
“不死蟲。”薑元這段時間沒少聽蘇幼安講述各種關於六道教的情報。
“顯而易見,它們已經滲透到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了,”蘇幼安輕聲說,“這下糟了。”
她的聲音顯得無力而迷茫,“到底是用了多少活人的性命,又耗費了多少年的時間,才能培育出如此數量的不死蟲......”
無數藏在暗處或擺在明麵的線索都在此刻串通。
六道教的目標從始至終都不是以“四瀆神功”的消息去坑殺那些有名有姓的江湖人物——
他們在謀劃整座渭城。
*
陽光透過榕樹濃密的枝葉,灑在青石鋪就的路麵,映出些許破碎而耀眼的光斑。
坐在樹底下乘涼的陳照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身後的樹乾。
內力迸發,然後極其精巧的被操控著在她的手心裡如漩渦般運轉,強大的吸力立刻逼出了樹皮縫隙裡藏著的幾隻黑色小蟲。
她眉頭挑了挑,將它們全部捏死。
這些以人體四氣為食的邪異竟然始終無法破開陳照的防禦。
“剛剛我說到哪裡了?”陳照看向樹蔭底下搖晃團扇給她散開暑意的榴花和葵花。
時間回到一刻鐘前。
隨著幾天的相處和了解,馬青呂的這兩位養女已經開始無條件的信賴這位與東籬武室兩代傳人結識的道姑。
正好陳照覺得自己缺兩個幫忙打點日常的道童,就向馬修禊說明了要接手撫養她們。
今天閒來無事,她帶著女孩們到城裡閒玩。
馬青呂在世的時候,總是對榴花和葵花嚴加管教,畢竟他沒有兒女,隻好按照刻板印象試著把她們往“芊芊淑女”的方向去教育。
如今能夠在外邊放風,實在是讓女孩們開心不已。
玩鬨了一個上午,陳照找了一處樹蔭給她們講一些江湖裡的趣事。
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比起從說書人口中聽來的杜撰版本要多上一些特彆的韻味。
讓陳照有些失落的是,她本以為女孩們會先打聽自己這“岐亭女俠”的事跡。
或許是與薑元分彆的那個晚上太過印象深刻,榴花和葵花都想聽一聽關於方寸觀的傳說。
“據史冊記載,方寸觀的第一代觀主,姓書,是前所未見的‘生而知之’者,常常會說出一些讓旁人無法理解的‘奇異’詞語。”
陳照伸手指著恰巧在街道上走過了一名挑著籮筐的小販,“在他二十歲之前,便是想方設法的挪空了家裡的積蓄,在這街上盤了一家鋪子。從小生意做起,最後辦起了商會,有了自己的商隊......靠著過人的智慧,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商。”
“二十歲之後呢?”榴花忍不住追問。
“二十歲的生日,他在行商途中遭遇了不測,被山賊抓進寨裡關了七天七夜。”
“等到商會搬來了官府的救兵,已經是七天之後的事情了。那些身披鐵甲的衛士,在山寨裡見到了終生難忘的場麵——”
“虛弱不堪的商人搖搖晃晃的打倒了每一位山賊,用仿佛隨時就能病倒的力氣逐個掐斷了他們的咽喉。”
“從那之後,他真正的進入了江湖,開始勤奮學習武功。然後在四十歲之前打遍天下無敵手,讓整座武林都俯首稱臣。最終是成為了當朝的國師,建立方寸觀,創作《武典》以規劃天下武道。”
“很多人都說,書觀主是世界上最接近仙人的武者。也因此被後世稱作是‘武仙’、“武神”......”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方寸觀的一本我記不得名字的古籍裡就這樣描述:觀主曾向諸多弟子展示武功,見他氣如江海、力可開山,能以一掌劈開湖泊,能以一拳擊碎小山。”
“擁有了仙人一樣的力量,觀主好像晚年過得不太開心?”葵花記得自己以前聽過這個故事。
“因為他終究不是仙人。”
......
“剛剛我說到哪裡了?”陳照看兩位女孩聽得入迷,就又問了一遍。
她認出了不死蟲,一時間聯想到了太多的煩心事,都忘記了自己把故事講到哪兒了。
“書觀主的本名!”
“嗯,想起來了,”陳照拍打自己的膝蓋,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是叫......山海。書山海。”
每次要提及那位方寸觀主人的名諱,都讓她感到一陣難言的心悸。
仿佛將它說出口,對方就能聽到似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