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教主問出了最後一個隱憂。
丹藥的材料,周玄有了,不管是人丹還是氣丹,他都有。
但本事呢?
煉丹是一門複雜的學問,不是把那些煉丹材料,齊刷刷的往火爐子裡麵一擱,然後就等著一顆顆流光溢彩的上好丹藥,一股腦的往外蹦就行了。
沒有無上煉丹法,隻能把那些天材地寶,煉成一鍋又一鍋的煤球渣子。
“長生教主,我現在就告訴你,憑什麼!
我周玄走完的堂口,有四個,說書人堂口,我悟出了「意誌天書」,畢方死去,我便是唯一的天書持有人;
我第二個堂口,悟出了「山河圖」,一副圖中,包含二十四尊神明氣息,前所未有。
我第三、第四個堂口,合力悟出了「溪穀真經」,讓蒙塵數千年的無上道經,重見天日,
每一個堂口,我悟出來都是最好的……你們有什麼理由懷疑——我的「方士香」,不能走得順暢、絲滑?”
周玄一番話,突出一個“戰績可查”,擺事實、說真相,這都不能算“有理有據”了,而是鐵證如山。
“天穹真正需要的,是一個能煉出好丹的人,而青紅魚的歸屬是誰?重要嘛?”
周玄講完了這番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霧影中的竹林,他邊走,邊留下了一番話,
“給你們半個鐘頭商討,若是過了時間,我沒有聽到青紅魚的歸屬,這兩尾魚,我便不要了,我帶著我的人,返回明江府。”
“你們好好思量,切莫自誤。”
隨著周玄氣宇軒昂的離開,天殘僧大發雷霆,隨手一掌,將整片竹林掀倒,著實憤怒得不行。
他當天穹的“欽差禦使”,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哪受過這種氣,攻守易形就算了,什麼鳥的“切莫自誤”的話,都講出來了,
這哪裡是“話”,這就是一個大嘴巴,將他這個欽差神明的臉麵抽得灑落了一地,撿都不好撿。
香火道士心裡則暗爽不已。
要說這天穹神明臨凡,分成公派和私自臨凡。
若是私自臨凡,就如明江洪波時的三神、也如弓正和畢方,他們下了凡,得夾著尾巴做神——無非是道行高一點的人而已。
但若是公派,那便代表著整個天穹,就如現在的長生教主、天殘僧,
背後有人罩著,當狗的都變得張牙舞爪起來,
這些公派臨凡的神明,便真的是神明——彆說人間的九炷香了,便是鎮守人間的天神級,他們也會上嘴臉,
香火道士最煩這幫人。
現在,周玄是“咄咄逼神”,也算間接的替香火道士出了一口惡氣。
他豈能不暗爽。
長生教主到底還是壓得住性子,扭過頭,對天殘僧說道:“殘和尚,去,將周玄的話,原封不動的講給天穹裡的人物聽。”
“你真要傳話?”
“周玄的語氣,雖然讓我不爽,但他的話,的確有道理,傳吧。”
長生教主歎著氣,咬著牙認了這一趟的吃癟之旅。
若是往常,他有許多肮臟的手段,可以懲罰周玄的“不敬神明之過”,
但現在嘛,有香火道士在場,而這位道神,又和周玄穿一條褲子,他那些手段,使不出來,隻得公事公辦。
“窩囊,這次真是窩囊。”
天殘僧狠狠的咒罵了幾句後,右手招過來自己的殘袍,朝著天上扔去,
那殘袍不知飛了多高多遠,最後如一縷星光,消散在朗朗天日之中。
然後天殘僧閉上了雙目,嘴裡念念有詞,似在與某人講話。
講了大概十來分鐘,他終於停了下來,猛的睜開了眼睛,委頓的看向了長生教主。
“天穹如何回複?”
長生教主問。
“青紅魚,留在人間,天穹信了周玄。”天殘僧說道。
“果然,這周玄啊,是個有大本事的人。”
長生教主歎著氣,
什麼叫本事?
從來沒有人,敢跟天穹上的意誌,對著乾,但周玄乾了,而且天穹還認栽了,這便是本事。
“不過……”天殘僧話鋒一轉,說道:“但天穹並不是那麼信,青紅魚附身之後,有為期七天的融合期,
七天之內,周玄必須拿出更能讓天穹信服的證據,說服天穹,他才是全天下最成氣候的方士,
天穹才會真正的將青紅魚,留給他。
若是周玄拿不出證據,我們,殺人、奪魚。”
“七天時間,夠嗎?”
長生教主自顧自的問道。
“最好是不夠,我怎麼淩辱他的方式都想好了。”天殘僧心中恨恨的說道。
香火道神在場,有些話,可不能大聲講出來。
這種憋屈感,更讓天殘僧難受。
香火道士則笑著說道:“七天,以我對周後生的了解,足夠了。”
“哼。”
天殘僧冷哼了一聲,轉頭身形消失,毫無禮數可言。
倒是長生教主按捺得住,對香火道士鞠了一躬,說道:“道神,你與周玄是故交,青紅魚歸屬的消息,便由你去知會了,小神告退。”
“你走什麼呀?你走了,青紅魚怎麼歸周後生?”
香火道士是希望長生教主,以“天穹欽差”身份,去街麵上,跟那些暗裡明裡想著要搶魚的人說一聲——天穹意誌,要將青紅魚,分派給周玄,
上頭的人發了話,那搶魚的人,便不敢搶了。
可現在天殘僧、長生教主扭頭走了,沒了他們發話,外麵那些人,不還是得大打一場?
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
再說了,那外頭九炷香的高手一大堆,他香火道士又有禁製加身,輕易不得出手,幫不了周玄,
所以,周玄還未必搶得到那兩尾魚。
“那是周玄自己的事情,我和老殘,沒有義務出手。”
長生教主的身形當即消失。
“這幫公差神明,挺能上嘴臉。”
香火道士原地沉思了片刻後,終於想出了一個對策,轉身出了霧。
……
在周玄出霧後,趙金甲、極目道人、萬藏山等人,各個虎視眈眈。
“怎麼回事?周玄既沒有死,又沒有接引到青紅魚。”
“是裡麵的人把他趕出來了吧?”
“若不然,我們合力,去那霧裡走上一圈?”趙金甲提議道。
他想著,既然周玄那番微末道行,都能在青紅霧裡全身而退,他們三個道人,每人都是九炷香,沒道理不能活著從霧裡走出來。
就在他們心思起了計較的時候,
一個騎驢的老道士,從青紅霧中走出。
“過往之事不可追,視為宿命,未來之事猶可改,視為無常。”
老道士唱喏著熟悉的歌子,一幅仙風道骨的模樣。
那趙金甲、萬藏山、極目道人,都是道門的九炷香,他們怎能不知道這位老道士的來路?
“參見香火道神。”
三人在紫雲之中,朝著香火道士納頭便拜。
香火道士冷峻不言,隻是將手中的浮塵一甩,空中便出現了十幾朵白雲。
雲層中,有人影叢叢,數十人之多。
“這些人,都是來搶青紅魚的?”
陸行舟問一旁的周玄。
他開始以為隻有道門來人了,萬萬沒想到——這一番小小的天空,竟然藏滿了人間好手。
“原來地童也在。”
周玄還在雲層中,瞧見了夜先生的大當家——地童。
地童朝周玄笑了笑,揮了揮手。
各大堂口的好手,來了不少,香火道士的拂塵讓他們無所遁形。
接著,隻見那老道士朗聲說道:“青紅霧中,我與天穹神明,商量了青紅魚的歸屬,
這青紅魚,是人間至寶,也是井國希望,因此,我等商量出了一個對策,希望,就要交到希望手裡。”
“敢問道神,何謂希望交給希望?”
趙金甲問道。
香火道士撫著拂塵,說道:“簡單,你們各大堂口,坐八望九的年輕弟子不少,這些弟子,都是我井國未來希望之所在,我在此擺下擂台,
各大坐八望九的弟子,皆可來戰!最後的勝者,贏下青紅魚。”
周玄聽到此處,差點笑出聲——感覺冠軍被我內定?
他如今是六炷香,若是再使出天神起乩,便是八炷香火的戰力,
八炷香之內,隻拚手段高下,周玄誰也不服。
這一提議,倒是激起了眾人的興趣,但有些堂口的人不樂意了,尤其是趙金甲,
他朗聲說道:“道神,我門下坐八望九的弟子,未曾前來,那我遁甲門人,豈不失去了爭奪青紅魚的資格?”
“你大可以將境界壓到九炷香之下,參與比試。”
香火道士冷冷的說道。
“那我沒壓住境界,以九炷香的層次,贏下了比試,那怎麼算?”
“放心,我會給大家一個絕對公平的比試場地。”
香火道士說到此處,朝著年輕的屠夫喊道:“小山,彆裝了,現你的本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