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彆人給出二選一的問題時，絕大部分時候，不管怎麼選擇都是錯的。
因為設下文字陷阱的人，早已經預判過受問者的反應，並且預備了一環接一環的巧妙追問，足以打的對方手忙腳亂。
因此，洛希毫不猶豫的選擇跳出對方的問題，直接反問一個午夜領主們絕對無法拒絕的新問題。
而很顯然，當洛希提及有關於康拉德·科茲的事情時，原本還一臉陰翳，氣場低沉的馬卡裡昂瞬間就忍不住了。
對於所有阿斯塔特而言，他們的基因原體就是那個最敏感的出發點，尤其是原體失蹤已久的午夜領主。
“你知道吾等原體的消息？”
“基因原體已經有上百年沒有露麵，最後的目擊報告是在複仇之魂號上，隨後科茲便消失無蹤，連帶著賽維塔都沒有消息。”
“你若有任何的謊言和欺騙，即便和整個帝國為敵，午夜領主也絕對不會姑息！”
“不要懷疑我們的警告，永遠不要！”
馬卡裡昂低沉著嗓音，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陰影雄獅般暴躁。
在他的兩側，分彆屹立著身著藍紫色動力甲的午夜領主，而當洛希的話落入他們的耳中後，這些人也是站不住了。
其中的一個人洛希認識，那是原體的侍從官沈，印象中是個頗為擅長治理軍團的角色。
而另一個人洛希並不認識，隻不過他的麵容看起來酷似科茲。
尤其是那種好似被預言折磨許久後產生的心力交瘁，像極了沒有遇到洛希之前的午夜幽魂。
洛希沒有再辯解什麼，隻是從自己的衣兜裡，取出了一把科茲用過的剝皮刀。
當時重返戰錘宇宙之前，科茲就把這件小東西交給了洛希，並且告訴他隻要給午夜領主看這把武器，他們就會立刻明白一切。
洛希貼心的把這把剝皮小刀放到了全息影像的前麵，著重放大了它上麵的複雜紋路和繪飾。
這是一把由諾斯特拉莫特產精金礦石打造的剝皮刀。
它的刃麵薄到難以用肉眼察覺，隻有側視它時，才能夠看到那耀眼的弧光在閃爍。
細密的閃電紋路隻有午夜領主才能確切的辨認細節，而當看到這件武器的第一眼，馬卡裡昂就認可洛希話中的真實性。
這是真的，絕對是真的，而且還是科茲最為喜愛的一套剝皮武器中象征著“真相”的那一把。
當初科茲還在諾斯特拉莫遊蕩的時候，他麵對著那無儘的罪惡，選擇以暴製暴，用血腥殺戮的方式威懾所有惡人不再犯罪。
而為了讓這種威懾更為駭人，科茲會巧妙地運用自己大腦中記錄著的各種刑罰，變著法的製造出驚悚恐怖的折磨現場。
血肉模糊的屍體被懸掛在了政府大樓的塔尖上；或是死者的屍塊被拚湊成諾斯特拉莫文字，整齊的擺放在立法院的門口；或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惡徒用最後的一口氣，向其他人宣告午夜幽魂已至。
各種頭皮發麻的酷刑，甚至讓諾斯特拉莫這個罪惡世界的惡人們都為之膽寒。
“請您降落到空港，我們麵對麵交流。”
“您身後的那些戰艦還是停靠在外部空港吧，諾斯特拉莫星係無法為如此多的戰艦提供補給和維修。”
馬卡裡昂的態度立刻就恭敬了不少，他現在迫切的想要從洛希的口中，得知有關於原體的信息。
這一百年來，他們從未放棄過追尋原體的蹤跡，他們也絕不相信午夜幽魂會死的悄無聲息。
而現在，終於有了線索，而且還是洛希這樣在人類帝國中身居高位的大人物。
洛希命令雷德爾上將將艦隊安置好，而他則和塔拉辛一起乘坐著紅警號，前往諾斯特拉莫的近地軌道空港。
諾斯特拉莫是一顆盛產精金的著名礦業星球，當然它的惡劣自然環境讓其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死亡世界。
大量古老的軌道空間站漂浮在這顆星球的表麵，陰鬱晦暗的建造風格加上漫長時光的打磨，讓人懷疑它們到底還能服役多久。
諾斯特拉莫是洛希見過最不適，最壓抑的星球。
哪怕他的紅警號還隻是停靠在空港上，那些由工業汙染煙霧凝聚而成的毒雲，隻是在身下形成了厚厚的難以透光的雲層。
午夜領主的人來得很快，剛剛和洛希通過全息投影交流的戰爭哲人馬卡裡昂更是親自出麵迎接。
“感謝你帶來了我們父親的消息，能給我再仔細看看那把剝皮刀麼？”
馬卡裡昂有些生硬的說道，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直指目的。
“當然可以，這本來就是康拉德托我帶給你們的東西。”
洛希將剝皮小刀遞給了馬卡裡昂，這位滿臉嚴肅莊重的午夜領主頓時用雙手接了過去。
他穿戴著一副猩紅色塗裝的手甲，這是第八軍團的傳統，被認為有罪的阿斯塔特會戴上紅手甲，來表明自己的錯誤。
馬卡裡昂已經佩戴了它超過百年，一天沒能尋回科茲，他便會佩戴它一天。
戰爭哲人那雙殺死過無數敵人的手都有些顫抖，他的呼吸開始加速，胸甲微微起伏。
隨後他將這把武器遞給了身邊的沈，沈檢查完了之後又遞給了塔洛斯。
這三名午夜領主就是賽維塔離去之後，整個第八軍團的決策層和管理者。
“是的，我絕對不會認錯，那是父親的武器。”
“真是沒想到，我們居然還有一天能夠見到原體，我還以為直到我死也沒有機會了。”
沈顯然更為感性，他緊緊攥著剝皮刀，眼眶都泛起了微紅色。
“我們的基因之父……他現在怎麼樣了？”
馬卡裡昂帶著洛希進入了太空電梯，隨即從近地軌道上開始下降到諾斯特拉莫的地表。
透明的太空電梯直接穿過了厚厚的深邃雲層。
那些泛著黑光的粘性酸性雨滴仿佛具備某種生命力一般，緊緊的吸附在了透明玻璃之上。
“康拉德·科茲一度瀕死。”
洛希忽然心中一動，斷章取義道。
馬卡裡昂和其他的兩名科茲之子頓時身體一怔，像是被什麼靈能巫術定身了一般，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們的靈魂仿佛已經離體而出，前往了基因之父的身邊。
原體……瀕死？
“但是後來被我救活了。”
洛希緊接著說道。
“呼！”
科茲之子們忽然緊繃著的心放鬆了下來，甚至於他們那本就過於蒼白的臉龐，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您大可以把話說的清楚一點，銜接更好一點。”
“也免得產生誤會，不是嗎？”
馬卡裡昂想要痛罵洛希，但是一想到這是自己基因之父的救命恩人，而且也是唯一掌握科茲消息的人，頓時又把所有的壞脾氣咽了下去。
如果換一個其他人這般戲弄午夜領主，哪怕現在的第八軍團重新歸附了帝國，他們也會讓對方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康拉德之子本來就是亦正亦邪，尤其是在缺少原體管束的情況下。
太空電梯穿過了厚厚的雲層，進入到了一片晦暗的世界。
從高處向下俯視，洛希看到了無數具備著強烈哥特式建築風格的巨型高塔，猶如山峰般林立。
黑色與灰色仿佛是這個世界的主旋律，空氣中始終飄散著一種朦朧的粘稠霧氣。
天空中淅淅瀝瀝的下著酸雨，在地表那些高大建築表麵附著了一層粘膩濕滑的奇怪感受。
隻有那些高大建築狹窄的門窗中，隱隱透射出昏黃的光線，與街道上稀疏的路燈一起為這個世界提供了為數不多的光明。
“這是我第一次來諾斯特拉莫。”洛希看著玻璃外的景象，不由得感慨道。
“不過倒是名不虛傳，你們的父親和我說這裡就是活生生的地獄。”
“不過我更願意稱其為——太空哥譚。”
馬卡裡昂等人不明白洛希口中的“哥譚”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能夠被用來形容諾斯特拉莫，那肯定不是什麼好的形容詞。
“這一百年來，難道你們沒有改變諾斯特拉莫麼？”
“你們應該知道，科茲他很厭惡諾斯特拉莫。”
“儘管這是他的母星，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
洛希的視線放得很遠，透過那些高大奢華的哥特式建築，看到了遍布在城市各個角落的逼仄窩棚。
無數身穿著防水衣袍，把自己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類腳步匆匆的穿行在積水的街巷中，暴露在外的眼睛裡滿是警惕。
在陰暗的地方，危險和罪惡更是肆意橫生，他們警惕著彆人的危險，同時自己也是彆人的危險。
這個星球上的兩極分化幾乎已經到了極致，諾斯特拉莫有著整個極限星域都聞名的精金礦藏，這些礦藏甚至能夠直接在地殼中挖掘到。
但是開采精金帶來的巨量財富，全都流向了星球上層那些巨企、貴族、幫派的錢包之中。
在洛希看到的數據庫中，諾斯特拉莫底層的絕大部分人口都長期的處於一無所有的狀態，人類為了生存隻能選擇去犯罪。
在諾斯特拉莫，很多時候殺人並沒有多少複雜的理由，隻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而已。
“改變？”馬卡裡昂聽到洛希的話，頓時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這個鬼地方要怎麼改變？我們又為什麼要改變？”
“當初即便是午夜幽魂，也隻是依靠他的極端手段威懾了這個世界上的那些惡徒。
但是當他因為大遠征的需要離去後，那些醜惡之人便再度出現。”
“隻要能夠為我們提供合適的兵員，提供足夠的後勤物資，我們並不關心諾斯特拉莫到底會怎麼樣。”
馬卡裡昂倒是實話實說，也沒有太多虛假的隱瞞，午夜領主大部分都是這種性子。
“可惜，科茲一直都是希望你們能夠改變諾斯特拉莫的。”
洛希不經意的提了一嘴，而聽到這句話後的馬卡裡昂顯然愣住了，他似乎聽懂了洛希話裡的暗示。
“難道……隻有我們改變了諾斯特拉莫，父親才會歸來？”
“那我們豈不是完全做錯了！”
馬卡裡昂的內心陷入驚愕之中，他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還是這真的是洛希在暗示。
“當初在複仇之魂號上，我們的父親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從此之後他便杳無音訊？”
和科茲長得極像的塔洛斯開口追問道，洛希一眼就看出來他和科茲一樣，都有著極其強大的靈能天賦。
“遭遇了什麼？這很難猜嗎？”
“科茲和荷魯斯爆發了戰鬥，隻不過麵對被亞空間之力賜福的荷魯斯，科茲敗的很慘。”
“他為了救聖吉列斯甘願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在那場無比驚險的賭局之中，科茲賭贏了。”
“但是作為代價，他也重傷瀕死，和聖吉列斯一起陷入沉睡之中。”
洛希也沒有必要再隱瞞科茲的消息了。
畢竟他已經被自己救了回來，而且人也在其他的多元宇宙，不必擔心來自混沌的黑手摧毀原體複活的希望。
“具體細節我無法告訴你，但是現在科茲還有賽維塔都在一個你們找不到的地方，並且他們正在組織一支新的軍團進行遠征。”
“他沒有說謊。”
塔洛斯閉著眼睛感受了一番，他能夠感受到洛希身上那種恐怖的靈能壓迫感，完全不是他一個靈能智庫能夠觸及的。
甚至於，洛希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亞空間中的自然風暴一般，無可阻擋。
但是分辨出是否說謊，對於“靈魂獵手”而言還是做得到的。
有了塔洛斯的確認，馬卡裡昂和沈倒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原體和賽維塔，會處在一個他們都找不到的地方，但是至少已經知曉了他們安好，那便是最大的慰藉。
隻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又偏移到了另一個方向——什麼叫做原體組織了一支新的軍團進行一場偉大遠征。
這是打算另起爐灶，把他們這些第八軍團的老兵丟到一旁不要了？
馬卡裡昂、沈還有塔洛斯都是鐵杆的原體派，他們對科茲的忠誠無可動搖。
他們對於混沌汙染堅決抵觸，對任何的亞空間神明都保持著蔑視的態度。
“憑什麼，憑什麼賽維塔能夠跟在原體的身邊，而我們卻不行？”
塔洛斯尖叫道，他背後的藥劑師裝備都在劇烈的抖動搖晃。
他遺傳了科茲的強大靈能預言能力，甚至同樣深受預言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