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他們從一開始,想要針對的就是我。”
原體行走在勝利大道上,無數的凡人正在聲嘶力竭的呐喊。
他們的眼中滿是不解和仇恨,在不久之前他們可能還無比虔誠的讚頌基裡曼的偉大,歌頌帝皇子嗣的英明神武。
但是現在,隻要彆人稍稍引導一下,他們就倒向了另一個極端。
基裡曼並不仇恨他們,這些人隻不過是一些被推出來的無知傀儡罷了。
哪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的背後是導航員家族、星語庭和星炬庭,還有所有被自己傷害到利益的勢力。
他們全都隱身其中,哪怕是自己想要去查,也絕對查不出什麼有效的線索。
在對自己動手之前,他們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必然會反撲,於是預先就做好了處理手段,把自己的動作抹除的乾乾淨淨。
“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突然通過網道出現的綠皮獸人應該和這些家夥沒什麼關係。
他們是臨時知道了情況後,再借力打力,想要借這一件政治醜聞打擊我。”
“畢竟如果他們早早就和綠皮獸人勾結在了一起的話,我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察覺。”
基裡曼的多線程思維正在瘋狂的分析已有情報,並且根據已有信息推導未知的部分,不斷的逼近最開始的真相。
“現在最為棘手的問題,並非是這些已經暴露出來的麻煩。
而是我不知道那些隱藏在暗中的陰謀家和野心家,是否還有什麼更為陰險毒辣的底牌沒有揭開。”
“若是我矢口否認第二帝國的往事,很有可能會落入他們的算計之中,繼續甩出更多的證據來攻擊我。”
“儘管第二帝國的事情我已經和萊恩還有聖吉列斯再三強調,一定要注重保密,甚至用思想鋼印對知情者進行記憶清除,但是想要完全的保密還是不可能的。”
“諸如回溯時間,查看過去,有太多的辦法能夠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
基裡曼的特點就是異常發達的多線程思維。
尤其是現在到了緊急時刻,他的腦回路更是開始瘋狂的延伸,思考著更多的可能性。
他甚至用自己的大腦,模擬出了兩條截然不同的時間線,並且延伸到各方勢力會針對他的回答,做出怎樣複雜的反應。
政治和人性的複雜程度,甚至超過了恒星演變到黑洞的複雜天體物理學演算。
而基裡曼從踏出風暴鳥的艙門,到抵達遊行示威人群麵前,這幾秒鐘的短暫時間內,就已經想明白了該如何應對。
原體沒有帶上任何的衛隊,他隻是孤身一人,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來到了艾爾芙蕾達的麵前。
全副武裝的基裡曼身高突破了四米,當他站在一百多歲的主教麵前時,更是宛如成年人旁站了一個孩童。
兩者的差距在這種近距離下,是如此的顯眼。
當他們口中的叛徒、罪人真的出現在眼前時,哪怕是最為狂熱的信徒,也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渾身打著冷顫,開始清醒了過來。
原體,真的來了。
帝皇的子嗣雖然孤身一人,但是周身散發的雄渾氣場和無形的威壓,卻勝過麵前數十萬人組成的烏合之眾。
基裡曼就站在這裡,猶如腳底生釘般筆直屹立,那一雙鈷藍色的眼瞳注視著國教主教,猶如幽泉般深不可測。
當以凡人的視角,仰望原體那完美的麵容時,更是感覺自己猶如渺小的螻蟻,正在窺伺巍峨神聖的山嶽。
艾爾芙蕾達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平複自己的情緒,準備著早就打好腹稿的措辭。
她早已經接受了最為先進的延壽手術改造,才能保持如今外表上的年輕和身體的健康。
“向您致敬,神皇之子。”
“我是艾爾芙蕾達,國教主教,也是向您發出質問的人。”
主教並沒有厲聲發難,反倒是極為恭敬的俯身下拜,隨即雙腿跪倒在地,向基裡曼獻上了自己崇高的敬意。
在她身邊的那些修女也是照做,就連更後方,那些被號召而來的烏合之眾也是有樣學樣,頓時黑壓壓的跪倒了一片。
等到行禮完成之後,艾爾芙蕾達再度起身,隨後仰頭對上了基裡曼的眼睛。
透過心靈的窗戶,基裡曼看到了寬容、仁慈、無私和謙遜,亦不乏果決的勇氣。
能夠在國教中爬到主教的位置,這個女人必然在品格上無比的純潔,在道德上無可挑剔。
就算這些全都是偽裝出來的,但是一個人如果能夠偽裝一輩子,誰又能說他不是個道德完人?
“基裡曼大人,我們聚集在此,隻為了確認一件事情。”
“那些綠皮獸人所傳播的消息,關於第二帝國的曆史,是否是真實的?”
“你是否曾經一度背叛了帝皇,背叛了人類帝國,在祂最需要你的時候,選擇了獨善其身,建立了第二個帝國?”
“請你完全真實的,沒有絲毫虛假的,以帝皇之名起誓,回答我們的問題。”
艾爾芙蕾達的勇氣的確配得上她的身份。
尋常凡人,能夠在原體的麵前保持情緒不失控,就已經是意誌堅定之輩,更彆提當眾質問原體是否背叛帝國。
基裡曼很想否認這一不光彩的過去,但是麵對著主教的眼神,他無法說謊。
艾爾芙蕾達主教其實也是欺負基裡曼為人正直寬厚。
如果換做狼王和獅王,恐怕在見麵的第一時間,他們的武器已經當頭劈下,將眼前的凡人斬成肉泥。
“我可以回答你,主教,第二帝國的確曾經存在過。”
基裡曼的嘴唇互相碰撞,肯定了綠皮獸人散播的惡毒流言。
艾爾芙蕾達閉上了眼睛,不受控製的流下了一行眼淚。
“是真的。”
“帝皇之子,你為何要如此?”
儘管她想要知道真相,但是她所希望的真相絕不是基裡曼真的乾過這種忤逆的事情。
“事急從權,當初我在馬庫拉格和外界完全斷絕了通訊,在我的視角看來,帝國很可能已經在荷魯斯的反叛下覆滅。”
基裡曼低著頭顱,凝視著艾爾芙蕾達,訴說著自己當時的想法。
“為了團結剩下的人類繼續抗爭,為了讓人類不至於就此斷絕傳承,我必須儘到我身為原體的責任。”
“我,萊恩,聖吉列斯一起組建了名為第二帝國的備份,並且時刻準備著為帝國複仇。”
基裡曼仿佛回到了那一段糾結掙紮的時光。
他身邊的所有人,包括他最愛的養母尤頓女士,都在勸諫他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曾經的他以為隻要保守好秘密,這件曆史汙點就會一直隱藏下去,直到被時間徹底的掩埋。
但是現在想來,如果一個秘密存在過,那麼它就必然會迎來解密的一天。
“一個不被銘記的帝國?”艾爾芙蕾達形容道。
“如果你非要這麼形容它的話,的確如此,不被銘記的帝國。”
基裡曼這般說著的時候,忽然想起之前塔拉辛用古靈族乾的那些醃臢事,攻擊烏斯蘭的場景。
恍惚之間,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處境好像和烏斯蘭差不多。
他的黑曆史也有被揭開的那一天,並且目睹的觀眾是整個人類帝國。
這種回旋鏢插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讓基裡曼甚至有想要吐血的衝動。
“基裡曼大人,正如你曾經教導過我們的:沒有犧牲大到不能接受,沒有背叛小到可以忽視。”
“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艾爾芙蕾達說道。
人群看待基裡曼的眼神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真相仿佛瘟疫一樣開始感染更多的人。
他們的眼中,基裡曼曾經為帝國付出的一些努力,做出的一切犧牲,都開始淡化消除。
在他身上,隻剩下那曾經背叛的汙點越來越閃亮。
崇敬被鄙夷取代,越來越多的人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活生生吞了基裡曼。
叛徒!叛徒!叛徒!
“你的野心已經被所有人知道了,基裡曼,這一百年來你對你父親的帝國到底乾了什麼?”
“曾經的你就想要締造一個第二帝國,而現在的你掌控著第一帝國的生殺大權,你已經取代了神皇,竊取了他的位置。”
艾爾芙蕾達的語氣中已經完全失去了對基裡曼的敬畏,甚至連尊稱的大人都已經省去。
從基裡曼承認開始,所有的懷疑不僅沒有消除,反而繼續惡化了下去,甚至動搖了他們對基裡曼其他方麵的認知。
既然基裡曼曾經建立了第二帝國,那麼他和荷魯斯有什麼區彆?
甚至於從某種角度來說,基裡曼比起荷魯斯更可惡,至少牧狼神可沒有在帝皇還活著的時候,就建立了一個帝國。
他執政的這些年,帝國到底被這個野心家腐化成了什麼樣?
他們為何如此的愚蠢,居然真的認為世界上會有這種完全完美無瑕,完全無私忘我,完全奉獻自己的聖人?
基裡曼感受著人們對他的態度,從天堂跌落地獄,這種極大的落差甚至讓他的內心中,泛出一抹無儘苦澀的味道。
這……似乎不值得。
他兢兢業業,一秒鐘都不敢虛度的勤懇工作了上百年。
他離開自己的故土,離開了自己的子嗣和人民,在神聖泰拉的監牢中煎熬,換來的結果就是所有人的謾罵和詛咒。
基裡曼自認為自己的存在,的確穩定了帝國自大叛亂後滿目瘡痍的情況。
如果沒有他,帝國不可能現在就恢複元氣。
可是這些被煽動起來的無腦凡人,他們的眼中隻剩下了自己的汙點,而把其他的貢獻當成自己理所應當做的事情。
莫名的,基裡曼對眼前的這些人類,生出了一種名為憤怒的極端情感。
巨人的胸口起伏開始加速,他的統禦之手逐漸握緊。
電子肌肉束傳送著背後動力背包的無限能源,金屬和金屬互相摩擦,爆發出令人牙酸的噪聲。
基裡曼的心中從始至終都燃燒著一團純粹而熾熱的火焰。
這火焰無比的暴烈,在傷害敵人的同時也會傷害到自己。
當初的尤頓女士在撫養基裡曼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的養子心中燃燒的暴虐。
她一度害怕自己的兒子,就像是害怕某種不可名狀的天災巨獸。
不過好在後來尤頓和康諾王,依然用自己的愛澆灌著基裡曼,成功用教養編織的鎖鏈,束縛著這一團烈火。
一切的一切綜合在一起,才塑造了基裡曼這一位和人類最為接近的基因原體。
艾爾芙蕾達率領的國教信徒對基裡曼的指責和唾棄,猶如潮濕的瘴氣緩緩滲入心靈的縫隙,在純潔無暇的心靈和思想中注入了致命的病毒。
阿巴頓若是能夠親眼見到這一幕,一定會高興的把自己的衝天辮都給笑歪了。
他的攻心計效果比想象中還要好,甚至取得了意外收獲。
綠皮獸人們放出的第二帝國醜聞,不僅讓人類對原體生出了懷疑,更是讓原體對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感到沮喪和不值。
信任和責任,都在懷疑中崩塌殆儘。
偌大的人類帝國能夠完全凝聚起來,像是一個整體應對外界的挑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於原體的領導。
除了原體之外,沒有人有能力,有威望震懾住那些驕兵悍將,強行從各個利益集團的手中奪取利益。
如果不是基裡曼強行命令推廣太空橋,恐怕發明太空橋的機械教賢者也會意外死於非命,珍貴的科技再次遺失。
大部分的泰拉高領主,都認為基裡曼限製了自己才華的發揮,蠻橫霸道的實行著獨裁統治。
他們在基裡曼的庇護下,產生了我上我也行的錯覺,甚至認為如果自己能夠執掌大權,能夠比基裡曼做的更好。
“你想要殺死我們,基裡曼。”艾爾芙蕾達肯定的說道,她感覺到了基裡曼那殺氣四溢的眼神。
“我們都是帝皇的子民,就因為我們質疑了你,所以你就要殺死我們?”
“如果你真的想要這樣做的話,那就來吧,我不會反抗,因為我已經知道了真相。”
艾爾芙蕾達張開了雙臂,在基裡曼的眼前閉上了眼睛。
基裡曼心中的苦澀越發的濃鬱了。
他在質問自己,為什麼耗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到頭來反而收獲了人類的仇恨。
“是的,我是想殺了你這蠢女人,但並不是因為你在這裡帶著幾十萬沒有腦子的愚民向我逼宮。”
“我隻是感到悲哀,哪怕是我改良過的帝國國教,似乎也無法扭轉宗教扭曲盲信的弱點。
你們在各方心懷叵測之人的挑唆下,無所顧忌的跳了出來。成為了那把刺向我心臟的朗基努斯之槍。”
“你們自詡對帝皇忠誠,但是你們的忠誠隻是表麵上的盲從,忠誠於帝皇給了你們淩駕一切之上的傲慢和自負。”
“你們認為,隻要你們忠於帝皇,就可以以此為理由攻擊、推翻一切敵人,因為你們的目的無比的正確且正當,那你們做的事情也是正確的。”
“甚至於為此而死,都讓你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殉道的神聖虛榮感,不是嗎?”
基裡曼毫不留情的話語,猶如驚雷落在艾爾芙蕾達的耳畔。
“明明現在你們也知道,帝國最為要緊的事情是調集一切力量,全力剿滅還沒有完全發育起來的綠皮獸人。”
“可是即便如此,當你們得知了我過去的一個汙點和錯誤時,依然無比狂熱的無視了一切客觀事實,不斷的攻擊我,侮辱我。”
“我想,如果我在這裡將你殺死,你反而會很高興。”基裡曼臉上的憤怒消失了,他變得很平靜。
猶如凜冽寒冬一般的平靜。
“因為你是背負著大義,以為帝皇效忠的名義被有謀逆之心的原體殺死,這無疑是直接讓你成為了聖徒,甚至會在死後加封為國教聖人。”
“看啊,艾爾芙蕾達,她是多麼的無私多麼的無畏,她寧願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讓可恥的基裡曼叛徒露出殘暴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