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禁軍護民官和國教活聖人的對話,被囚禁在金棺中的莫塔莉安人已經麻了。
她可以接受被其他的原體兄弟處決,就像當初被抹去的第二和第十一原體一般。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佩圖拉博才是和帝皇最像的那個原體,因為他們都對自己的兒子執行了十一抽殺令。
但是……國教的活聖人?
那是什麼鬼東西?一個凡人?一個玩弄信仰把戲的螻蟻?她憑什麼審判一位基因原體?!
被囚禁在影牢監那永恒的黑暗裡一個世紀,莫塔莉安的認知已然與外界徹底脫節。
她甚至都無法理解,原本崇尚帝國真理的人類帝國,怎麼他媽的冒出來一個散發著腐朽迷信惡臭的部門。
要知道,在大遠征的輝煌歲月裡,她的死亡守衛就是打擊異形種族,毀滅異端宗教信仰的急先鋒。
因巴巴魯斯的早年經曆,她對靈能者——尤其是珞珈和馬格努斯之流深惡痛絕。
在蒼白之王的眼中,所有巫術都該被根除,一切與亞空間相關的存在都該被唾棄、毀滅。
“戴克裡先,你這蠢貨!”
莫塔莉安的咆哮在精金棺槨內沉悶回蕩。
“我父親讓你們守衛泰拉和皇宮,你們卻坐視這該死的信仰毒瘤滋生壯大?”
“她們憑什麼審判我,誰給她們的權力,誰給她們的膽子?還想把我在泰拉最大的審判廣場上燒死?”
戴克裡先沒有回答莫塔莉安的質問,正如剛剛說的那般,他已經將莫塔莉安的監管權移交給了國教和活聖人。
護民官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從國教的聖殿離開,返回自己的崗位。
活聖人能夠讓黃金王座上的帝皇作出反應,那麼他們或許也可以模仿,嘗試著得到帝皇的回應。
和這件大事相比,國教鬨出來的動靜、莫塔莉安的命運,甚至是帝國如今的亂局全都無足掛齒。
護民官當然知道琪樂組建了一個名為光明同盟的組織,和艾爾芙蕾達領導的泰拉國教正在進行一場信仰內戰。
但是這件事情在護民官看來,和禁軍並沒有關係。
那是凡人政權的傾軋,禁軍的職責是帝皇的盾牌,而非帝國的調停者。
而且令他們難做的是,琪樂是帝皇第一位活聖人,而克裡斯汀也是帝皇的活聖人。
並且克裡斯汀還在他們的麵前,展現了讓帝皇作出反應的能力,這就不得不讓禁軍們考慮自己的立場。
活聖人和活聖人產生矛盾,他們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做到儘善儘美,索性就直接保持中立,不支持也不反對任何一方。
偌大的國教聖殿內,隻剩下了活聖人直屬的戰鬥修女,就連那些仆從都被驅散了出去。
一陣較為遲緩的腳步聲響起,教宗拄著象征著地位的權杖,緩緩來到了活聖人的身邊。
“你真……的把她帶來了。”教宗的聲音帶著一種異樣的滿足,乾枯的手指撫過冰冷的棺麵。
“一個叛徒,一個異端,一個可以威懾所有人的合格祭品。”
教宗喚來身邊的戰鬥修女,隨後她們一齊將莫塔莉安的金棺打開,暴露出裡麵的基因原體。
原體一直被關押在絕對黑暗的影牢監之中,她的眼睛早已經適應了那種黑暗。
如果是凡人,被關在這種鬼地方一個世紀,恐怕連眼球都早已經退化到無法視物的程度。
國教聖殿山何等的金碧輝煌,光芒萬丈,太陽光透過穹頂的七彩琉璃照射在房間內,經過光滑牆壁的反射,落在莫塔莉安的臉上。
即便是原體的眼睛也是在強光的刺激下,開始本能的分泌出淚水來保護眼球。
一秒鐘後,莫塔莉安便再度適應了這裡的環境。
原體的心中有熊熊怒火正在燃燒,她的靈能力量被禁錮裝置鎖死,而身體更是被牢牢地捆縛,沒有半點發揮的空間。
她看到了一個外貌有點蒼老的女人,身穿著華貴的教宗衣袍,渾濁的眼中燃燒著一種令她作嘔的混合情緒——那是狂熱的貪婪,混合著居高臨下的掌控欲。
“自我介紹一下,艾爾芙蕾達,是如今的國教教宗。”
“或許你不知道國教是什麼,吾等皆是神皇意誌的代言者,是祂最為忠誠的仆從,最為堅定的信仰者。”
“在神皇登上黃金王座後,吾等的所作所為就能代表帝皇的意誌。”
教宗微微靠近,枯槁的手指帶著令人戰栗的觸感,輕輕摩挲著莫塔莉安被束縛的臉頰側邊。
原體能清晰地感知到對方指腹粗糙的角質、細微的汗液,以及那具衰老軀殼內衰敗的氣息。
“你知道嗎,光是你說的這幾句話,在我們那個時代,就足以讓帝皇下令將你和你的‘國教’毀滅一百次!”
“你居然稱呼祂為神皇?可笑,雖然我的父親是一個暴君,但是他對神明的憎惡和仇恨,可是所有人都知曉的。”
“珞珈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的完美之城被帝皇下令摧毀,我那愚蠢天真的兄弟基裡曼負責親自執行。”
來自原體的諷刺讓教宗有些難堪,她的手指頓時一僵。
“我喜歡你的桀驁,但是很可惜,除此之外你還能做些什麼呢?”
教宗輕咳兩聲,隨後活聖人克裡斯汀就走了上來,接替了她的位置。
莫塔莉安雖然被封鎖了靈能,但是不代表她對靈能的敏銳感知也被鎖死了。
當活聖人出現在她的麵前時,原體忽然心臟短暫的停止了跳動,就連呼吸都瞬間凍結。
莫塔莉安的瞳孔放大,她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鬼東西。
在這個所謂的活聖人背後,一種讓原體都感覺到本能恐懼的虛無黑暗和寂滅死亡正在縈繞。
那仿佛是一個影子,一個無法用常規方法看到的影子,正通過活聖人的眼睛,冷漠地“觀察”著世界。
更令人感到驚悚的是,當莫塔莉安透過活聖人的瞳孔,試圖看到對方的內心想法時,那個影子迎上了原體的視線。
她和祂在刹那間完成了對視。
莫塔莉安內心的暴怒和怨恨瞬間消散一空,她隻感覺自己陷入了天旋地轉的眩暈之中。
原體在顫栗,在恐懼,她想逃離,不顧一切地逃離,不管去哪裡都好。
莫塔莉安體表的細密汗毛根根立起,她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渾身驚悚到了極點。
“不要緊張。”
“你可是接下來的主角,莫塔莉安,火焰將洗刷你的罪孽,重塑你的本質,你將重新成為神皇鐘愛的子嗣。”
“神皇之女,光是想想看這個光芒萬丈的稱呼,我就為你感到無儘的榮耀和喜悅。”
莫塔莉安強忍著活聖人的指甲,在自己的皮膚上緩緩滑動,這種感覺簡直比馬格努斯用他的愚蠢舌頭,狂舔自己更加糟糕。
更令莫塔莉安感到不安的是,她在活聖人身上看到的影子,居然和她印象中帝皇的模樣簡直如出一轍。
她隻不過是在影牢監中呆了一個世紀,怎麼外麵變得連她都完全看不懂了?
活聖人的雙手在原體的皮膚上輕輕拂過,莫塔莉安感覺到那股令人驚懼的、虛無寂滅的力量正如同活物般,試圖鑽入她的皮膚,滲透她的骨髓。
祂正在腐化自己,就像是那名為慈父的混沌邪神想要做的事情一樣。
不,甚至比起慈父,祂的腐化更加的隱蔽並且難以阻擋。
因為祂本身就和人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祂即是人類之神。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莫塔莉安。
上一次原體感受到如此深沉的絕望,還是在巴巴魯斯,麵對養父的靈能毒氣,即將瀕臨死亡的那一刻。
“我絕不,我絕不會向你低頭!”
“我莫塔裡安,不會向任何暴君低頭屈服,無論是帝皇,納垢,還是什麼其他的鬼東西!”
基因原體那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絕望嘶吼,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不僅活聖人身上的那道意誌受到了刺激,就連靈魂之海的深處,瘟疫花園的主人也是感覺到了她的無助。
充斥著無儘腐敗和新生的瘟疫花園,猶如遭遇了毀滅地震一般劇烈晃動。
粘稠的膿液湖泊掀起惡臭的巨浪,腐爛的藤蔓瘋狂抽打,無數嬉戲的納垢靈和龐大的大不淨者驚慌失措地奔逃,發出困惑而恐懼的咕噥聲。
“發什麼了?”
“為什麼偉大的瘟疫之父,突然間暴怒了起來?”
“是誰敢惹瘟疫之主生氣?是誰!”
納垢那宏偉龐大的身影緩緩凝聚成實體,祂手中攪拌著象征生命輪回的巨大坩堝,裡麵翻滾著足以摧毀星球的瘟疫濃湯。
坩堝每濺出一點汁液,就會在現實宇宙出現一種造成無數傷亡的瘟疫災難,帶來更多的病痛和折磨。
“是她……”
納垢的聲音仿佛整座世界都在共鳴,無數垂死者的呢喃、器官腐敗變質的噪聲、瘟疫蠅群起舞的聲響混在一起,足以讓人類的理智瞬間崩塌,化為一頭無比恐怖的混沌卵。
“是她……我親愛的莫塔莉安正在哭泣。”
“她為什麼要逃離這溫暖的懷抱,為什麼,外麵的世界這麼危險,有太多的惡意敵人虎視眈眈。”
“愛莎,你現在滿意了嗎?我們的孩子正在受難,受詛咒者……正在將自己汙穢的力量強行灌輸到她的體內。”
慈父的聲音充滿了扭曲的悲傷與暴怒。
被困在荊棘和劇毒花朵編織成的房間裡的生命女神也是垂淚,她也感受到了有著自己血脈的莫塔莉安,心中所產生的痛苦和絕望。
晶瑩的淚水滑過她虛幻的麵龐,化作一顆顆剔透的魂石。
這種感覺能夠跨越漫長空間,直接作用在兩者的靈魂之上。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莫塔莉安落到你的手裡,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愛莎毫不留情的諷刺道,引得納垢更為震怒。
“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了,我必須要幫莫塔莉安,這個孩子雖然叛逆,但是我依然愛著她。”
“庫加斯,羅提格斯,你們帶上孩子們,去衝擊受詛咒者的領域。”祂的咆哮震蕩著亞空間。
“祂敢對我的孩子下手,我跟祂沒完!”
慈父的意誌瞬間被所有的納垢惡魔知曉,特彆是那些正在嬉戲玩耍的大不淨者,更是立刻調製自己的心態,怒氣衝衝的要為慈父報仇。
偉大遊戲再度開戰,瘟疫花園的無儘惡魔幾乎是侵巢而出,如同綠色的腐敗洪流,咆哮著衝向那片被冰冷黑暗太陽籠罩的領域發起攻擊。
“我的這位迂腐的兄弟發什麼瘋?”
納垢一開始動手,奸奇立刻就忍不住了,那由無數低語和陰謀構成的聲音在變幻莫測的水晶迷宮中回蕩,充滿了饒有興致的愉悅。
祂那洞察命運的視線輕易捕捉到了莫塔莉安的命線。
一種純粹的寂滅黑暗正在汙染她的命線,如果沒有阻擋的話,過不了多久莫塔莉安就會完全變成黑王的形狀。
“有趣,有趣!”
“既然如此,怎麼能少了我的參與?”
奸奇的狂笑震動了整座水晶迷宮,無數被困在其中的“聰明人”頓時感覺到了希望正在召喚,他們終於能夠從這該死的迷宮中尋找到逃生的道路。
納垢的洪流與奸奇的水晶風暴,如同開戰的號角,恐虐和色孽自然是不可能作壁上觀,祂們才不管什麼理由,既然你們開打了,那麼祂們也要摻合摻合。
本就混亂的亞空間,在這一根導火索的引導下,變得更為混亂危險。
恐虐的怒吼震碎了亞空間的帷幕,黃銅要塞的熔爐燃燒得更加熾烈,無窮無儘的嗜血狂魔渴望著新的殺戮。
色孽的歎息如同最誘人的毒藥,歡愉之宮的尖塔發出刺耳的共鳴,追逐極致的惡魔們嗅到了新的盛宴氣息。
然而這些對於身處漩渦中心的莫塔莉安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神聖泰拉是帝皇坐鎮的地方,星炬之光足以驅散一切亞空間大敵的窺伺,哪怕納垢再憤怒,也不可能將自己的力量直接投放到泰拉上。
教宗和活聖人並沒有開玩笑,在禁軍交出莫塔莉安後不久,整個國教就開啟了自己的宣傳機器,開始向整個銀河發送一個無比重量級的消息。
她們將要審判莫塔莉安,泰拉上所有點國教信徒,都可以前來觀看這無比震撼的一幕。
而莫塔莉安本尊,被戰鬥修女們如同展示戰利品般,拖到了泰拉最大的審判廣場。
束縛著她的金棺被拖到了火刑柱旁,漆黑的鐵鏈透過金棺表麵的孔洞,將其拽離了地麵。
這一場盛大的審判儀式需要時間進行發酵,國教打算等到消息傳播的足夠廣泛,影響足夠炸裂的時候,再燒死叛徒原體。
這足以讓恐懼與狂熱蔓延到銀河的每一個角落。
在此之前,莫塔莉安會被恥辱的懸掛在這裡,最為虔誠的國教信徒,將在原體的注視下,用利刃割開自己的喉嚨。
他們任由滾燙的鮮血和脂肪流淌而下,堆積在火刑柱下——這些,將是點燃審判之火的“聖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