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會有從泰拉其他地方趕來的凡人信徒，像是圍觀什麼珍奇生物一般，親眼目睹莫塔莉安的狼狽醜態。
“叛徒！可恥！”
“這就是背叛神皇的下場！”
“燒死她！用她的灰燼淨化銀河！”
無數人在莫塔莉安的麵前，咒罵著這個昔日榮耀的神之子，嘲笑她有今天的下場完全是罪有應得。
百萬凡人的唾罵與仇視，如同無形的潮水，日夜衝刷著莫塔莉安的靈魂。
她能做些什麼？難道還能把這些咒罵她的凡人屠殺殆儘嗎？
她什麼也做不到，甚至給自己的眼皮撓撓癢都不行。
莫塔莉安正在等待著那所謂的判決時刻到來，她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但她也絕不會屈服。
她是曾經走上了背叛之路，莫塔莉安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服。
無非成王敗寇，帝皇這個暴君明明自己就在使用亞空間的力量，但卻一直警告禁止原體們靠近亞空間。
莫塔莉安依然沒有完全放下對帝皇的仇恨，但她卻下意識的忘記了自己如今也是純正的靈能原體，能夠操控難以想象的亞空間力量。
時間，在屈辱與麻木中流逝。
國教所宣稱的審判時刻，終於到來。
教宗艾爾芙蕾達親自出席了這一場重量級的審判儀式。
這位看起來衰老了很多的教宗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而她的身邊則是被邀請來觀禮的其他高領主。
隻不過如今的高領主議會嫣然是國教一家獨大，其他高領主們的席位都比教宗稍微矮上那麼一點點。
這其中的政治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高領主們極其不情願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他們同樣無比震撼的看著被束縛在火刑柱上的莫塔莉安。
“那就是傳聞中十四軍團的原體，巴巴魯斯的莫塔莉安？”
“帝皇在上，她居然還活著，我還以為泰拉圍城戰的記錄是真的。”
“這太瘋狂了，我們要燒死一名原體，一名帝皇的親子，雖然她背叛了，但是她的身份也……”
領航員大使艾麗西亞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震撼。
雖然她早已經通過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了國教要審判莫塔莉安的消息，但是知道和看到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她甚至可以用自己的肉眼，直接看到莫塔莉安的全貌：這位女性原體的外貌自然不用多說，完全挑不出一點的瑕疵。
原體的獨特氣質混合了生機勃勃的旺盛生命力，更是讓人不由自主的對莫塔莉安產生了崇拜感和發自內心的憐惜。
“是的，即便是原體也無法逃過審判。”艾爾芙蕾達開口說到。
“這一場審判遲到了一百年，當初神皇沒有狠下心來，懲戒自己的這個孩子。”
“而現在，我們將代行神皇的意誌，讓莫塔莉安付出代價！”
“正義可能會遲到，但卻不會缺席！”
教宗輕輕的敲下自己手中的木錘，活聖人克裡斯汀帶領著無數牧師，開始吟誦冗長的《帝皇聖言錄》。
她們用莊嚴而刻板的語調，曆數莫塔莉安的“滔天罪行”——背叛人類，投靠混沌，褻瀆神皇……
每一個字都通過擴音器回蕩在巨大的廣場上空，再經由國教的廣播網絡傳向整個泰拉，乃至帝國的無數世界。
無數人類通過國教牧師的敘述，了解那一段黑暗過去的詳細曆史，也了解了當眾審判的莫塔莉安到底犯下了何等罪行。
但即便如此，基因原體的特殊身份，還是讓無數的人類感覺到發自心底的不安和惶恐。
那是原體啊，凡人又怎能審判甚至殺死原體。
但是國教就是要執行審判，他們正在將自己的權威淩駕於原體之上，這便是他們的目的所在。
至少在場的高領主們，已經不僅僅覺得艾爾芙蕾達是個徹底的瘋子了。
因為連瘋子也不會乾出這種事情。
“以神皇之名，我們對你的宣判完畢，現在立刻開始執行火刑。”
“願你的罪惡能夠在聖火中得到淨化，願神皇能夠原諒你犯下的錯誤，重新接納你的靈魂。”
活聖人的聲音回蕩在四麵八方，無數人類屏住了呼吸，目睹著活聖人將手中的火炬丟向火刑柱下的燃料。
轟——！
熾烈的火焰倏地騰起，混雜了信徒脂肪和骨灰的鉕素燃料劇烈的蔓延開來，順著火刑柱爬上了莫塔莉安蒼白的身體。
“何等的諷刺，這些愚昧的凡人，真的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
莫塔莉安沒有理會那些蔓延到身上的烈火，以原體的身體素質，即便是被鉕素烈火燒上幾天也不會有大礙。
特彆是莫塔莉安還是實力強大的靈能原體，她的靈能雖然被禁錮無法使用，但是體內的靈能還是能夠自主的抵抗火焰侵蝕。
就算是拿熱熔炸彈在她的麵前引爆，也未必能夠真的傷害到她。
莫塔莉安的視線在那些陷入狂熱的凡人身上拂過，她看到了那些盲目、扭曲、極端的信仰之力，如同無數條汙濁的溪流彙聚成河，瘋狂湧入活聖人克裡斯汀的體內。
在這些養分的澆灌下，那道可怕的黑暗之影似乎正貪婪地吮吸著這養料，變得更為強大。
混沌即是祂的本質，所有盲目、狂熱、極端的信仰，都會成為祂力量的來源。
莫塔莉安明白，如果這頭怪物真的蘇醒，它將比色孽的誕生更加恐怖！
它將瞬間吞噬掉絕大部分人類的靈魂，將整個銀河拖入冰冷、虛無的永恒終結！
“基裡曼，你這蠢貨為什麼沒有阻止這一切？”
“為什麼如今的泰拉上，沒有一個能夠站出來主持大局，把那該死的國教碾死的基因原體？”
“再這樣下去，人類就要真的完蛋了，那是比任何混沌邪神都更徹底的……絕望，沒有任何的救贖可言。”
莫塔莉安在心中咒罵道。
她是反對帝皇，並且也曾經追隨荷魯斯走上叛逆之路，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不愛人類了。
她隻是希望人類能夠從帝皇這個暴君的統治下解放出來，而她將會成為真正能夠引導人類，走向光明未來的那個領袖。
從這方麵來說，莫塔莉安和荷魯斯很像，她們都是對帝皇抱有不滿，但是卻依然有著強烈的人類認同感。
活聖人帶著一抹微笑，她那漆黑色的瞳孔中隱隱有著虛無的火焰正在燃燒，將整片銀河付之一炬。
“為了神皇！”克裡斯汀帶頭高呼，聲音引爆了百萬信徒的山呼海嘯。
“為了黑暗之王！”這位活聖人放低了音量，隻有她自己能聽見。
她滿心歡喜的注視著這場獻祭儀式，她所信仰的神明，將會為她的卓越貢獻降下更多的賜福。
一股純粹的金色火焰，驟然從克裡斯汀身上爆發。
它如同有生命般，瞬間融入焚燒莫塔莉安的鉕素烈焰之中。
刹那間，火焰的性質發生了恐怖的蛻變：刺目的金色中，開始滲透出絲絲縷縷，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漆黑。
灼熱的高溫則是被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所取代。
本來還能遊刃有餘應付的莫塔莉安，驟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她忽然感覺自己身上的火焰變得無比的狂暴，她的皮膚開始變得焦黑，恐怖的侵蝕力滲入其中，在她的體內肆意破壞。
愛莎的力量開始反擊，試圖抵抗，但是卻在這股虛無黑暗的死亡之力下節節敗退。
莫塔莉安的意識開始模糊了起來，她隻感覺要墜入一個無底的，冰冷死寂的黑暗深淵。
她的意誌將被徹底抹除，她的存在將被重塑，成為一個隻懂得散播死亡與終結的冰冷傀儡。
一旦儀式完成，自由的莫塔莉安將徹底死去，隻剩下一個名為莫塔莉安的死亡工具。
“就這樣……結束了嗎？”
莫塔莉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那個結局，這個未來並沒有比她徹底陷落在瘟疫花園，成為被納垢徹底腐化的未來好到哪裡去。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那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腦海深處響起。
那聲音如同穿透無儘濃霧的冰冷利劍，猛地刺入莫塔莉安混沌的腦海深處。
“莫塔莉安！我是烏斯蘭，我正在通過吾族生命女神愛莎的力量，和你取得聯係，我的時間很緊張！”
烏斯蘭的語氣聽起來格外的焦急，似乎唯恐慢上一點，一切就徹底無法挽回。
“靈族人，你們想乾什麼？”
莫塔莉安本來已經渾渾噩噩的意識，忽然間清醒了過來。
她並沒有像過去那樣對靈族先知宣泄自己的憤怒和怨恨，而是保持了理性的克製。
在原體的心中，隱藏著一個荒誕不經的想法：
或許這些神神秘秘的靈族人，能夠幫她從這該死的絕境中逃出生天。
就算是和靈族人合作，向異形尋求幫助，怎麼也比被一尊隱藏的混沌邪神徹底奴役，成為冰冷的傀儡來的強吧？
“想乾什麼？！”烏斯蘭的聲音帶著一種“你還在問這個？”的急迫。
“我可不是來看你的笑話的！”
“聽好了，我現在有一個辦法能夠救你，吾族的笑神親自向我降下了神諭，命我將你這個有著一半靈族血統的基因原體，從黑暗之王的爪下奪回！”
“笑神會親自出手，利用網道暫時隔絕亞空間腐化，這是你唯一逃脫的機會！”
“黑暗之王還沒有完全蘇醒，現在隻是祂的一次本能萌動，如果祂真的完全蘇醒了，就算是笑神親自出手也沒有一點點機會。”
希望如同在無儘深海中抓住了一根稻草。
莫塔莉安幾乎不敢相信，在最深的絕境中向她伸出援手的，竟是她曾鄙夷的靈族。
“那你還等什麼？動手！”莫塔莉安在靈魂鏈接中咆哮，求生欲壓倒一切。
“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立刻答應，否則一切休談。”烏斯蘭斬釘截鐵道。
莫塔莉安的靈魂因憤怒而顫抖，恨不得將這趁火打劫的靈族先知撕碎，但她還有選擇嗎？
“你快說，能答應的我都答應。”原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血。
“你必須成為艾達靈族的基因原體，帶領吾族走向光明的未來。”
“你的體內流淌著吾族生命女神之血，你既是人類之子，也是艾達之子，我們當初向你拋出的橄欖枝現在依然有效。”
“艾達靈族現在是人類抗擊混沌的堅定盟友，你幫我們，其實就是幫人類自己。”
“你還有十秒鐘的時間進行考慮，作出決定吧，莫塔莉安。”
烏斯蘭的聲音在莫塔莉安的心中響起，原體為靈族的狂妄想法感到無比憤怒。
他們想讓自己徹底的投靠靈族這艘破船，這，這！
但是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如果不答應，隻有被混沌徹底腐化一個下場。
“八……七……”烏斯蘭冰冷的倒數如同喪鐘。
靈魂深處，那冰冷的黑火似乎已經意識到了情況有變，正瘋狂啃噬著她最後的意識防線，要將她拖入永恒的虛無。
另一邊，是靈族拋來的，帶著異形氣息的救命繩索，卻要以徹底改變身份，背負起一個陌生種族的命運為代價。
屈辱？還是永恒的奴役與毀滅？
“六……五……”
沒有時間了！沒有選擇了！
“四……”
莫塔莉安的靈魂發出無聲的、痛苦至極的咆哮，巨大的屈辱感幾乎將她撕裂。
但那股源自巴巴魯斯毒氣世界、永不屈服的求生意誌，最終壓倒了所有驕傲與仇恨。
“我同意！”這兩個字，仿佛用儘了莫塔莉安靈魂中最後的力量，帶著無儘的痛苦與不甘，在意識徹底沉淪前，嘶吼而出。
“帶我走，現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