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庸膝下一軟,好懸沒跌倒在地。
一旁的佐藤隼人連忙安慰著這個未來的姻親道:“趙相勿憂,量這個安京侯也不敢如何。”
“此船價值不菲,若是敢發炮打船,我天國不會善罷甘休的,最少要他賠五百萬兩銀子!”
“來人分弓,便是他們不敢開炮,我們也要威懾對方,讓大昌人看看,我們可不是好拿捏的!”
倭人士兵士氣高漲,他們在這片土地肆意慣了,對安京侯也不夠了解。
若是他們知道雙嶼島的事,也不敢如此的肆意妄為。
知道內情的渡邊,臉色愈發難看了,不知安京侯是作何打算,但見得那個船帆上巨大的昌字越來越近,心跳也隨著越來越劇烈了。
不多時,便有一艘快船迅速接近了他們的船隻,並向船上喊話道:“奉安京侯之命,要求你們立即靠岸停船接受盤查,江浙行省丞相趙德庸畏罪潛逃,無人可以包庇!”
佐藤隼人怒不可遏,張弓便要射向那個喊話的小卒,卻趕忙被渡邊喊住了,“不可不可,怎好一照麵就動刀兵?”
佐藤隼人卻也急道:“那該如何,總不能將趙相交出去吧?”
畢竟人家都許了兩個女兒給自己,佐藤隼人還是要做做樣子的,而且安京侯是大昌的侯,總不能將他殺了吧。
所以他心裡想的,冒犯便就冒犯了吧,討好了這個姻親才是眼下的關鍵。
趙德庸才恢複些血色的臉,此刻又被驚的煞白,急道:“使者大人,不可停船啊,萬萬不可,安京侯狼子野心,一但停船還不知他要做出什麼事來!”
再看向一旁的佐藤隼人,趙德庸又懇請道:“若是今日能逃出升天,究竟嫁與將軍幾人還可以再商議,嫁妝趙家定也出多份。”
佐藤隼人大笑道:“趙相真是客氣,既有此言,我今日定會拚死護你周全。”
“來人,放箭!”
此刻渡邊再想拒絕卻也來不及了,畢竟他隻是身份尊貴,並沒有掌兵權,佐藤隼人會聽他的,但佐藤隼人手下的士兵並不會。
一陣箭雨飛過,快船上的士兵隻好調轉船頭退走。
佐藤隼人麵上十分驕傲,道:“大昌軍隊想來如此,雷聲大雨點小,隻會口頭警告,卻從來不敢真的刀劍相向。”
趙德庸鬆了口氣,此刻人家貶低自己國家的話,卻不知為何,在此時的趙德庸耳中竟是如此順耳。
可沒等兩人高興多久,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響徹雲霄。
一顆炮彈在空中劃出了優美的弧線,隻可惜方向略有偏移,沒有打中船隻,沉入水中卷起百丈波濤,衝天而起。
趙德庸大驚道:“船長,他們開炮了這怎麼辦?”
才誇下海口,沒想到打臉來的這麼快,佐藤隼人隻好硬著頭皮道:“揚帆提速,他們隻是警告,不敢打中船隻,我們快速出海,茫茫大海之間,他們再想攔截也做不到了。”
船隻拉滿了船帆,要滿速行使時。
後方又響起了一連串的炮聲,有海戰經驗的人皆知,第一發是為了校準,後麵的才是重頭戲。
佐藤隼人麵色一滯,頃刻間甲板便被炮彈砸穿,燃起了熊熊烈火,船尾更是受損嚴重,三角帆被完全破壞,即便是行駛出海,已經無法通過掌舵來調整船隻的行進方向了。
這意味著,他們今日肯定走不了了。
原本還在甲板上列陣以待的士兵,此刻大多都是非死即傷,熊熊烈焰之下,還需更多人出來滅火,否則這艘花費巨大價錢製造出來的戰艦,便要在這海麵上完全焚毀。
渡邊被巨大的衝擊波吹的撞在了一旁的護欄上,捂著後腰,爬起來忙道:“快打白旗呀,不然我們都要死了!”
而佐藤也是被彈片劃傷,手臂滲出血跡,一臉的飛灰。
此情此景之下,任憑他再嘴硬,也隻得聽從渡邊的話了,他們現如今不是大昌炮艦的對手。
“大昌竟然有這麼厲害的炮艦,待我回去稟報神君,定饒不了他們。”
佐藤隼人並不服氣,他們的船隻沒有裝配火炮,這不是一次公平的海戰。
可人在屋簷,也隻好低頭了。
當白旗打起之後,對方重新裝填完的火炮也沒有再發射出來。
船上的人皆是跑出來救火,隻有趙家的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各個失魂落魄,如喪考妣。
倭船一靠岸,便被大昌軍隊迅速圍了起來。
渡邊信之介,佐藤隼人帶著一倭兵舉著雙手從船上走了下來,伴隨著他們的還有趙家。
嶽淩從陣中走出,眼神微眯,冷聲道:“趙德庸,陛下對你不薄,你就如此報答陛下的恩情?賣國通敵,竟還要一走了之,該誅九族!”
趙德庸望著這個一直以來暗中較勁的對手,這還是二人的初次相遇,卻沒想到,他已經如此狼狽之相,正如喪家之犬。
“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
幾次三番的被安京侯打亂自己的布局,此刻依然是無力回天了,趙德庸也喪失了生的希望,一臉的頹氣。
再看雄姿英發的嶽淩,趙德庸心中萬分悵然,一個這般的少年,就讓他束手無策,無法應對,等到他再返回京城,開始主政時,還不知是多少人的噩夢。
一想到他不會是唯一受苦受難的人,往後還不知有多少人重蹈他的覆轍,趙德庸的心情一時竟還好受了些。
趙德庸抬起頭問道:“安京侯,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
趙德庸的死和趙家的覆滅是無可爭辯的,這個打算,當不是詢問嶽淩該如何處置他們,思忖片刻,嶽淩道:“天下大同。”
趙德庸聞言一怔,片刻又是苦笑,“好一個天下大同,此乃我不如你之根源所在。”
趙德庸心服口服,嶽淩也沒有作踐刁難他的念頭,這不是君子所為,又看向一旁熟悉的渡邊,嶽淩欣慰的點了點頭。
渡邊一臉驚恐的望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正不知如何開口,可對方就好似從未見過他一樣,又怒喝道:“大膽倭人,竟敢庇佑大昌惡犯,射殺我朝將士,按律當斬!”
渡邊身子一顫,連忙跪地懇請道:“我們是遭趙德庸蒙蔽,被錢財收買了,還望安京侯能網開一麵。”
嶽淩又冷哼了聲,“既然如此,賠付我軍的損失,準你們離開大昌,以後再不許入境。”
佐藤隼人瞪大眼睛,愕然道:“什麼?”
他還從沒聽說過如此無禮的要求。
一輪炮火過後,他的士兵死的死殘的殘,活下來的半數都不到,船隻還遭受了重創,竟然還要他反過來賠付大昌軍隊的損失。
大昌軍隊的損失,也就是那艘快船被紮的如同刺蝟一樣,但也沒傷到幾個人,能有什麼損失?
佐藤隼人偏頭哼了聲道:“恕在下愚鈍,不知大昌軍隊有何損失賠付。”
嶽淩目光偏移,踱步來到出言人的麵前,大義凜然道:“四桅巨船追擊百裡,這損耗難道不值個一百萬兩?齊射火炮六十發,不又是一百萬兩?快船受損,士兵受傷,不也得一百萬兩來賠付?”
“我們在海麵開戰,堵塞了往來航道,一時無法恢複,導致大昌商戶行商受阻,難道不值個一百萬兩?”
“這合計便是四百萬兩,四這個數字不好聽,湊個整,五百萬吧。”
佐藤隼人眼睛越等越大,他竟不知聞名遐邇的安京侯臉皮竟然這麼厚,這竟然還要五百萬兩白銀來讓他們賠付。
殊不知,嶽淩的宗旨對待外族,從來不會講禮節,尤其是倭人。
外族尊崇的可不是孔孟之道,也不講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唯一能讓他們心悅誠服的,便隻有拳頭比他們大,將他們打痛了才行。
而且在打痛之後,還不能輕易擾了他們,這樣他們才明白你有多不好惹。
渡邊伏地哭道:“我們沒這麼多銀子。”
嶽淩點頭,“我知道,所以你們要送信回去籌集銀子來賠付,否則這艘船,便就抵押在這裡了。”
佐藤隼人憤憤不平道:“這種戰艦我天國也隻有三艘,怎能抵押給你?”
“那你就交銀子。”
佐藤隼人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安京侯講理,好似也沒講。
眼見著嶽淩就要拔劍了,渡邊隻好答應下來,“那好就按照安京侯所言處理吧,我們試著讓人回國籌集銀子。隻是還需安京侯能行個方便,讓我們能就地修船返航。”
嶽淩頷首道:“這是小事,不過出錢雇傭此地的百姓做工,必須要高出市價。”
佐藤隼人又不禁問道:“這是憑什麼?”
“隻憑我大昌是以農業為重,百姓不種地為你們做工耽擱了農忙,得影響多少人的衣食?難道不該出高價?”
佐藤隼人啞口無言,自己挨了一頓毒打,道理卻好似都在對方那邊。
嶽淩再一揮手,與左右士兵道:“將趙家所有人押上船,送入京師,讓陛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