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扶著胸口,深深喘著氣,片刻後微微搖頭,打消了這個離譜的念頭。
“應當不會,侯爺不是這樣的為人。”
正在薛寶釵驚疑不定的時候,嶽淩終於打破沉寂開口道:“薛家是在哪一日得到這個消息的?”
薛寶釵振作了精神,如實告知,“是在侯爺和林大人出門辦鮑家案子的第二日。”
話才出口,薛寶釵意識到了其中不對的地方。
這官府的消息,還是鹽政,第一手消息應當出自巡鹽禦史府才對,她卻說從府衙中得來的消息,這豈不是越過了安京侯和巡鹽禦史衙門,搭上了彆人的線嗎?
薛寶釵猛然驚醒,再望向嶽淩時,深感百口莫辯,她一心在想如何操持好新辦的鹽行,竟是將這一茬也忘了。
果然下一秒,嶽淩眉頭輕皺,歎道:“沒錯,這就是症結所在了。”
聞言,薛寶釵如墜冰窖,體熱的她,卻似是從頭涼到腳底。
沒想到她追隨了安京侯這麼久,竟然要在這一次大意之後,失去了安京侯的信任。
薛家今日的繁盛,背靠的便是安京侯,安京侯若想舍棄薛家再扶持個彆家,那是易如反掌。
薛寶釵急切的起身,想要自證清白,轉來到嶽淩身前,卑躬屈身,道:“侯爺,我發誓,薛家絕無二心。此等消息的確是從府衙傳出來的,隻是這消息的來路,並非是薛家一家得來,薛家從未與官員有所勾結。”
薛家的命運隻係於她一身,此刻不站出來,還更待何時呢?
掌管薛家多載的薛寶釵,已經有充足的勇氣了。
就在嶽淩詫異的目光中,薛寶釵緩緩起身,輕輕剝落兩肩掛著的霓裳,顯出內襯的牡丹紋樣綢緞花衣,百褶裙輕輕擋著,來到了嶽淩身前半步之遙。
“侯爺,您若不信我,小女子可將所有都呈出來……”
薛寶釵咬唇嚶嚀,臉紅的要滴出血了。
“彆,彆,彆……”
也正在此刻,林黛玉終於梳妝打扮好了,撥開簾子,從內室走了出來。
入眼的景象,就讓林黛玉愕然當場。
“你們在做什麼?!”
薛寶釵嬌軀一顫,回眸去望,竟是林黛玉柳眉倒豎,就站在那門下。
“啊?!”
薛寶釵趕緊退了下來,拾起地上的外裳,胡亂披掛在了身上。
當林黛玉出現的那一刻,薛寶釵便知道是壞事了,不單單是被林黛玉發現了她的狐媚子行徑,更是她又錯誤的理解了嶽淩的意思。
林黛玉在房裡呢,嶽淩怎麼可能會脅迫刁難她呢?
果不其然,被薛寶釵突然襲擊的嶽淩驟然回過神來,那股異香,在薛寶釵脫掉外裳之後,甚至有些嗆鼻了。
嶽淩輕咳兩聲,無奈道:“呃,這是個誤會……”
林黛玉氣憤的走來了堂前,在薛寶釵方才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心裡腹誹不已。
“好呀,又是個誤會。看來,我要是每日不來嶽大哥房裡,這房裡可要熱鬨極了。”
林黛玉上下打量著薛寶釵,目光不善。
這心思倒是很好懂,薛寶釵隻餘光掃了過去,便知道林黛玉心底肯定在想,“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寶姐姐!沒有自持的狐媚子!”
可被人當場捉了,薛寶釵也無話可辯,隻得可憐巴巴的等嶽淩將事情說明了。
嶽淩無奈扶額,想不通這些房裡的小姑娘,平日裡都在看什麼東西,怎麼但凡說兩句話,就能理解的這麼偏。
“方才寶姑娘說了一件有關案子的事,更佐證了我們之前的推論。”
不但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來,吸引了林黛玉的注意,更是這個“我們”,代指的是嶽淩和她,也讓林黛玉心裡十分受用。
“嗯,嶽大哥說說看。”
林黛玉拎得清先後,等嶽淩把正事說完。
“寶姑娘說,她在鮑家案子發生的第二日,便從豐字號掌櫃那裡得知,鹽商要重選總商。”
“但那晚,我和林大人促膝長談過了,決定並不急於做善後之事,因為鮑家的案子還沒有定論。”
“可這消息,能這麼快速的傳出來,難道不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推動導致的?”
“隱藏著巨大利益的消息,除非是埋藏著陷阱,不然,不會廣而告知的,這背後一定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目的。”
“隻是我還沒想通,衙門為何要極力的去散播此事,誰能得利呢?”
薛寶釵麵上浮起了苦笑,“原……原,原來是這回事……侯爺分析的有道理。”
林黛玉也沉吟起來,“這,在之前還真沒想過。”
“不過……”林黛玉又抬起頭來,盯著已穿戴整齊的薛寶釵,蹙眉道:“寶姐姐,你是怎麼回事,我還在這呢,你就如此討好嶽大哥?”
“真真不知是和誰學壞了,怎麼滿腦子肮臟的心思。我曾與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卻不知‘自持’兩字為何物!”
林黛玉拾起茶案上的企劃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又道:“寫得詳實,但不如回去抄‘自持’二字,五百遍!”
嶽淩笑著打起了圓場,“方才我沒留意寶姑娘的臉色,興許是她想錯了什麼事。”
將白宣拿在手上,嶽淩也讀了一遍,其中條條框框都十分詳儘,不得不感慨起薛寶釵辦事的水平了。
“很有模樣。”
沉住一口氣,嶽淩道:“此事,與其他家共同推行,莫要太過顯眼,先參與進來,到底能不能分一杯羹,走一步再看一步。”
薛寶釵羞臊的將白宣又接了下來。
此時此刻,她真是無地自容,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的好,聽了嶽淩的讚言,心裡有些歡喜,可也抵不過今時的臊意。
以白宣遮臉,薛寶釵低聲道:“那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侯爺來傳信就好。”
“呃……林妹妹,那五百遍自持,我今個夜裡交你。”
林黛玉撇嘴,揚了揚頭,心裡終於舒坦了些。
這些狐媚子,簡直防不勝防,好在每一次都被她的機智化解,不然,嶽大哥都被她們吃成渣了。
正在林黛玉得意之時,外麵又來了人。
方才開門沒落門閂,來人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也不打招呼。
林黛玉循著腳步聲望去,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恢複了恭恭敬敬的模樣。
“爹爹安。”
林如海皺著眉頭,盯著這不肖丫頭上下掃了兩眼。
前幾日父女二人對簿大堂,真是狠狠的折了他這個做爹爹的麵子,想反駁吧,林如海還無力反駁,吃了個悶虧。
為此,林如海都重新調理起身體來了,隻是案件還在調查中,沒有付諸於行動。
的確,香火斷了,那真是天大的罪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沒有摔盆孝子,百年以後他可進不了祖墳。
輕咳了兩聲,林如海扳起臉色來,冷冷道:“白日裡不在房裡看書,跑來這裡做什麼了?給爹爹請安?爹爹住哪裡你忘了?”
方才林黛玉的管家氣勢一掃而空,雖然前一次與爹爹對峙又是她贏了,可她畢竟是個閨女,哪敢次次都作對,更何況,她是在嶽淩房裡過夜,本就有些心虛了。
這時,薛寶釵站了出來,與林如海行了一禮,道:“見過林大人,林妹妹是陪我一起來的,我是想來問問,揚州再招鹽商總商的消息是不是為真。”
說起總商之事,這便是林如海一直頭痛的案子,“此事,還沒有定論,得等定案之後了。”
“恰巧,今日便是第一次開堂審案。”
林如海捋著胡須,微微歎息,“走吧嶽淩,方才府衙來人傳消息了,隻等我們二人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