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管家韓大,應聲緊忙趕了出來。
“老爺,老爺,這是怎得了突然,難道有私鹽要剿?老奴這便傳信到鹽兵大營裡。”
林如海瞪眼道:“私鹽?這是私婚!彆拖遝了,速速將府邸的馬匹牽出來,再來幾員家丁隨我追趕嶽小兒的車架!”
韓大聞聲,一臉為難道:“老爺,您不知,今天正是修養馬匹的日子,馬匹都被牽出去修馬蹄,釘蹄鐵了,還沒牽回來。”
林如海目露愕然,怔怔道:“怎麼?你也來與我演戲?”
韓大慌忙擺手,“老爺所言何事,老奴不知呀?老奴在林府五十載,向來忠心耿耿,事事都為府上著想,不然哪有臉麵去地下見先家主。”
韓大的確是個老奴了,儘職儘責,待人接物都沒得挑,林如海不好將火氣撒在他身上,又道:“傳令鹽兵,讓鹽兵牽馬,隨我去碼頭攔人。”
林如海快著步子出門,來到鹽院的前堂,卻見著方才還在列隊送行的鹽官、鹽兵,此刻似是都忙碌了起來,各司其職,一絲不苟。
林如海開口點道:“龔師爺,帶幾人牽馬來,隨我出去一遭。”
師爺一麵捧著一大迭卷冊,一麵往班房裡趕著,“林老爺,這鹽務太多,鮑家恢複買賣的事情羅列了一堆,抽不開身。林老爺還是讓彆人去吧。”
“對,林大人我們好生要忙幾日呢,一刻可不敢耽擱。”
“對啊林大人,我們若是晚了還得讓您罰呢,正事要緊。”
周遭鹽官儘皆附和,快步回班房離去了。
人家站住大義,林如海真不好再多言,而且他也不想再耽擱了,便快步來到大門處,點門前值守的七八個鹽兵道:“你們去馬棚牽馬,隨本官走。”
一個鹽兵瞬間倒地,捂著肚子,在草坪打起滾來,“誒呦,大人小的肚子痛,內急先去方便一下。”
其餘鹽兵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還有這種玩法,立即有樣學樣。
有說屁股長痔還沒好,不能騎馬的。
有說前幾日摔了一跤,不能踩馬鐙的。
更有甚者,說家裡備孕,老媽想要孫子,不能去馬上顛簸。
林如海氣得簡直七竅生煙,指著最後一個沒找到借口的鹽兵,道:“你,你呢,你還有沒有說法?”
鹽兵哭喪著臉,左右瞧瞧看熱鬨的兄弟們,磕磕絆絆道:“大人,我是真不會騙人。這……這實話說,侯爺帶走了令愛,那是家事,不是我們能摻和的呀。”
林如海瞪大了眼睛,“你們都知道?”
老實鹽兵點頭道:“令愛藏在一個所謂聘禮的木箱裡,還沒等出鹽院的大門,應當是屏不住氣,就出來了。”
“而後跨上侯爺的踏雪無痕,一轉眼就沒蹤跡。就算去追,這會兒都走了快半個時辰,也來不及了呀……”
林如海氣得扼腕握拳,怒道:“好好好,真是做的好事,都做的好事!你們也是個個精明的,隻我一個被算計的團團轉!”
鹽兵寬慰道:“大人,並非小的們聯合起來誆騙您。隻是令愛和侯爺的事,滿城皆知,就算侯爺不帶走姑娘,那……那又能怎麼樣呢,早晚不還是……”
林如海完全沒被鹽兵寬慰到,跺了跺腳,喚道:“韓大,去將後宅拉磨的驢給我牽出來,我今日必要追出去。”
沒想到整個巡鹽禦史府都配合這演戲,能將林如海刺激成這個模樣,不顧臉麵趕驢也要出門,韓大了傻眼,語氣弱了幾分,“老爺,這驢車安能追上馬車呀……”
林如海冷聲道:“不趕,又怎可知?快去!”
韓大磨磨蹭蹭的回了內宅,方才還在地上裝病的鹽兵們,又來到林如海麵前,好說歹說出言勸阻。
林如海被勸得額頭冒青筋,差點便與他們撕扯起來。
“今日,我倒是看透了你們,各個倒是會審時度勢。嶽淩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教你們如此怠慢我?豈不知,這鹽院禦史是哪個,誰是你們的頂頭上司!”
韓大去而複返,牽了一頭病弱,每走一步,身子還在打顫的毛驢過來。
“老爺,這毛驢帶到了。”
林如海橫了一眼,翻身便就騎上了毛驢,趕著出了鹽院衙門。
林府門下,目睹這一切的兩位姨娘,儘皆笑彎了腰。
周姨娘揩拭著眼角淚珠,笑道:“這些鹽兵真都是個粗人,生不出娃娃和騎馬有什麼相乾?著實令人生笑。”
白姨娘也是以團扇遮麵,附和道:“也就是老爺平日裡賞罰分明,不會因為這點事懲處他們,他們心知肚明,所以敢如此行事。”
“不然遇到一個小肚雞腸的上官,往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周姨娘頷首,“有個鹽兵說得對,這是家事,他們不好管,老爺也不好罰。”
忽得,兩個本還在看熱鬨的姨娘,同時乾嘔了下,讓兩人身旁的丫鬟唬了一跳。
“周姨娘,白姨娘,你們怎麼了?”
兩人相視一眼,愣住了神,皆看出對方臉上的震驚。
“這……無緣無故乾嘔,難道不會是?”
丫鬟們瞪大了眼睛,連忙出門報喜喊道:“韓管家,韓管家,快去給兩位姨娘請郎中!”
……
與此同時,揚州府郊外,
一匹通體烏黑隻四蹄雪白的汗血寶馬,在田野間飛馳而過。
鞍前林黛玉一雙含情目笑成了月牙狀,迎風指著遠處道:“嶽大哥,前麵便是碼頭了,我們到了。”
嶽淩笑著回應,“我都說了,林妹妹不必擔心,林大人追不上我們的。”
林黛玉嘴角微微揚起,驕傲道:“我可是說通了內宅所有人,配合著演戲阻攔爹爹。”
嶽淩一手扯著馬韁,一手扶著林黛玉的身子,再踢了幾下馬鐙。
“駕,駕!”
“原來林妹妹說了,那實話說,其實我這段日子也不是隻在衙門裡翻案卷,衙門裡的人也都被我打點好了……”
林黛玉回眸一笑,更是歡心了。
遠處,大運河的水麵上波光粼粼,倒映著湛藍的天空,五光十色。
周遭一片曠野,早春的田地裡莊稼還沒破土而出,隻有鳥兒成堆,歇在田邊垂柳枝頭,嘰嘰喳喳的啼鳴。
踏雪無痕如同一陣風掠過,驚起幾灘黃鸝。
林黛玉回首,微微抬頭望向嶽淩,喚道:“嶽大哥,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了,還記得滄州離彆時……”
嶽淩心中了悟,伏低身子在林黛玉臉頰旁輕輕吻了下,“林妹妹說的,可是這個意思?”
倒映著日光,林黛玉眸中煥發非比尋常的光彩。
閃動片刻,林黛玉抬起雙臂挽住了嶽淩的脖子,在其耳邊鶯聲低喚道:“嶽大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隨後林黛玉側過頭,對準方向,貼了上去,“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