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彆了林黛玉,眾女在榮國府裡,倒似少了主心骨。
眾人站在廊前麵麵相覷,一時倒不知往哪裡去了。
小戲班的姑娘們隨著車架先回去了安京侯府,此時就剩下了房中的這些人。
眾女都不由得望向了薛寶釵和秦可卿,想要由她們來出個主意。
二人相視一眼,又都往房中望去,分彆暗暗思忖起來。
秦可卿左右打量著,心底念道:“這就是榮國府了,景致倒是頗精妙,比安京侯府好些倒也有限。”
“前呼後擁的下人倒是不少,但看著一個個就不是麵善的主。這二太太也是,看著似佛麵,單單將林妹妹喚進去這一件事看,就不是能好相與的。”
“榮國府這般的勾心鬥角,寧國府的名聲還不如榮國府呢。”
想起自己與寧國府成親,要做大少奶奶的事,秦可卿到現在都沒有一絲後悔過,甚至十分慶幸能被嶽淩拯救。
自入了榮國府,秦可卿便暗暗的將這裡的一切與安京侯府作比較。
結果,除了敕造的府邸賣相不錯,其餘的便可稱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
但這景致也是祖輩流傳下來的,與如今的當家人無關,說到底也是繼承了祖輩的榮耀罷了,根子上還是紈絝膏粱。
如此念著,秦可卿更是對此地不屑一顧了,轉眼看向了彆處。
“雖然府裡勾心鬥角的也厲害,但大家都是在老爺麵爭寵罷了,也不會誰真的難為誰,各憑本事,素日裡還是一家的姊妹。”
“而這裡……”
秦可卿想想方才經過的東路院黑油大門,微微搖頭。
身旁,薛寶釵眉頭一凝,懷疑起來,“怎麼一來到內幃裡,便將我們分隔開了,偏有些話連我們也聽不得嗎?”
“賈家的大姑娘獲封了賢德妃,倒是件令人十分疑惑的消息。傳言,陛下和皇後的感情十分不錯,膝下也有皇子,為何還要加封妃嬪,擴充內宮呢?這也十分反常。”
“就算加封妃嬪,我也不覺得賈家的大姑娘能在後宮立足,在皇後手下能分得什麼權。更彆說,如今國庫有虧,賈家如此大興土木,鋪張豪奢,更要被隆祐帝所不容,實在想不明白,賈家的當家人們都在想些什麼。”
再抬眼,透過窗欞看裡麵緩緩落座的林黛玉,薛寶釵愕然道:“二太太不會想通過拉攏林妹妹,讓侯爺投資賈家,好使大姑娘最終能在宮中與皇後分庭抗禮吧?”
“那也太幼稚了些。賈家沒有入仕的人,官場之事都如此草率嗎?”
沉吟了一陣,薛寶釵覺得此地確實不是久留之地,王夫人做出這一舉動,可以有多種說法,傳達出多種信號,關鍵還是要看落在安京侯府會怎麼做,林妹妹如何應對。
俯瞰了遍諸多丫頭,薛寶釵終於開口道:“房裡的話還不知說到什麼時候,我們總也不能在這裡等著。”
“賈家的幾個姊妹在這後罩房,離得不遠,我曾來過,帶你們去坐一坐吧?”
說完,薛寶釵又點名道:“紫鵑,晴雯,你們舊時就是榮國府上的人。我們不好隨意走動,你們倒不妨事,可以去見一見舊相識,往後想見也再難有機會了。”
紫鵑,晴雯垂首點了點,應道:“是。”
再看了看二人身前的鶯兒,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薛寶釵一下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這丫頭定然覺得待在房裡沒意思,此刻薛寶釵又還有香菱她們陪著,也要去院子轉一轉,探一探這府邸裡丫鬟過得怎麼樣。
薛寶釵扶額道:“你們兩個帶著鶯兒去吧,若是有事,讓她來回傳個消息。”
鶯兒歡喜的笑了笑,退後一步,左右挽起了紫鵑和晴雯的手,“姑娘,那我們可先走啦?”
再道彆以後,三人便就很快消失在了廊道裡。
……
榮慶堂後,後花園前,有一處極狹小的小院。
舊時這裡隻當做倉房來用,在後來進來了兩位修行的師傅,佛法高深,相貌出眾很受賈母喜歡,便被安置在了此處。
賈母白日愛熱鬨,在晚上歇息了還是要肅靜的。
小院又毗鄰著後花園,來往的人更少了些,幽靜之處恰好給兩位修行中人做佛庵。
隻是,今日佛庵倒不安靜了。
不單單是因為一牆之隔的後花園中在施工,總有斧錘的敲擊聲傳來。
更是此刻有一少年在門外拍著銅環。
“妙玉師父,妙玉師父,我這還有些佛經求您解惑。”
看寶玉一直在門前拍門叫著,跟在其身後的襲人,內心彆提有多煎熬了。
先前,便由晴雯沒阻攔住寶玉,背了一口大黑鍋被趕出府邸,不知死活。
這遭,好像故事又重演了,她也沒能攔住寶玉來這佛庵打擾師傅清修。
一但出了什麼差錯,她身上定然不會輕快去了。
見佛庵裡麵也沒動靜,不是想接納寶玉的模樣,襲人不由得勸道:“二爺,我們還是回去吧,興許師傅都已經歇下了。就算佛經有不解的地方,也可改日再問嗎,畢竟不是四書五經,老爺也不曾要你讀了這些。”
襲人暗戳戳的好意,寶玉非但不領情,還反過來教訓道:“你也忒是個俗人,四書五經都是些個腐儒看的,這經文裡才是有世間的大道理。”
“再說,這外麵這般吵,妙玉師傅怎麼歇得下?定然是哪些可惡的工匠,將我的聲音掩蓋去了,才沒叫裡麵的人聽見。”
說著,寶玉便又多用上了幾分氣力,更加賣力的敲起了門。
襲人心底一陣無語。
寶玉的喜好豈會是在經文裡?
女師傅們沒來到府邸時,從未見寶玉手不釋卷的讀經文,而且王夫人一要罰他的時候,便是抄寫經文。
那時經文惹得他苦不堪言,往往都想撕了了事,何來參悟佛法。
臨時抱佛腳,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因為房中的妙玉師傅是個相貌極為出眾的姑娘。
自打她來了府邸之後,就把府邸內的一眾姑娘們比下去了。
再有那一身的海青衣,比著凡人裙釵的姑娘們還多那一抹超凡脫俗,遺世獨立的氣質,一瞬間便俘獲了寶玉的心,開始向往佛法了。
這是向往佛法嗎?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