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榮寧兩府總共有四姐妹,元春,迎春,探春,惜春。
賈元春是二房嫡長女,自幼跟在賈母身邊教導,後入宮為宮女,如今獲封賢德妃,成了賈家的倚仗。
迎春則是大房賈赦與妾室所生,因無母親管教,一開始也在賈母身邊照看,後被挪進了王夫人院,與姊妹同住。
俗話說,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
迎春諢號“二木頭”,排行老二,木訥無能,懦弱怕事在房中也頗不起眼。
探春是二房賈政的妾室趙姨娘所生,與賈環為同胞姐弟。與賈環不同的是,她自幼被王夫人撫養,受得教育熏陶與賈元春無異,造就了她乾練精明的性子,與畏畏縮縮的賈環大不相同。
惜春最為特彆了,是寧國府賈敬所生。賈敬中舉入仕以後,卻拋棄了官職和家族,毅然決然的去城外道觀求仙問道。
結果沒弄出什麼名堂,卻弄出個孩子來,這孩子便是惜春。
寧國府亂得不成樣子,又沒有合適的人來撫養惜春,便也留在了榮國府管教。
雖然養在榮國府,但因為無父母照看,親兄賈珍也從不過問,漸漸養成了極為孤僻冷漠的性子。
四姐妹性格迥異,但相同點是都通曉琴棋書畫,相貌出眾。
此刻,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儘圍坐在桌前,史家的史湘雲也未有例外,坐在三人中間。
一大清早,眾女就被知會了,今日禁足,不得隨意出入,所以她們也隻得老老實實地呆在房裡,有什麼情況也隻得打發乳母或是貼身丫鬟出門。
近來賈家在大興土木,為了避嫌,家中姑娘要禁足是常有的事。
又因天氣轉暖,姑娘們身上的衣物也越穿越薄,更不能隨意走動。
故此,房中的姑娘們也沒覺得這天有哪裡不尋常,依舊如平日一般各自忙各自手上的事。
迎春織著手上的女紅,探春和湘雲在桌上對弈,惜春則是在桌對麵描著一幅圖,房裡靜悄悄沒多少雜音。
子落棋盤後,依舊難止頹勢,史湘雲歎息著道:“這園子也不知到底要修多久,成日將人憋在房裡,也太無趣了。”
探春輕巧地也落下了一顆子,抿了抿嘴,笑道:“還想有什麼樂趣?我們又不是男丁,出了這個門,也出不去府門,自是也沒樂趣。”
史湘雲眨了眨眼,問道:“要不然等過幾日,我教你女扮男裝,偷偷出門玩耍?”
探春翻了眼,道:“在史府你說是去榮國府,隨便溜出去玩,在榮國府,你說回史府,也溜出去玩。你有兩個去處,我能尋什麼借口?”
史湘雲微微點頭,道:“是這麼回事,果然還是生作男兒更好些,想何時出門,便能何時出門。”
探春身後的丫鬟,侍書笑著接話道:“雲姑娘這話說的,生作了男兒,不願意出門,整日待在家中,喜好和姑娘們玩耍的也大有人在呢。”
史湘雲和探春皆是捂嘴一笑。
探春略有些嗔怪的說道:“就數你話多,若是傳將出去了,看太太怎麼罰你,我可幫不上忙。”
侍書吐了吐舌頭,退走倒茶去了。
史湘雲接著這話道:“侍書說的不錯,今日倒沒見二哥哥來過了,難道他也被禁足了?”
桌上眾女都抬起頭,都感覺有幾分奇怪。
平日裡就算寶玉不親自過來,與姊妹們吟詩玩鬨一會兒,也會差襲人她們過來送點點心之類的小玩意。
更不用說,已經有好幾日沒來過了,今日還沒什麼動靜。
“會不會是上一次我們聊侯爺聊得太多,他心裡生悶氣,便不再來了?”
探春試探著猜測道。
史湘雲嘟了嘟嘴,“他那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哪裡記得住這些。”
說著,又與身後人高馬大的司棋,道:“司棋姐姐,你出去打聽下吧?”
司棋是迎春的丫鬟,與迎春的性子完全互補,生得高大豐壯,做事乾脆利落,有俠女之風,素來與湘雲關係不錯。
隻有她是個不好惹的主,若是彆的丫鬟出去打聽,定要教嬤嬤打發回來。
不假思索的應了下來,司棋正要去開門,便聽見外麵廊下走來了許多人。
“這裡就是了,我叩門聽聽人在不在裡麵。”
門扉響起了三聲,將房中姑娘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司棋順勢開了門,就見門外林林總總又站了一群姑娘,除了零星幾個有些眼熟,彆的都陌生得很。
最前方站著的女師父,司棋還是認識的,當麵行了一禮,“妙玉師傅,您今日怎得來了,她們是?”
“她們是安京侯府的姑娘,我們在蘇州時便結緣了。安京侯今日進京,林姑娘被二太太邀進了府邸,她們沒處坐,正好來找你們。”
“安京侯進京了?”
房中有幾女不覺驚呼出聲,轉過頭瞪大眼睛的更無一例外。
史湘雲丟下棋盤,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可卿姐姐?寶姐姐?真的是侯爺進京了?紫鵑,雪雁呢?”
兩人一左一右,被史湘雲在當中環住了手臂,一同帶進了門,熱切的遞上了茶水,各自分了座位。
“雪雁還在院門外等著林妹妹,紫鵑和晴雯當是去見之前在賈家的姊妹了。”
薛寶釵雙手捧過了茶水,如實回著史湘雲的話。
史湘雲拉著薛寶釵的手臂不鬆,又將她帶起來,來到棋局旁,得意的與探春道:“我下不過你,這遭寶姐姐來了,定能替我贏你。”
探春眨了眨眼,也有些意動。
上一次薛寶釵來時,她便已知曉,從南到北薛寶釵一直追在安京侯身後,處理些瑣事,探春倒也真想看看薛寶釵是不是真的強過自己。
不知不覺間,房中就布滿了雌競的氣氛。
薛寶釵被趕鴨子上架,來到了棋局前。
一旁妙玉更是看得一頭霧水,都不覺與秦可卿求問道:“怎麼才進房,話還沒說幾句,就比試上了?”
最年長的秦可卿將幾個小姑娘的心理拿捏的了然於胸,撇了撇嘴道:“妙玉師傅,你這都沒看通透,是身有業障遮了眼。佛法一途太過高深,你還是棄了這條道,隨我來吧。”
妙玉:“……”
……
對於探春展露出的些許敵意,善察人心的薛寶釵當然也看出來。
之前她來榮國府時,隻與大大咧咧的史湘雲相談甚歡,其餘幾個姑娘都是在聊嶽淩的事,不過也聊得十分投機。
至於探春的心思,薛寶釵初時也隻當是閨閣小姐敬仰當世豪傑。
可今日還未進門時,薛寶釵的心思就被秦可卿給帶偏了,再仔細想想探春的這躍躍欲試,好像就真是在與她爭奪在嶽淩身邊的地位一樣。
這樣一想,薛寶釵自然要認真了。
彆的事情都可以退讓,隻有這種事,她不會藏拙。
穩坐在棋局對麵,略一打量,薛寶釵麵上一笑道:“既然雲妹妹求我,那我就與三妹妹下一盤吧?”
探春更是點頭,連聲應允,“正好,與她下得也膩了,寶姐姐能接這殘局,還是我占了便宜。”
探春所言當然不假,史湘雲的棋力有限,在局麵上早就是被她逼入絕地了,由此史湘雲才說下棋無趣。
便是此刻局麵倒轉,由探春來持史湘雲的黑棋,她也沒信心將局勢逆轉。
局麵一再升溫,姑娘們都自覺圍到了棋局兩旁,前來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