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盛氣淩人的薛蟠,後一秒便尖叫出聲,“誒呦,娘,你掐俺作甚。”
薛姨媽瞪著眼,收回在薛蟠小臂上狠掐了一把的手,氣惱道:“你又長本事了,在你娘親和妹妹麵前充起胖子來,你去賈家鬨去,我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薛蟠難為情的笑了笑,瞥了薛寶釵一眼,道:“我是沒啥本事,可我妹妹有本事呀。再說,賈家那幾頭爛蒜,還不如我呢,比我妹妹那更是差得遠呢。”
“若是娘親要將妹妹許過去,我頭一個不同意。”
薛寶釵凝了凝眉,心頭也染起不悅來,“喚我來見麵,果然還是沒有好事嗎?二太太竟是將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再去看娘親,薛寶釵不由得臉色沉下來了些。
“難道娘親還沒改變舊時的想法?從滄州到如今,變化都可謂滄海桑田了呀。”
見得薛寶釵臉色有變,薛姨媽立即和顏悅色的哄道:“寶丫頭,你莫要多想,娘親並非不通道理的人。”
“你如今和舊時不同了,薛家上下都還指望著你呢,怎能舍得讓你嫁到彆人家去?”
“你也知道,你兄長就是個不成器的,這個家若是沒了你,娘親可怎麼活呦。”
舊時,母親雖會在大小事上詢問自己的意見,但往往薛寶釵的提議都不會得到采納。
現如今,母親對待自己的態度,更像是怕得罪了,每說一句話,還要來看看她的臉色。
這種待遇上的轉變,薛寶釵心如明鏡是由何而來。
正如薛姨媽所言,如今薛家離不開薛寶釵,這是嶽淩帶給她的底氣,即便她是女兒身,也已是薛家實際上的話事人了。
就算薛姨媽真轉不過彎要促成婚姻,豐字號下麵的老掌櫃,都肯定會組團造反的。
眼下,薛寶釵心如止水,不受娘親和兄長的影響,更不與他們講道理,而是分析現狀道:“依照方才娘親所言,姨母來問過娘親我的婚事,賈府又差人去問了夏家的婚事,這本就不合常理。”
“姻緣之事又不是待價而沽,怎可同時許下兩家呢?”
薛蟠拍著腦門道:“對呀,這也忒稀奇了些。難不成一門親事是大房,一門是二房?”
薛寶釵搖搖頭道:“我不知娘親和兄長有多久沒去過榮國府了,不過我昨日才剛去過。”
“賈家明麵上風平浪靜,實則大房二房已是鬨得不可開交,怎會同時尋商賈之家結親?依我看,應當是賈家的賬目上出了缺口,需要一家豪商來填補。”
“所以,娘親還是彆被人蠱惑了,莫要以為這情分能價值幾許,其中怎會少了算計?”
聽了薛寶釵的分析過後,薛姨媽的臉色微變,愕然道:“竟有這樣的事?難道是賈家為修建這省親彆院已經是入不敷出了?”
轉念一想,薛姨媽又道:“但賈家大姑娘被封賢德妃,賈家如今也已是皇親國戚了,若隻是出些銀子,便能坐穩國公府的少奶奶,倒也劃得來。”
薛寶釵臉色一僵,薛蟠卻已是滿地打起滾來。
“誒呦,我的親娘嘞。娘剛還說是個通曉道理的,這會兒倒是比我還犯渾呢。”
薛蟠拍著大腿,鬼哭狼嚎道:“建個大園子就掏空他國公府的家底了,他這國公府還有什麼了?比的上妹妹一年半載賺得銀子?空有個名頭,娘親還覺得劃算。”
薛姨媽臉上泛紅,不耐煩道:“你鬼叫個什麼?還不快起來?”
薛蟠坐在地上撒潑,甩開要來攙扶的同喜同貴,又鬨將起來,口無遮攔道:“我妹妹和侯爺郎情妾意,安京侯府的高枝不攀,去做什麼榮國府的少奶奶,娘親你是真糊塗呀。”
“娘要是以後再提妹妹和榮國府裡那個不成器的聯姻,我就坐地上再也不起來了!”
“什麼,寶丫頭與安京侯竟有這份關係?”
薛姨媽難以置信的望過來。
薛蟠拍了拍屁股站起身,連聲道:“娘親,你有多久沒出過門了。豈不知安京侯乃是市井裡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說勾欄酒肆,就是尋常茶攤上,都少不了議論侯爺的事。”
“但凡有點新消息,那都是頃刻間鬨得滿城飛。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安京侯好色之說了。”
“這點我還和安京侯興趣挺相投的。”
薛蟠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薛姨媽翻了一眼,道:“嘁,彆處你怎得不學一學?”
薛蟠笑道:“娘親,這真真是好事。你瞧我妹妹這身段,不說首屈一指,那也堪為天姿國色,成日和安京侯住在一塊,會不暗生情愫?”
“再者,娘以為安京侯憑什麼給我薛家這麼多的關照?這都和妹妹的努力脫不開乾係。”
拱了拱手,薛蟠道:“如今這家裡彆個都不能讓我服氣,唯獨妹妹,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薛姨媽張了張嘴,卻又就把想說的難聽話咽了回去,轉頭問薛寶釵,“寶丫頭,你兄長他說的可是真的?”
薛寶釵此刻已經臉紅如燈籠了。
雖是坐在靠椅上,整個身子都已繃緊,就連繡鞋中的腳趾,都暗暗發著力。
胸前一起一伏,似是在積蓄著什麼能量,隻差一個傾瀉口。
“原來,他們是這般想我的,以為我是以色侍人,才換的薛家今日的鼎盛。他們,他們,著實可氣!”
薛蟠諂媚笑笑,來到薛寶釵麵前,小心問道:“妹妹,你如今和侯爺發展到哪一步了,有沒有這個?”
一麵說著,薛蟠一麵伸出兩個大拇指,慢慢的懟在了一塊。
“我倒覺得給國舅爺當大舅哥,不如給安京侯當有用……”
薛寶釵再也捱不住心底的火氣,抄起桌上的茶壺便潑在薛蟠的腦袋上,“做你的春秋大夢,我這就回去讓侯爺再送你到京營裡操練個幾年!”
一甩裙袖,薛寶釵轉身便走。
薛姨媽再想起身阻攔,已是來不及了。
瞧瞧薛蟠被澆了個落湯雞模樣,薛姨媽無奈道:“哪有你這般作踐妹妹的?就算真有這事,總也不能說出來呀。”
“再者,安京侯和林家的丫頭不是有婚約嗎?你妹妹又是未出閣的丫頭,你這不是趕著你妹妹去媾和嗎?”
薛蟠擦了擦臉,坦然道:“娘親,這你就不懂了吧。”
“啊?”被薛蟠反問了一句,真將薛姨媽唬得愣住了,還以為是茶澆在腦袋上,將她兒子才開竅不久的腦袋又澆壞了。
“你什麼意思?”
薛蟠侃侃道:“若是妹妹真沒這番心思,肯定不會有這般大的反應。但妹妹如此激動,正說明了,妹妹已經與安京侯有往來了!”
“娘親,我就不與你多說了。我得趕快去追妹妹,與她求求情,彆真將我再送進軍營裡去了。”
“若是沒這一盞茶,我還不信她有辦法呢。有了這一盞茶,怕不是在侯爺耳邊吹個風,我就有苦頭吃了!”
風風火火的先後走了兒子和女兒,屋子重歸安靜。
薛姨媽搖頭歎息道:“哎,一個兩個的都大了,都管不了嘍,就由著他們去吧……”
……
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