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看奏折,在夏守忠眼中,似是有史以來最漫長的一次。
那不堪入目的詞句,夏守忠都不忍細看,不禁緊閉了雙眼,避退一旁。
心裡更是盤算著,究竟要不要為嶽淩找補些,如何迎接隆祐帝即將到來的盛怒。
“嶽公爺,你這回京之後也忒疏忽大意了些,這等淫詞濫句,是讓咱家也不好開口啊。”
眉頭緊皺,夏守忠真是不想麵對這一切。
可過了半晌,夏守忠所預想的幾種情況都沒有上演,反而再睜開眼時,卻見到隆祐帝深思著,還不禁微微頷首,更是讓他大吃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
“嶽公爺的奏折竟有如此魔力,讓從不沉浸女色的陛下,都看得有滋有味。不愧是聞名遐邇的定國公,專精此道多年,出手便是這般驚世駭俗。”
夏守忠還來不及歎服,又聽隆祐帝頻頻點頭,自言自語道:“這其中環環相扣,精巧非常,不愧為嶽淩的手筆,竟在這得小事上有如此巧思,既然如此,朕也可以放心大膽的將事情交由他來做了。”
沒想到,隆祐帝竟對這不堪入目的奏折有這麼高的評價,夏守忠錯愕之際,也更想不出緣由了。
“不就是些閨房之事嗎?怎就這般玄而又玄了,陛下這……”
還不等他說什麼,隆祐帝就主動發問道:“你也來看看,瞧一瞧嶽淩這妙手,任誰看後,都能知曉其中妙處。”
夏守忠訕訕一笑,恭敬接過了奏疏,為難道:“陛下,奴婢自幼淨身入宮,恐怕領悟不到其中妙處呀?”
“嗯?”
隆祐帝回過頭來,疑惑道:“你這是什麼話?朕讓你看,你且先看便是。”
夏守忠身子一顫,未成想他才是惹得隆祐帝不悅的那個,趕緊通讀起來,連連致歉,“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這便參悟。”
眼下,夏守忠真是有苦說不出。
身為一個太監,如何參詳出這閨房之樂的妙處來?
夏守忠一麵看著,隆祐帝還一麵解說,“朕向嶽淩委以重任,新設度政大臣一職,開天辟地,未有舊製。”
“雖說在朝堂上,百官給了朕幾分顏麵,未對這官位做太多爭辯,但之後肯定少不了彈劾之聲,不符祖製便是一條金字招牌,連朕也不能說他們錯。”
“由此可見,嶽淩上任的動向,京城裡定會有千百雙眼睛來盯著,但凡出現一點差錯,都會將其疏漏百倍千倍來宣揚。”
“在此等束手束腳的情況下,嶽淩卻是另辟奇徑,提出這看似罔顧禮法的生意來。”
吹了吹熱茶,隆祐帝再道出他眼裡的症結所在,“嶽淩這一手,便能將百官的注意力從官職的不合理之處,轉為他政法上的不尊禮數,抨擊他這門未有私德的生意。”
“但其實,這比官製的不合理更容易開脫,隻要這門生意有了效果,不就證明嶽淩的正當性?”
“嶽淩這是看似賣所有人一個破綻,但實際做足了反攻的準備。此乃兵法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剛,示敵以弱而乘之以強,當嶽淩將這成效丟出來以後,便無人可再質疑他了。”
“所以朕也要努力幫他促成這門生意。”
夏守忠如夢初醒,“竟是這麼回事?”
隆祐帝皺眉,偏頭看過去,質問道:“不然,你以為是怎麼回事?”
夏守忠連連搖頭,“奴婢愚鈍,奴婢愚鈍。”
隆祐帝收回了目光,又思忖著道:“隻是嶽淩這等營生還不夠稀缺,此物又隻是圖一個新鮮,當在風頭正盛的時候,狠狠敲上一筆。”
“之後,京城裡的小作坊定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仿製,即便打不過嶽淩的這個效果,但有個七八分相像,也足以分得杯羹,除非嶽淩能夠一直推陳出新,這就就有些難為嶽淩了。”
“人的精力有限,嶽淩要操持的事還不少,實在分身乏術,不管後事如何,這個開門紅,還得由朕來幫一幫。”
再看了看嶽淩在奏折中所附的設計圖,隆祐帝也發覺這等衣物所用布料甚少,便問夏守忠道:“對了,宮裡裁剪衣物剩下的那些碎布,都做什麼用了?”
“回陛下,舊時宮中裁剪衣裳所剩碎布多是讓皇後娘娘取走,在破損衣物裡麵縫作了內襯,又或者作些女紅小物件所用。”
“不過,先皇以來內宮人數龐雜,沉積了不少零碎布料,都封在了內務府的府庫,皇後娘娘取走的也隻不過九牛一毛。”
隆祐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些廢料本就派不上太大的用處,正好用作了嶽淩的這門生意。”
“禦用布料,內務府精細做工,想必能將此物的價格再炒上一個台階。待聚財於權貴之後,鄉間仿工,雖然朕賺不得銀子,但此物調和夫妻房事的目的,也達到了。”
“對了。”隆祐帝話鋒一轉,又道:“賢德妃回府省親的日子,可是定下好了?”
夏守忠頷首,“定在了下個月十五。”
隆祐帝眼神微眯,道:“這門生意也給了朕一個好由頭,讓嶽淩儘快推行下去吧,內務府要多多協助。”
“是……”
……
定國公府,
一大清早,妙玉如常早起梳洗,坐於師傅的病榻前,服侍用藥。
見妙玉氣色紅潤,眉間染喜,其師傅便心有腹誹。
“這回你就高興了?不過是住在了府裡,便將你得意成了這個模樣。”
妙玉螓首微垂,將藥羹碗勺都收進了托盤裡,低聲道:“師傅說的什麼,我聽不明白。”
“師傅還是先好生修養吧。從榮國府到這定國公府裡,周遭更為靜謐,也適合師傅修養。”
妙玉好似在說:我住在我中意的男人,全都是為了師傅您的病症,並非出於我的私心。
如此這般,怎叫其師傅能順心。
“不成器的東西,又要去哪?”
妙玉眨了眨眼道:“已是這個時辰了,該去佛堂誦經了,這不是師傅一直以來教我的?”
女尼翻了個白眼,不再與妙玉做口舌之爭,翻過身去,闔目休息了。
妙玉暗暗輕笑,便盈盈出了門。
可當她換了一身海青衣,正來到佛堂欲要唱經時,卻見大堂外人頭攢動,哄哄嚷嚷擠滿了人。
偏這些人她都熟悉的很,是各房裡的姑娘丫鬟齊到,甚至連小戲班的十二個姑娘都站在其中。
妙玉愣了片刻,先邁過了門檻,尋人問道:“可卿姑娘,你們都聚在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