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無絕人之路!”
賈璉也笑了起來,扶著薛蟠上樓,“走吧,我素聞寶妹妹是個通情達理的,當不會因為這點小錢斷了我們兩家的情分。”
兩人齊頭並進,打定了主意登上了第二層,卻見薛寶釵已經婷婷立在此間,左右無人。
“妹妹……”
薛蟠額頭不禁冒汗,見這氣度當是聽見了下麵的動靜,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在下榮國府賈璉,寶妹妹彆來無恙了。”
賈璉套著近乎,笑嘻嘻的行了一禮。
往常肯定沒有男子與女子行禮的道理,賈璉心裡也有點彆扭,但眼下是不得不如此行事。
薛寶釵卻一眼都沒有看賈璉,瞪著薛蟠道:“你隨我上來!”
“這……”
見情況不妙,賈璉欲做挽留,卻是薛蟠也扭過頭來,訕訕笑道:“璉哥兒稍待,我去去就回。”
賈璉被堵在了第二層,隻得眼睜睜的看到薛蟠和薛寶釵走了,還差點在樓梯上踩空,磕絆了一下。
薛蟠都有些心虛,賈璉更是心裡打起了鼓。
“妹妹,璉哥兒是咱們一家的親戚,若是不管他的難處,那豈不是太沒人情味了些?”
“而且本來咱家商賈出身,重利忘義的名聲就不好,這遭若是再不管不顧……恐怕……”
薛寶釵冷眼望過來,“恐怕什麼?”
薛蟠身子一顫,支支吾吾起來,“恐怕……”
“恐怕你玩不到美姬?”
薛寶釵立在薛蟠麵前,冷聲道:“舊時我如何與你分說?薛家既有今日,非我之能,非薛家之能,仰仗的是定國公的栽培。今日有你借銀供賈璉嫖宿,丟的臉麵僅僅是我薛家的嗎?”
“與你說過多少次,近來京城暗潮湧動,不得惹是生非,你倒好還打算借人十萬兩,哪怕是你借了,難道你能在賈家老太太,大老爺麵前,能撈得個好名聲不成?他們隻會覺得是你教唆璉哥兒做出此事,還將一個你耍過的青樓女子,送到他們府裡當姬妾,是在侮辱賈家的門風!”
“你都聽見了?”
薛蟠愕然抬頭,心裡愈發慌張了。
“我還用聽?你那幾斤幾兩,我豈能不知?”
薛蟠又慚愧的垂下頭,說不出話來。
“薛家和賈家是一衣帶水的親戚,可我又說過多少次了,少和賈家的人來往。你明明知曉是非,也知道我就住在定國公府,怎得又犯渾了?”
薛蟠難為情的嘟囔道:“我看璉哥兒說的太可憐了,而且那是醉仙樓,沒人敢去那裡胡鬨的,若是他這事情不罷休,將來肯定得鬨到榮國府。”
薛寶釵再眯起眼來,怒道:“璉二哥他是什麼靠譜的人不成?他闖下的禍用你來管?管好你自己!否則,我便與定國公講,讓你去京營裡接著操練!”
“不了不了,我知道錯了,妹妹千萬彆與定國公吹枕邊風。”
“還不快閃了這地方?眼下,休要與賈家人來往!”
兄妹雖是在三層說話,但閣樓正對著樓梯口,往來皆是空洞,話音自然而然的便飄了上來。
當聽明白樓下是賈璉來了豐雪閣向薛蟠借銀子,一借還是十萬兩,更是為青樓女子贖身這種荒唐事。
迎春,探春,惜春包括史湘雲臉色皆是難看起來。
方才她們議論時還說,家族要想興盛,是不能有累贅的,可再一想賈家將來承爵人是這種貨色,姊妹們便覺得賈家的前程是一片灰蒙蒙。
而和賈璉相比,賈蓉,賈寶玉之類更不是能成事的模樣,荒唐也有過之無不及,就更讓人糟心了。
林黛玉自是也能聽見,隻得寬慰在場的姊妹道:“寶姐姐並非是假心假意與姊妹們來往的,隻是說賈府的男丁易於闖禍……不……”
口中的話頓了頓,縱使林黛玉七竅玲瓏,此刻都不知道用什麼話來找補了。
探春咬了咬嘴唇,嚅囁道:“林姐姐不必多言,寶姐姐待我們如何,我們心知肚明。而且,比起寶姐姐來說,我們在賈家更是微不足道,若說利益相關,更是不值得寶姐姐這般用心待我們。”
“非姊妹情誼,皆是解釋不通了。”
林黛玉舒了口氣,腹誹寶姐姐講話怎得這般大聲,又感慨賈家的姊妹都是通曉是非的,卻隻是被家裡拖累了而已。
未及,薛寶釵重新登樓,見場間氣氛如此沉悶,當知曉是下麵的事情被眾姊妹聽了去。
再看到林黛玉一直用著眼色,薛寶釵隻好尷尬的笑了笑,又續著之前的話題,“姊妹們今日出門是為了散心的,彆被旁事擾了興致,隨我來吧。”
姑娘們麵麵相覷,自家府邸出了這種事,當是都沒什麼胃口了。
再一想不久後就要回府,麵對府邸中的蠅營狗苟,便就更了無興致。
探春歎息道:“今日就不麻煩了,林姐姐我們還是回府簡單用些膳食吧,想必侯爺也該下衙回府了吧?”
“隻我們在外高樂,將侯爺冷落在府邸內,這不該是我們姊妹的為客之道。”
林黛玉眨眨眼,欲言又止……
……
“誒呦……”
薛蟠連滾帶爬的下了樓,賈璉忙迎上前去扶住,“薛大哥,寶妹妹怎麼說?”
薛蟠苦惱的搖了搖頭,“璉哥兒,你也彆怪哥哥,要怪就怪你自己管不住褲襠裡的兄弟,一個青樓女子能有什麼好?你等哥哥我積攢些銀子,再帶你去尋彆人,不一定比你那花魁差了幾分。”
眼見事情不成,賈璉當然要急了。
他要的不僅僅是快活,而且眼下他已拍下了價格,人都在下麵等著呢,更是推脫不掉。
“怎會如此?薛家怎麼連十萬兩都出不起呢?”
見賈璉失魂落魄的模樣,薛蟠揉著屁股,心裡念道:“十萬兩薛家肯定出得起,可也得看做什麼,十萬兩給你賣一夜風流?若是定國公要十萬兩,不,彆說十萬兩,就是百萬兩,千萬兩,妹妹她都得想方設法,拆房賣地去籌。”
薛蟠歎了口氣,收回發散的心思,推著賈璉往樓下走,“我家妹妹不想見人,璉哥兒你也彆在這裡鬨了,不如認個錯,讓府裡出三萬兩打發了醉仙樓算了。”
“我記得出價最低是要給三成的嘛,如今榮國府修了那麼大的省親彆院,十萬兩或許難出,三萬兩當是能有的。”
“事情平息了,你再來哥哥這吃酒,算我賬上,不收你的銀子,當做道歉了。”
而賈璉完全沒被薛蟠寬慰到,心中惶惶,額頭漸漸滲出冷汗,腿上都好似沒知覺一樣,被薛蟠帶下了樓。
不必多想,二人剛剛到了大堂,醉仙樓以及看熱鬨的旁人儘皆圍了過來。
老鴇上前熱情道:“二位公子,十萬兩究竟誰來付?”
薛蟠連忙將賈璉護在身前,道:“他,他來付賬,我又沒去你們醉仙樓,尋我做什麼?”
既有此言,醉仙樓一應管事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冷聲道:“璉二公子,你偌大的榮國府,難道還想賴賬不成?來人,押了他去榮國公問個公道!”
“瘋了?你們瘋了?一個青樓,敢和我國公府的人動手?”
“國公府怎當如何?我們背後自有能撐場麵的靠山!”
兩方人扯來扯去,鬨做一團,賈蓉賈薔還算是講義氣,在人群中護著賈璉。
適時,賈家隨身的小廝見裡麵打將起來,也急著來幫忙。
“蓉少爺,薔少爺,外麵有幾架馬車,是咱們西府裡的,當是三位姑娘乘坐的。”
賈薔腦袋靈光,登時回過神來,大聲道:“先都彆動手!”
“璉二叔,璉二叔!還有辦法,幾位姑姑在樓上呢!既然薛家的姨媽不賣這個情麵,姑姑總是二叔的親妹妹呀!”
原本已不抱希望的賈璉,此刻眸中的火焰複燃。
“什麼?迎春探春惜春她們在樓上?這不早說!快快隨我去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