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在淩晨回到棲春殿。
身上裹著秋末的冷寒之氣,他從耀穹境回來,除了隻大妖,左臂負傷。
不過傷口不大,薑雀如今也戴著寂痛珠,他便沒處理傷口,隻走到峰前成片搖曳的霜心花前,駐足靜觀。
這花是成親後第三日,他同薑雀一起種下的。
峰前也不止這一種花,各色的花早已綿延成海,都是這些時日薑雀送的。
紅楓樹旁也種了一樹玉梔,是他們某次一起去大世界除妖,路過一戶人家,門邊玉梔盛放,他多看了一眼,次日醒來,花樹就種在了棲春殿前。
無淵站在樹下,伸手扶了下在風中晃動的花枝,清晨的冷露沾上指尖,他拿出錦帕正要擦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不過片刻,腳步聲由遠及近,穿過花海停在他身後。
無淵動作微頓,轉過身,看見薑雀站在他半步之外。
她穿著渺神宗的宗主服飾,領口微亂,臉上有倦意,頰邊散落著幾縷碎發,顯得整個人都懶懶的。
“你在家?”無淵眸光微亮,朝薑雀走近一步,“何時回來的?”
薑雀這段時間一直在冥界為原主薑雀的事奔走,無淵以為她尚未歸家。
“昨日下午,事情有了些眉目,回家歇歇。”薑雀從無淵手中接過錦帕,替他擦去指腹上的臟汙,又給他左肩上的傷口塗藥膏。
無淵站在原處任薑雀動作,右手摸上她眼底烏青,眉心微微擰起“回來也沒有休息?”
薑雀輕‘嗯’一聲“沒。”
“為什麼?”無淵低聲問。
“睡不著。”薑雀收起藥膏,半垂著眼,懨懨地答了句。
她入睡向來快,尤其這段時間幾乎沒有休息,按理說應當挨到枕頭就該昏過去才是,可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總覺得身旁太空。
就是那點空一直擾得她無法入眠。
“可是病了?”無淵伸手摸上薑雀額頭。
“沒有。”薑雀拉下他的手,握在手中,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人“因為你不在,所以才睡不著。”
無淵“”
有了情根的直女,出招依然很致命。
無淵忍了片刻,沒忍住,眉梢眼角都勾起,難得起了逗人的心思,追問“為何我不在就睡不著?”
薑雀擰著眉搖了搖頭,坦誠道“不知道。”
她早已習慣一個人睡,如今成親不過十個月,跟無淵相擁而眠的日子確實比往常多了些,但也沒到日日相伴的地步。
誰能想到現在離了他居然連覺都睡不好。
薑雀是真的納悶,總覺得不應該。
無淵擋去落向薑雀肩頭的玉梔花瓣,眼底冷意散儘,說“怎會不知道?”
薑雀知道他是故意追問,伸手在他額間一彈“自己想,我的情根都是你給的。”
無淵若是想不明白,她定然也不明白。
彈完人後她轉身朝房中走去,無淵屈指撫過額前紅痕,淡笑著追上人。
“還睡嗎?”無淵牽住薑雀的手,兩人並肩走著,“我陪你。”
無淵當然能想明白。
短短十個月,兩人的生活早已彼此滲透,薑雀習慣了有他在,他也習慣了醒來時懷中有人,出門報備,疼了喊疼。
數百年清冷孤寂的日子,如今想來竟恍如隔世。
“不睡了,困意過去了,這會兒睡不著。”薑雀拉著他走進房中,指著堆在書桌上的零散木雕給他看,“我醒著時做的,怎麼樣?”
無淵垂眼仔細看過,隨手拿起距他最近的一個木雕,這木雕刻得很是小巧,圓圓的耳朵,細長的尾巴,無淵不吝讚賞“這小貓刻得不錯。”
薑雀“這是兔子。”
無淵“”
兩人無言相對半晌,同時失笑。
無淵登時對自己的木雕手藝充滿自信,走到桌邊坐下,一手握刀,一手拿著‘兔子’,示意薑雀仔細看“若想把尾巴刻圓,刀要這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