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聲看去,頭剛偏向右邊眼前驟然一暗,一件溫熱的大氅兜頭罩下,淡淡的草木香同時湧進鼻腔,耳邊已響起熟悉的咋呼聲。
“我就說一定能等到你!”是聞耀的聲音。
“好久不見啊大將軍,想死我了!”這是秋棠。
“這甲胄真帥,怎麼也不打把傘,看這淋的,來,小爺用衣袖給你擦擦。”
“臟死了你起開,用我的繡帕。”照秋棠貼近薑雀,仔細擦去她額上的雨水,擦拭間,兩人對上視線,照秋棠鼻尖一酸,撲上去將人抱了滿懷。
“終於回來了。”
幾人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野到大,八年間,薑雀身處邊疆回不來,他們就每年過去待幾天,每去一次薑雀身上的傷就多一些。
去年春節幾人去的時候正趕上敵軍偷襲,薑雀率軍出戰,出去時還神采奕奕,回來時身上插著數十支箭,其中一支插在心口,差點沒救過來。
她能回來,是九死一生。
那次之後照秋棠就開始頻繁做噩夢,夢裡無一例外,都是在尋常的日子突然收到了薑雀的一捧骨灰。
“我也抱一下。”被撞開的聞耀又笑著湊過來。
照秋棠抱住薑雀轉著圈躲他:“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親。”
薑雀由著兩人鬨,目光越過照秋棠看向了那輛停在十步之外的馬車。
馬車四角懸掛著暖黃的燈籠,車前站著三個人。
舅父、舅母、還有拂生。
她披在身上的這件大氅,應是拂生在懷裡抱了一路,衣上已沾染了她的味道。
三人遠遠看著薑雀,眼底蘊著淺淺一層水光。
等聞耀和照秋棠鬨完,薑雀走到三人麵前將人一一看過,先摸了摸拂生的頭,隨後看向舅母。
想說些什麼,張嘴卻是無言,隻對著舅父舅母屈膝下跪。
“不可。”舅父拖住她的手肘將人攔住,“薑家人連天子都不跪,怎能跪我們?”
薑雀避開,重重跪了下去。
父母去世後,是舅父舅母將兩人護在羽翼下細心撫養,拂生自幼體弱,她在邊關無暇顧及,但這些年拂生的身體卻越來越好,頰邊都有了血色。
她想謝謝舅父舅母,但話說出來總是肉麻,隻能以跪謝恩。
“好了快起來。”舅母忙將人扶起,關切道:“餓不餓?渴不渴?想吃什麼舅母回去給你做。”
“趕了這麼久的路一定累壞了,快上馬車,咱們回家。”
幾人相繼坐上馬車,聞耀和照秋棠最後上來,馬車緩緩啟程,逐漸遠離皇宮。
“薑小雀,你看!”照秋棠神秘兮兮地從馬車角落拿出一盞燈,“我們做的花燈,好不好看?”
薑雀看了幾眼燈,緩緩閉上雙眼。
完。
比她想象中還要醜。
“怎麼了,感動得要哭?”聞耀對自己的手藝十分自信,把燈籠往薑雀手中遞去,“拿著,以後日日都能——”
薑雀突然伸手,用力按住聞耀的手腕,偏頭吐出一口血。
車內霎時靜了。
“姐。”拂生低喊出聲,正要上前查看,薑雀又噴出一口,染紅了半麵車壁。
薑雀捂著心口,慘白著臉接連吐了數口血,軟著身體朝後倒去。
“阿姐!”
拂生眼疾手快將人接住,其餘幾人也終於從這突然的變故中回過神來,湧到薑雀麵前。
“薑、薑小雀。”聞耀的聲音發著顫。
“怎、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照秋棠手忙腳亂地給薑雀擦著血,繡帕頃刻就被染紅。
舅母軟著身體挪到薑雀麵前,指腹摸到她混亂而虛弱的脈搏,臉色瞬間煞白。
“不要......”薑雀在昏過去前交代幾人,“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