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音色回響在空寂神殿,語氣平靜卻藏著掩飾不住的桀驁。
聞耀和照秋棠嚇得撲通跪到神像前。
“她無意冒犯,山神莫怪山神莫怪!”
拂生則徑直走到薑雀身邊,按下她持劍的手,幫她纏好紗布:“出門怎也不留個字條,害我們擔心。”
薑雀聲音柔和下來:“我留了,就在我帳篷前的燈籠上寫著,好大幾個字,你們沒有看見?”
拂生:“......”
當時都快急死了,誰有空注意那個。
薑雀當晚是被抬回去的,跟拂生說完話她就直挺挺倒在地上,身上燙得像火爐。
三人也是後來才從薑雀副將口中得知,那天晚上她在找山神廟的路上遭遇了一波伏兵,一個人殺光了所有敵軍,還護送被綁架的兩對夫妻回了家。
她太拚命,也太在意百姓,所以才會對山神得到的愛戴耿耿於懷吧。
燭芯發出‘畢啵’一聲輕響,聞耀從記憶中回神,聽見拂生在問薑雀。
“你想出這個辦法,是怕自己活不長久,不想連累旁人是不是?”拂生輕易看穿她。
聞耀和照秋棠也一同望著床上麵色蒼白的薑雀。
薑雀沒說話,隻衝幾人笑了下,看著沒心沒肺的。
“沒那麼高尚,娶個虛無縹緲的神比娶個活人安心些。”
人心難測,萬一娶了個對寧帝忠心耿耿世家子弟,還要夜夜提防他給自己一刀。
麻煩。
“可是....”照秋棠忍不住問,“神能娶凡人嗎?”
薑雀半點沒有考慮這個問題:“幫我準備一束神諭花,明日去山神廟問神。”
三人:“............”
不是。
等等等等。
聞耀知道她說得出就做得到,心裡直打突:“雖然你遠在邊疆,但應該也聽說過神諭花已幾百年沒有開過了吧。”
寧國百姓借純白的神諭花來請示神意,花開則代表認可。
照秋棠接過話音:“況且陛下每月十五都會問神,可是一次也沒有成功過,萬一這次神諭花也不盛開怎麼辦?”
“不開便不開。”薑雀坐直身體,“山神不說話就當默認,默認就算同意。”
三人:“............”
強、強娶豪奪?
薑雀在三人震驚的目光中穿上外衣,起身下床。
“乾嘛去?”三人同時伸手攔在床邊,“剛吐完血你下床做什麼?”
“沒有大礙了。”薑雀在幾人胳膊上安撫地拍了拍,朝房門處輕歪了下頭,“出去逛逛,你們剛才說的那些地方咱們挨個去。”
月溶海棠隻發作時會痛一些,結束後便與常人無異。
“能行嗎?”照秋棠不信她嘴裡的‘無礙’,畢竟半條胳膊快斷掉對她來說也算無礙。
“走吧。”薑雀語氣隨意,“來年中秋我不一定在。”
三人:“……”
這麼錐心的話你也敢講?!
他們盯著薑雀看了半晌,鐵青著臉收拾東西去了。
聞耀:“我去吩咐車夫套馬。”
薑拂生:“我給你拿件披風,入夜有些冷。”
照秋棠:“坐著彆動,我給你穿鞋。”
薑雀攔住準備蹲下的照秋棠:“我來,你去幫我把花燈拿上,還有拂生給我做糕點,我帶著路上吃。”
她們費心許久,不能讓她們白忙活。
照秋棠避開她的手:“不礙事,給你穿好鞋我再去拿。”
“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你也給我穿過鞋。”
薑雀眉心輕皺:“什麼時候?”
照秋棠父親是吏部侍郎,她在家中行五,常被喊做小五,本該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奈何母親出身卑微,她自出生便被兄弟姐妹輕賤。
遇見薑雀是在她五歲那年,太後壽宴。
她被幾位兄長拉到後花園欺淩,要用花刺劃花她的臉,她拚命反抗還是奈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花刺紮上來。
“滾開!滾開!啊!”她害怕極了,但依然喊不出求饒的話。
那天的陽光亮到刺眼,花香濃膩得叫人頭暈,她的喊叫和兄長們得意的笑聲混在一處,攪得她胃裡翻江倒海。
花刺紮進血肉的刹那,大兄長的頭被一顆旋飛而來的石子擊中,鮮血飛濺。
其餘兩位兄長還來不及反應,也被石子擊破額角。
“你們很吵。”
照秋棠聽見一道淡淡的女聲,她尋聲看去,在模糊淚眼中看見一個逆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