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體操比賽那種吊環,你提到的那些傳聞,恐怕女鬼沒在蕩秋千,而是在玩吊環吧。”四眼撇了撇嘴,順手扯著邊上窗簾,說:“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簾子拉不上。我家老太太過去的病床正對著這扇窗,家人怕她大半夜醒來會瞧見些什麼被嚇著,每晚都會拉上簾子。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它無端就會被扯在一旁。事實上,她癱在床上,是根本下不了地的。籍由這個原因,所以過去我們放了許多夜來香盆栽,遮蔽住窗子,老太死後就全撤下了。”
我見該打聽的都在本子上記好,便隨口打個招呼預備離去,四眼跳將起來,擋住去路,問:“你們難道不該在此設個狙點和鏡位嗎?我可以整晚不睡,配合你們乾事業。”
見小瑪如此熱情,大大提升破0514套房的便利,我也不再客套。便撥通範胖電話,將這個消息轉達給他。此刻死胖子正在高架上開車,人還沒抵達糖河,聽完後說既然住戶肯協助,那是再好不過。但不必操之過急,等Kr打圖書館回來,彙總消息後再來定奪。
下午四點半,三路人馬各自辦完事,來到街對麵的冷飲店二樓坐下,開始召開起第一屆果核酒店問題房研討大會,由身為礦工工頭的範胖率先發言帶動氣氛,本以為他會有重大突破性發現,豈料死胖子人雖到了小白象,並且也找到了餐館老板,但商家換人了。原店主猶太人年事已高回了老家,現在店裡的是他女兒當道,幾乎提供不了實質幫助,等於白跑一趟。
而Kr跑圖書館,恰恰是收集資料最完整的一路。她翻到了老舊報紙的紀錄,問題房最早傳出新聞是在七二年的冬季,整件事有些玄乎。據說有個業餘體操選手入住酒店,然而到了時間卻沒下樓結賬,keep’敲門進去,見所有行李都在,但這個女人不知何故跑了。總之,既無人見她下樓也沒要求任何送房服務,一共交了兩天房費,卻無故人間蒸發。
事後警員也來進行調查,發現此人填寫的身份全是假的,由於時代原因,隻能提取水杯上的指紋,等待資料匹配,後續沒再跟進,最終便不了了之。打這之後,套房開始變得不平靜,不時傳出各種風聞,當老艾接手時,就已經被充作庫房堆雜物,這便是來龍去脈。
然而Kr畢竟是心細的女孩,她上網在留言板上打了篇字,等接到回來彙總的電話時,已有幾則留言。說著她便取出筆記本,打開進入社區再去搜那帖子。雖然早已掉底,但已有了七個跟條,除了說怪話的,有一條消息最叫人吃驚,因為對方提到了那位神秘女人的名字。
此人昵稱采用特殊符號是個空白,回帖內容隻打了幾個字,Leea.foret(麗恩.福斯特),康州。以及留下一組聯係電話號碼—842393,意圖很明確,他或許會比警方知道更多的內情。
“咱們要不打打看?”四眼作為提供狙點的住戶,成了臨時挖礦人,此刻正在一旁摩拳擦掌,而當他看清號碼,卻被氣得不行,這是因為,那是個沒有區號的六位數字。
於是,這個號碼究竟是不是電話,就成了個謎。90年代末期,除了某些公用電話以及老設施仍是六位,基本都換成了七位。對方既然有話要說,卻報了行無法聯係的數字,實在不知是故作高深還是故意尋開心。而再去點昵稱,居然顯示操作錯誤,壓根聯係不上此人。
“你們怎麼看?”範胖從沒遇見過這種事,一時間手足無措,便問在座各人的想法。
“我想,如果他不是惡意的,隻有一種可能。”Kr點起一支煙,玩弄著垂落的發絲,說:“那就是他不想被人找到,但會記錄我的手機號碼,如果當真必要,自會主動聯係我。”
“這卻有趣,且先不考慮此人好了。”範胖撓了撓頭皮,開始發號施令,他讓Kr隨四眼回趟家架設好錄影器材,然後回酒店大堂,趁員工開飯的六點半,先去問題房踏個點再說。
四眼要過一台愛立信,便拖著她急著回家布置去了,我見範胖撐了個攔腰也打算離開,便一把拖住他,問:“你讓Kr也去踏點?如果屋內真有什麼,看林銳回來不跟你急才怪!”
“小老弟,這個你就不懂了。”哪知死胖子微微一笑,邊走邊說:“這種事往後會變得極其頻繁,他再想瞞也瞞不下去。到那時你倆會被連連掣肘,連謊都無法繼續圓下去。既然如此就索性將她拖進來,咱們任何事全擺在明麵上,選擇權交由她決定好了。”
這出發點固然是正確的,但我很難想像當林銳獲悉此事,會是什麼反應。這小子自從恢複回來後,整個人變得萎靡不振,相互比劃時我覺得他甚至還不如呂庫古小姐那會,反正而今比較虛弱。另外性情大變,難以琢磨,我幾乎無法與他再像過去那樣輕鬆對話,而他也竭力回避與我獨處。總而言之一句話,十分不在狀態。
“這有什麼想不通的,換做是你呢?你能立即接受這個現狀嗎?人都需要調和。正因為人手不夠,Kr完全可以頂替這個空缺,依我之見,她不會弱於曾經的他。”
見我不解,他便湊頭上來,附耳一通言語,我漸漸明白了過來。
林銳與Kr身高接近,當他化身呂庫古小姐後矮了一截,差不多是一米七八,兩者是相同的。但林銳原則上是個瘦猴,所以在那時顯得比較骨感。而kr是個真女人,比起他更加豐腴。範胖曾有一次下樓時,在轉角與她撞上,按說摔倒的必然是上爬的那位,結果卻是他屁股先著地。這是一個基礎的物理現象,當兩顆鋼珠呈均速相互對衝時,肯定是低於水平麵的球體被撞開,更何況範斯是整群人裡最高最壯的一個,可見Kr的氣力不會小。
由著這個,我回想起林銳過去常喜歡與她在床頭嬉鬨,倆人愛玩一種增進愛情的摔跤,每次搶得勝手的總是Kr,往往將他製得連聲討饒,因此神經反射也不會過低。現在林銳早已是不堪大用,正處在修養期,沒準可以開發下這位小女友,具體就看她意願如何了。
六點半轉瞬即至,趁著殘陽還未西下,我等三人來到了寂靜無人的0514倉庫門前,將利用夜幕降臨前的最後半小時,對問題房地形有個膚淺了解,隨後拍幾張照便退出來。
Kr表示毫不介意,但依舊被賦予最輕鬆的工作,那就是站在門外往四個朝向拍照,以及同對麵樓裡的小瑪進行電話溝通,告知他鏡位該怎麼校對,以及開始狙點記錄。
範胖定了定神,掏出順來的前台鑰匙,顫抖地探進鎖孔,伴隨鎖齒移開,老舊破門被穿堂風咿咿呀呀吹開,一間沉寂了二十多年的高檔套房出現在眼前。
隻見大窗全都鎖著,在薄光照耀下室內飄蕩著塵霧,兩廂空空蕩蕩,所有堆放的破桌壞椅,以及不用的廚具,全都堆在最靠近大門的一側牆頭。鬆木地板留有深淺不一的幾組腳印,那是幾個月前果核清潔工搬家俱所留下的。大屋正中房梁上果然懸著一對吊環,底下有雙被人丟棄的真絲手套,這便是起居室的全貌。除此之外,兩側仍有幾道門,分彆是廁所,臥房以及會客室等七間屋企。總麵積約合二百平米上下,蘭開斯特拿來當宿舍再合適不過。
見範胖急著往裡闖,我道了聲且慢拉住他,掏出顆鐵釘捶入木地板,以此固定住大門。這是因為,恐怖片橋段裡,總會發生當人摸索進鬼屋,背後一陣怪風刮起隨即鎖了屋門,然後便再也走不出去。不論這是藝術加工還是增加懸念,我都要做好全套防備。
Kr在門廊前翻包,找出那台在呂庫古陰宅屁用沒有的三棱色顯影提給我,又為胖子彆上雙麵都有卡座的異度聲納錄音機,示意可以開始了。由起居室我倆開始分道,他去左側四間房企,我走右側三間破屋,將每間房都拍完整照片,這次曆險便算告終。
我往前走近最小的屋企,那可能是個衣帽間,所有櫥櫃全是空的,滿地都是家具被拖拽的劃痕。在這裡拍了幾張照後,我開始繼續深入,緩緩走向臥室。
其實此刻我挺沒底,頭腦中填塞著各種傳聞,隻感覺手心滿是濕汗。與林銳不同,他恐懼的是古屍一類的腐朽,卻毫不害怕鬼魂,甚至覺得女鬼都很窈窕,有種色情的意味;而我正巧相反,屍骸隻覺得又臭又臟,至多是感到惡心,再說呂庫古陰宅裡見多了,也並不驚懼。但真正害怕的恰恰是摸不到抓不著的幽靈,這種無形的東西即便熱血澎拜,你也拿它沒轍。因此,走得那叫一個顫顫巍巍,不住揮舞著鏡燈給自己壯膽。
三張賽璐璐膠片開始風車般轉動,我一幀幀連續拍照,忽感耳際似有人吹氣,便慌忙站下,再去看向腳底,鬆木地板上的塵土如拍散的麵粉,已被不知哪來的陰風吹開,不由感到頭皮一緊。這是哪來的風?麵前的屋子是個內嵌盥洗室的臥房,連扇窗都沒有!
正在我遲疑之際,猛然感覺整座屋企黑了下來,好像一下子到了晚上八點,各種擺設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勉強隻能見到大床帳布被怪風席卷,隱隱好像躺著個白色人形!
見到此我不禁毛骨悚然,不敢再在屋裡繼續待了,伴隨一陣慌亂腳步逃回起居室,但見大屋仍是夕陽的瑰色,室內光線很充足。窗台前站著一人,Kr不知何時跑了進來,背對著我胳臂擺動,並且正在自言自語。
“你為何也進到屋裡來了?”見她神色古怪,我停在衣帽間前,貼牆向她靠攏,問。
“沒什麼,對麵的小瑪說,兩扇窗積滿灰塵,鏡位拍不清,所以我拿手絹擦拭而已。”她轉過身來,手中端著機子,正與四眼通著話,大致是問現在能否看清。
“你彆管這事,趕緊先退出去,我去拉死胖子出來,這家夥怎麼絲毫動靜也沒有?”我不管她擦沒擦完,便越過她直往書房方向闖,在擦肩而過時,Kr的長發忽然飄了起來,我隻望了一眼,便麵色發白,再也顧不上其他,衝著走廊高聲疾呼:
“老範,趕緊退出來,這果然是間凶宅!沒準比傳聞更詭秘!”
你問我瞧見了什麼?那便是Kr飄揚的長發間,分明端的是個無形的手掌,正在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脖頸。而在我喊出那一嗓子時,頭頂的一對吊環,也無端開始擺動起來!一切的蹤跡皆表明,0514倉庫絕不簡單,再不速走,肯定會出大事!
我與Kr快步向前,將蹲在浴室澡盆前的範胖一把拽起,慌不擇路地逃到五樓廊道上!隨著耳畔傳來一陣似有似無的陰笑,兩顆鐵釘被彈飛出來,破門已吱吱嘎嘎被怪風拍上。
第一次探索問題房作戰,宣告全麵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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