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得硬著頭皮往祭台那頭掃了幾眼,見迪姐打破包傾出的東西中,爬著許多食指粗細的蠕蟲,它們挾裹著泥粒紛紛爬進巫婆骷髏的眼窩和口腔,已吞沒了白色袍子,總之現在那個角落黑漆麻烏一片,隱約隻能見到個大概輪廓。正辨得費勁,耳畔傳來一陣虛無縹緲的鈴音,大門的左側亮了一團紅光,這個發亮物,就是起先迪姐插在金庫前的長竿怪燈。
“被蟲豸吞了?你說在啃吃僵屍?這更不可理喻了。怎樣的燈?”魂鐮急著追問。
“挑在竹竿上的燈?如果是素魂的話,她又是如何帶進去的?莫非是不靠人或實體帶的那種?”偵探沉吟片刻,自言自語:“可你說過它是個十分工整對稱的地方,那麼,你趕緊看看,大門的右側角落裡,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燈?兩者位置是相同的嗎?”
“隻瞧見一隻,老子哪怕數學再不好,也能分清單數還是複數。”我惱恨地回應。
“那還好,嗯。”老戴應和著,又漸漸陷入沉思之中,我的腦海中布滿他在問為什麼。
恰在此時,我感覺右側也忽而亮堂起來,就在這須叟之間,另一盞竹竿怪燈,伴隨陣陣霧氣,如同鬼魅般顯出形體來,兩盞燈就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弟,激動地頻閃起來。當我將這個喜訊傳達給偵探,這老小子頓時暴跳如雷!
“我說呢,怎會隻有一盞燈?我沒準已知道這所祭台供著的是什麼了!”他惱怒地發泄了一陣,歎道:“拉瑪什圖,泰爾三足鼎幣,這些明擺著的東西,我怎麼現在才醒悟?”
“那是什麼?聽名稱應該是兩河流域的名字?這些我們兄弟會不熟。”
不過,老戴並沒有答他,而是催著我彆再扭扭捏捏珍惜生命,哪怕會被蟲豸咬,或是被迪姐發現,也得冒著生命危險再去確認清楚,這個巫婆般的骷髏,究竟是具僵屍還是木雕!
我隻得恨恨地爬起身,借著微光向那具可怖的屍體摸過去,Dxe正挺著劍,威風凜凜站在一旁,似乎早料到我還會出現,等著斬我腦袋過把癮。將身趴到最低,以一種蛇爬行的姿態,我逐漸接近僵屍,將手探入爛泥,把到了她老人家的肩頭,又乾又硬,手感很難分清,借著擒住枯柴胳臂往外一帶,便聽得老木頭爆開的聲響,這果然是具惟妙惟肖的雕像!
哪怕雜音再輕,也被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迪姐儘收耳底。這個女人獰笑了一聲,短劍緊貼著我的頭皮削來,險些剁去一隻耳朵。我見事情急了,便向她膝蓋踢去,不料這娘們怪吼一聲,竄起三丈高,當身軀落下,我的長發已被扭住,Dxe就這樣拖拽,將我強行拉到祭台上拍下頭顱,照著脖頸斫來!我驚得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憐香惜玉,一記老拳砸去,結果被她用刀背擋下,磕去兩片指甲。雖然損失慘重,但我好歹掙出她的魔掌。
“拉瑪什圖!也叫骨鉤婦,阿卡德人的邪神,鐵婆!這個陰蝕道場原來供奉的是它!”耳邊不斷傳來老戴的唉歎,我來不及細聽,隻顧在迪姐劍下逃生,開始繞著石柱繞八字。她猶如戰神附體,連劈帶砍,劍刃在石皮上炸起片片火花,我是左躲右閃尤避不及。對她而言隻要揮出正確的一擊便是成功,對我來說隻要誤判一招就要嗝兒屁,實在是太不對稱了!
對稱?這個場所最講究對稱工整,那麼何不將過去裡昂街頭看來的小騙術拿來一試呢?我急中生智,開始以順時針方向繞著柱子群跑,當過完兩圈腳底一滑朝前做個假動作,又逆時針開始跑,依舊是兩圈,到第三輪時恢複順時針,跑完一圈橫插一杠,然後奸笑著等待。
三秒後,她挺著刀繞出來,迎麵便遭上我一記直拳,正中鼻子。短劍隨即被甩脫手。她還未明白怎麼回事,我又開始奔逃,繼續沿用剛才的老辦法,試圖靠騙局一輪輪削弱她,直到治服,然後趕緊找些東西將這瘋女人捆起來再說。
結果跑了幾圈,我發現被耍的人好像是自己,Dxe忽然不見了,四下搜找後,我發現她見逮我不成失了興趣,撿起刀悻悻地往祭台回去,一副痛定思痛總結經驗教訓的模樣。
“那些死人,是被騙進來獻祭害殺的,對,就是這麼回事。拉瑪什圖次宮內也藏有老錢,但那是幣王,猶如緋局裡的首眼。起初小妞所指的五,並沒在說你,而是她要將鐵婆養活,在複生一霎那間劈斬下去奪走幣王!”偵探不知我適才正在奔逃,依舊在做著啟蒙,繼續唉聲歎氣:“那老錢袋子早已被人奪了,你可知她為何要吞咽下肚?魂器就是派這個用處的,好方便那人隔空取物!那麼你又要問了,她收集老錢後會發生什麼?其實這麼做……”
“老戴,現在我沒空追究這個,剛才險些被她砍下腦袋,這會兒消停了,她正往祭台去,似乎想要喘口氣歇息歇息。”我緊跟在迪姐身後五米外,也向著前方緩行,總之短劍是個麻煩,我得設法奪走它。正這麼盤算時,那具骨鉤婦雕像吸收了全部土壤和蟲豸,竟兀自浮空起來,塗著的漆料開始紛紛剝落,露出裡頭牙黃色的本體,整座雕像瞬間變得分外耀目!
“蠢貨,我費那麼大勁給你解釋,丫一點也沒在聽嗎?當小妞挖走老錢,一切就完了!”聽完我的輕描淡寫,老戴一下子急了,他狂叫起來:“Dxe不是想殺你,而是不允許你搶走那枚幣王!在她被蠱惑的內心深處,這就是她的鬼嬰,你明不明白?因此她才會拚命!”
聞言我驚出滿身臭汗,便追將上前,Dxe早聽得背後生風,將劍一橫擋住去路。我往左她往左,我往右她也往右,過人帶球假動作玩得比我還熟練,令人深深質疑她除了乾新聞工作外,是不是足球隊主力。就在我絞儘腦汁之際,她忽然收住腳步,麗眼瞪得極大!
莫非我的身後正在醞釀並發生著極其恐怖之事?她所目視的角度,正直麵那四具僵屍!我不由感到背後陰風陣陣,瞬間起了一身白毛汗!偷眼去看,不僅嚇掉半條命,原本坐著的死人,此刻全部挺屍起來了,正站在祭台兩側,猶如古典宮廷裡的侍衛!
因為火光閃爍的緣故,我終於看清了它們的模樣,這四具乾屍膚色變得漆黑,雙目讓人用紅線縫住,鼻孔中插著塞子,被迪姐破開的身軀已收攏起來,傷口遍生出淺灰色的獠牙,身子就像被充過氣,一下子暴漲數倍,原先乾癟的部分,已現出紋理清晰的肌腱!這些東西前仰後倒,悠悠然從冥河長廊中度假回來,逐漸有將醒的態勢!
隻聽得耳旁利刃劃破空氣,我本能地將身閃避,一扭頭便瞧見迪姐趁我發楞,已揮舞著短劍向所謂的骨鉤婦撲去!不論我怎麼趕,都來不及阻止她刺入雕像張開的血盆大口之中!隨後她借助慣性和體重打鐵婆胯下滑入,朽木怎吃得住這股力道,當即被開膛破肚!
“你他媽差不多點就夠了!彆仗著自己是個女人,老子就不敢揍你!”見迪姐短劍脫手,我一個回旋踢蹬在她軟綿綿的胸脯,將之踢出八丈遠,隨後俯身抓過老錢,從雕像腹中抽出利刃,預備返身去砍四具僵屍,趁它們還未徹底蘇醒!然而,當再看向祭台下,早已是空空蕩蕩,這夥瘟神不知何時走了,活像消失在空氣之中!
“這種三角古幣派什麼用,我不知道,但隻要挖出老錢,就會釋放曾被獻祭的冤魂,你見到的骷髏將很快化為惡崇,替拉瑪什圖的道場看家護院,那種東西名叫‘伏陰者’,原是陵寢中的一種人殉。若放在素魂遠多過生人氣息之地,是不論如何也斬殺不死的,這就是為何要將銀行布置成陰蝕道場的緣故!做這件事的人,早就為防備他日有人來盜取泰爾三足鼎做好準備!果然上了年紀眼力自然就退化了,這種失誤無法原諒,彆人招牌上寫得明明白白,泰爾沙洲銀行,就是泰爾三足鼎啊!”
“這些話,你說得太遲了,那四隻惡鬼大俠,適才已逃出鬼門關了!”我悲歎一聲,不由看向手中古幣,這枚老錢不同其他,它不是三角形的,而是尋常的圓形,並且是精銀鑄成。湊得近些去看,上麵似乎被烙著字,同樣是不久前見識過的那種細如發絲般的密文。此刻究竟算不算釀成大錯?好像還不至於,操控迪姐的賊人,即便拿走全部,獨獨缺了這塊最重要的首眼,哪怕想乾陰暗勾當,也濟不了事!
但要扭轉局麵的前提,是迪姐不來找你拚老命。那麼這個女人是否會善罷甘休呢。顯然不會。此刻她正從一地狼藉的朽木中爬起身,大步流星朝我襲來!
“小雜種,快把他還來!你就儘情地逃吧,讓我逮到將放乾你每一滴血,非把你抽骨吸髓不可!”如此狠毒的話,從這個曾經溫柔和善的女人嘴裡吐出,甚至都不過遍腦,令我膽戰心驚!這是她的語境嗎?差異太大,但與此刻浮在她臉上的表情很吻合。迪姐殺氣騰騰地撲來,試圖單手奪刃,我是逃也沒處逃,刺又無法刺,陷入了昏天黑地。
“神啊,誰能來救救我,我究竟該怎麼辦?”我仰天長嘯,便將脖一伸,預備拔劍自刎,哀聲悲歎道:“索性自殺算了。”
背後的殺神哪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見我收住腳步,她借力跳飛,雙膝牢牢夾住腦袋將我空投出去,頓時又砸爛了一座盆栽。我還沒回過神,迪姐已騎在身上左右開弓狂抽帶血耳光,她一麵哭泣一麵唾罵:
“你可知道,帶走他意味著什麼?你怎能那麼狠心?我的淚為你流乾,你是在毀滅我!”
完了,她果然陷在沉睡中,或許此刻對她而言就像是夢遊。不過這番話也揭示出一點,現在的她仍是她本人,背後操控的那東西無法分享視野,所以不論她怎麼乾,隻要奪走古幣吞咽下肚就大功告成!我是何等的才思敏捷,馬上在腦海中又策劃出另一個陰謀。不過,此刻的迪姐揍我揍上癮了,見我全無還手之力,一下抱住我的腰又來了個背摔,跟著下巴被她擰住,牙口便將咬下來!我拚出最後的餘力蹬開她,開始在地上滾爬。
哪知迪姐雙膝一著地,立馬又爬將起來。這個女人簡直是英勇無比,老實說真在道館裡比劃,我立馬舉手投降。果然電視新聞中,三十多歲的婦女和少女鬥毆就跟砍瓜切菜似的,不論是戰鬥經驗還是爆發力都遠遠淩駕其上。見自己實在打不過,我高喊起來:
“停,住手,我徹底服了,東西你拿去,趕緊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說罷,我將手一揮,硬幣在空中劃過道銀光,被扔在遠處條凳堆裡!見她如狼似虎地撲去,一絲奸笑浮上了我的嘴角。說時遲那時快,我慌忙將嘴一張,將手中另一團銀光吞了下去,險些沒嗆死。
這是怎麼回事呢?被她瘋狂暴打的同時,我已將老錢一切為二,適才甩出去的是其中一片,自己吞下的是剩餘一片。通常來說,首眼類的東西尤為薄弱,經不住任何折騰,倘若像這樣被從中破開,基本算是大勢方休。
不過,必要的提防仍舊要做,劇烈咳嗽了一陣,緩和下來的我抓起短劍用腳踩住,然後狠踩劍背將之生生折斷,甩得遠遠。當完成這些,我手臂平攤閉上了雙目,發出陣陣慘笑。
笑聲繞梁不息,回聲紛紛響起,我隻聽得耳旁“轟隆”一聲,忙睜開眼去看。那道木門不見了,在這個位置出現了個一人多高的窟窿,彌漫著塵霧和灰粉。迪姐被巨響震住,但仍不忘快速將古幣吞了下去!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便立即避開她朝洞口衝去。
這看似普通的窟窿,足有十米之深,當跑出洞口,背後便傳來迪姐母狼般的嗥叫,她發現自己中計,如旋風般撲出,緊追而來。
我就這般不時回頭查看,跑得那叫個險象環生,當扭過臉時便撞上一片暗霧,眼前出現兩道烙鐵般的橙黃光輪,它們交叉而過後陷入茫茫黑暗。
“你最後聽見他說看見什麼了嗎?”“沒聽完就暈了,不過好在女的找著了。”耳邊傳來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似乎正有倆人在對答。
睜開眼去看,果然是老戴和魂鐮,見我醒來他倆大吃一驚,嘴裡嘖嘖稱奇。我還未爬起身,便被一對鐵鉗般的手掐住脖子,瞪著血紅麗眼的迪姐,也悠悠然從長夢中醒來,打帕科腰間一把抽出匕首,就往我脖頸抹來!
“住手”倆字還未喊出口,舌尖騰起無窮黑氣,體內分解出像蛛網般的唾涎,刺向這個瘋女人,怪力將她推出去八丈遠。而迪姐仍是腳剛沾地又跳飛回來,雙目緊盯著我的腹部!
“這種眼神和反應都極不正常,僅僅隻相隔一天,就變得與禽獸無異。”尤比西奧沉吟片刻,道:“早就超出受人挾製的範圍,長此下去很容易自鍛成魔!我不得不懷疑,此女體內可能已被下了蛇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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