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盒裡四隻伯勞鳥感受到大地震動,四周嘈雜異常,顯得慌亂不已。它們紛紛展翅撲出,躲避著大火球逼近,如灰色閃電般向著水晶壁壘衝去。還未到琥珀前,已被電流擊中,在半空成了四隻火球,撲哧撲哧紛紛射向壁壘。然而小鳥與琥珀相互觸碰的那一極瞬,像往水裡投入石子,不起水花卻泛著漣漪,竟無端消失在眾人眼前,渺無蹤跡!
我與工作幫四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這究竟整得是哪一出,到底是搞砸了還是成功了呢?正待發問,巨晶背後的Kr人影一縮,似乎被什麼東西刺中而迅速閃避,遠處紅彤彤的岩漿池火光也因此再度閃爍。我再也忍不下好奇,剛想問邊上人,便聽得耳旁傳來一陣陣不似鳥鳴卻又極度空靈的怪叫,仿佛正有無計其數的細小之物鋪天蓋地而來。
接著發生的一幕,更叫人瞠目結舌。猛然間,這塊巨大琥珀中央好似燃起了熊熊烈火,裡麵的蜜蠟紛紛膨脹起泡,並發出沉悶的炸裂聲。這種鼓起並破裂的穴泡越聚越多,逐漸連成一片後,開始由裡往外蔓延。魂鐮聽得耳旁炸響,慌忙睜開血紅大眼,一骨碌爬將起來,示意眾人退開十步,接著又是十步。當人群按他指示退到石穴邊緣,就聽得一聲獠響,壁壘活像隻巨大水泡被轟開,白花花的、黃澄澄的、綠哇哇的各種雜質膏油如泉湧般噴濺出來,將對麵的一整段山石染得血色斑斕!半明半昧之間,如灰漿般爬著許多發光的東西,散發出大量惡臭的黃煙,靠它們較近的人們,紛紛抬袖掩鼻,但也擋不住,趴倒在地嘔吐起來。
這股氣味,猶如淤積了上千年的糞坑,經過不斷發酵再發酵,已到達了極致,普通人沒被熏昏過去,簡直就是奇跡。現場隻有倆人站得紋絲不動,那就是拳王和喪婦,據說,他們曾在水銀心瓣的某座木屋裡,嗅到過更臭的東西,名喚箠頭蠻,與之相比乃是小巫見大巫,故而神情淡定。琥珀巨晶象個嘔吐般的老人,噴濺了約莫五分鐘後,慢慢消停下來,灼熱的油脂,以及燃燒的膏漿逐漸熄滅,開始冷卻下來。而空中黃雲傾覆,遮蔽住那隻青紫色大火球,伴隨著陣陣電弧,變得模糊不清,最終隨著一聲長長戈音,憑空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等奇技淫巧,讓迪姐、羅莎、牙套妹以及文弱男看得連連嘖嘴,這對於首次目睹暗世界妖法的她們來說,簡直就像在變魔術。哪怕這幾位對異端邪說再如何不屑,現場發生的種種不合理以及奇詭,都讓四人張大了嘴,發不出一言。
待到石穴濃煙稍散,滿地的斑斕開始發灰,油脂鼓起許多燎泡,紛紛炸開,將剩餘能量釋放乾淨,最終僵化並開始變成**地衣。滿地都是人頭大小的窟窿,鈣化物由裡往外翻出,活像美人蕉花朵,一層摞著一層,形成無數深坑,讓女人們紛紛側目,臉色緋紅。
尤比西奧踩在**地衣間,發出嘎吱嘎吱的雜音,將不堪入目的一地鬆垮碾得稀爛。他抬腕看了下時間,說還有五分鐘空餘,一會兒就帶隊進去了。想說什麼就要趁現在。
“現在可以刨生鑽了麼?”羅莎擎起隻編織袋,喜形於色地問:“這是什麼法術?連衝擊鑽都搞不定的堅牆,你是怎麼靠幾隻小鳥輕鬆解決的?”
“當然可以,我看你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切記,不論撈多撈少就五分鐘。時間到了就從速離開,不要拖延,這就是規矩。”魂鐮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毫不客氣地回敬道:“至於是什麼法術,你真感興趣麼?說了也是白說,你關心的隻有鑽石。我們做事向來一諾千金,不會像奸商那樣與你討價還價。彆鑽得太深,越過壁壘範圍可就有去無回了。”
四人如同聽見赦令,忙不迭地甩開大步撲進破墟裡,刨挖聲隨即響起。我看得有些無聊,便問尤比西奧剛才那招究竟是什麼,他回答這套妖術是受了我的啟發。老實說,巨晶背後究竟潛伏著怎樣的凶險?他不甚明瞭。然而渦地卻多少曾有耳聞。相傳那種地界是個氣旋渦場,不論陰風的滾湧還是岩漿的流向,全與現實相反。在這片廣闊的地峽間,會無端產生氣流積聚,甚至演化為風暴,但來源卻根本搜調不到。所以因這些緣故,地形隨時隨地都會改變,如果處理不當,擅闖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被困在垓心再也繞不出來。
基於這個特殊地理,因此壁壘不可能是自然結晶,它理應是氣化之物,當受到衝擊鑽之類的現代工具打洞,它會迅速將這份力向四麵八方擴散加以抵消,故而你拿它無計可施。而AC的花飛魄,實質是氣化出來的蟒蛇,同等性質的東西才有可能壓製並解除巨晶。
過去,闖入瀑布公寓底下的幻日,當見到自己被一座巨山擋在界外,AC獻祭了自己手臂化為骨屑白樺,找到了破綻,最後靠的就是銀蟒亂舞才打通了絕壁。當時的她雖身受重傷,但與十歲那時比,不知要高出多少。所以要擊破這道壁壘,魂鐮必須得施展花飛魄類似的妖術方可破除。鑒於這裡是石峽深淵,地處黑土之下,緋局、陰九局和下九陰三套手段裡,隻有下九陰可以作為。他融合進部分鐵布利希的秘技,自創出一種叫做次陰宮的邪術,獻祭了四隻伯勞鳥的性命,才在壁壘深處按下狂雷,由中心爆炸粉碎周邊,終得以克破全局。
說完這些,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細瓷製成的小瓶,將裡頭稠厚如鼻涕般的灰綠色物質,塗抹在自己眼皮底下,要求眾人照做。這東西我曾在呂庫古陰宅首次見到他們時,稻草男孩就隨身帶著,相傳那是種濃鬱氣味,如同無形的紐帶將人牽引在一處,不至於分散時走失,叫做阿裡阿德涅之絆。當瓶子遞到拳王手裡,我剛想接下,卻被魂鐮重新收回內側口袋。
“你就沒必要進去了,”他衝我擺擺手,低聲說道:“東西我會替你撈,科西塔小姐我也會為你找回來。你是名驍鷙,特長是入眠,近身搏戰那就免了,好鋼要按在刀刃上。所以我們進去後,你就與那幾個娘們一塊撤出石峽,機靈點,彆讓她們在此礙手礙腳。”
兔子站立一旁,表示他也不進去,會幫襯我維護次序,讓他把心放寬。很快,時針指向11點,最後的衝刺,終於來到了。魂鐮示意所有人吞下幾顆海妖金腹,然後三人為一組,踏過叢生的地衣斑駁,開始邁入未知的石峽儘頭。
這片地界極度陰暗,唯一的光亮僅有遠處閃爍不定的熔岩紅光,剛靠近破墟,滾滾熱浪便噴湧出來,人的肌體與衣服連接部分,立即滲出一片濕汗。像迪姐等人穿著清涼自是無礙,可公羊與世界之子個個身著防刺衣背著大包手袋,不僅汗流浹背,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縻亂。他們將各種鏡燈朝裡拋擲,想要照亮四周給全概念,然而這些發光燈管一經丟入,立即被無儘黑暗吞噬,仿若置入一口黑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拳王見狀,忙折回來抱起地上一大捆火標槍,說那是極陰之地,我等莫再停留,話音未落,便與魂鐮一頭紮進去,倆人也旋即被黑暗吞沒,變得再無聲息。其餘人等見狀,不僅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繼續。正在遲疑,忽聽得裡頭傳來尤比西奧的驚歎,他們這才長籲一口氣,開始魚貫而入。我待到最後一人走完,闖入破墟壁道,打算按計劃帶著工作幫離開。
彆看牙套妹和文弱男體質孱弱,刨挖生鑽卻虎虎生風,眨眼間已撈了小半口袋。我連呼數聲,倆人隻是一意推諉,嘴裡說著再給一分鐘立即完事,卻遲遲不願離去。見好聲好氣無效,溫柔規勸也沒用,我暴跳起來,打算摞起袖子拖人時,感覺後背被一團軟物頂著。
側目去看,那是含情脈脈的羅莎,她正緊緊貼著我,輕摟著腰肢,似乎有話想說。看官們要知道,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美女投懷送抱挪不動腿,再大的脾氣也會憋回去。
“Alex,實話實說,這群家夥真仗義,你算是跟對了人。往後你索性給我們當夜行吧,我去為你申請工資。倘若他們再有行動,一定彆忘了通知我。有活一起乾有白食一塊吃。”她扶住我雙臂,朝迪姐努努嘴,道:“她是不是對你說過,走得太近容易被人刨根挖底,對你來說很危險?真是笑死人了,彆被她純真的麵容給騙了,Dxe就是欺你不懂法故意在唬爛。你隻要沒有美國本地犯案記錄,或遭起訴,什麼事都不會有。哪怕你自己跑去移民局投案,那樣也不會遣返你回去的。天下哪有自稱情侶,卻將對方藏在身後的,又不是大明星。”
我冷冷一笑,心說美國對我來說,可不是個花花世界。老子又不是阿爾巴尼亞來客,非打算賴著不走。論繁華和時尚,裡昂哪裡比亞特蘭大差?老子之所以停留在此,是為了將瑪德蘭這檔子破事搞個水落石出。心中雖這麼想,但口頭卻是敷衍,我隻催著趕緊走,四人見收獲頗豐,便見好就收,開始尾隨我緩緩退出破墟。
“說什麼為了你的安全,照我看,他是擔心所謂的次級鑽被你奪了才是。”牙套妹滿麵紅光,笑著對我說:“那板著臉的老家夥剛才說的話,我和派克一字不差全聽在耳朵裡。”
“是的,那家夥自己也說,最有資格的隻有三人,男鬼的那顆肯定被黑寡婦摘取了,那麼剩餘一顆自然要歸他,倘若你也進去,比他快了一步,那麼他等於白忙一場,回家不好交待。”文弱男此刻早已忘了自家受傷的婆娘,嘿嘿陰笑道:“所以,他就算為了麵子,也不肯你隨他而去,這家夥是孤注一擲,下定決心的。”
恰在此時,走在最末的迪姐輕聲歎息起來。
“怎麼了?你歎什麼氣呢?”莫不是羅莎的竊竊私語讓她聽在耳中?我忙丟開前麵三人,轉到她身邊,解釋道:“我想你是誤會了,她找我是談其他事。”
“不,我沒在意她與你聊什麼,反正都是工作上的,我真正在想的,是另一件事。”迪姐抬起麗眼凝視著我,問:“剛才,魂鐮是不是對你說過AC?還提到花飛魄之類的話題?”
“是,他在給我解釋原理。”我長籲一口氣,摟了摟她柔軟的肩頭,說:“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獍行了,這種歪門邪道與你一絲一毫關係也沒有。”
“我正因他提到AC,才聯想起這件事。你還記得我們剛闖入淤泥池子時,我說過什麼?而在霧龍牙島上,你與麗恩真正開始行動後,她又對你說了什麼?”
“這個,當時說了許多,我已不記得都是些什麼了。你不妨直言,我也好有個方向。”
“這麼說吧。當見到她的心臟浸在報喪鳥中,我曾斷言AC可能是名旗鏡師,對不對?而後在霧龍牙島上,當你稱讚她很厲害,結果AC一下子覺出你是個冒牌貨,她說自己沒那麼高端,而是名黑水仙。現在Kr被人操控,走的是她曾開辟的路,結果人又從壁壘背後冒了出來,這些不啻在說明,AC早已闖進過渦地!既然她從容不迫,顯然是有恃無恐!”迪姐略略放緩腳步,指著身後石穴,說:“可是,不論那些衛道士還是壯漢們,都對這種妖法一無所知,還得依仗盤問才能從你口中獲取訊息,所以我覺得他們會很危險。”
“有道理,”兔子默默點頭,自言自語道:“暗世界應付屍鬼半妖什麼的還行,但對象若是妖魂就顯得不夠用了。旗鏡師也好,黑水仙也罷,她們更適應那種環境,而且是行家!”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從談吐中,那些人自己也沒把握,純屬打算去碰碰運氣,我覺得他們凶多吉少!說不定Kr人沒帶出來,自己反倒困死其中,我其實該早點想到這些的。”迪姐忽然像想到了什麼,:“對了,這東西給你,滿是尖刺的,擱在口袋好難受。”
“什麼東西?”我跟著她手的幅度盯來看去,問。
“就是洞裡撿來的那隻碩大沉重的指環,布滿著鋒利尖刺,還有印象嗎?”然而她一通翻找竟什麼都尋不到,不由衝我一攤手,歎道:“我記起來了,換裝時Kr就在邊上,定是被她扒走了,現在有了生鑽,愛拿就隨她拿吧。”
捕夢者在原地停下,用步話機聯絡魂鐮,見不管用又從褲兜掏出個盒蓋,裡頭端的是支雪茄般的短物。兔子湊近唇邊說著默語,時不時在手裡亂拍。見他麵色凝重,我讓迪姐隻管往前走,來到他身邊問,這是要乾嘛?
“我想讓尤比西奧注意這點,但不論用什麼方式,都聯係不上他們了。那地方活像個時間的沙漏,宇宙的黑洞,斬斷了全部音訊。”兔子焦躁地來回踱步,忽然像下定決心開始往回走,道:“也罷,我縱然再怕死,也隻好親自走趟鬼門關了,一定要讓他們記起這些。”
恰在此時,背包內傳來陣陣鈴音,拉開包鏈掃了一眼,我按下接聽,一個久違的瞌睡蟲聲音響起:
“我們成功救出了蘇珊沙利文,明早就來黑楓鎮會合。老範讓我問一下,住宿地點沒變動吧?”說話之人正是林銳,他說之前打了Kr幾十個電話無人應答,所以隻能撥給我。
“完了!”我悲歎一聲,匆匆掛掉手機,然後追上兔子蹣跚的腳步,說:“你比我更不擅長近戰,而且打槍也不行,我隨你一起。”
就這樣,我倆快速往回趕,向著無儘的漆黑彼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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