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bp;93:Ra&bp;Pour(禍不單行)
我正細細思索著這團迷霧,突感頭皮一緊,藍花楹手中的黑貓跳到了我腦袋上,無端地鬨起脾氣來。探出雙手去抓,這小東西格外靈活,借力一蹬腿又躍上了戥星台,一麵撥弄熠熠發光的珠子一麵低嗚。
“誒?你管管自己的貓好不好?彆把大家的靈戒都給毀了!”儀賓女惱怒地高喝,與黃瓜、露西上前圍捕,黑貓過去可是經由紅隼訓練的,豈肯輕易束手?它飛竄而起,踩著眾女的腦袋當踏板,急速越過人堆,逃出了圓形怪屋。
藍花楹默不作聲,既不回應也不出去捉貓,獨自走到星台前站定。眾人見小禍星跑了就此作罷,也重新回來薄水空地,陪著她一起呆呆地看那些珠子,不知其在想什麼。擎著半截雪茄的天竺菊從月壟上躍起,要我再入一次弧,透過魔魘將此人身份找出來。
“試倒是可以,但我打不了保票。”接過煙蒂,我爬回椅子,將之擱在自己雙腿間。
人流慢慢散去,將我獨自留在了怪屋之中。四周開始變得昏黑,氣溫也隨之寒冷了下來,猶如被莉莉絲們一同帶到了室外。我心頭頓生恐懼,大聲喊她們名字,希望仍能像上次那樣,人彆走得太遠,好歹留幾個在附近,也能為我壯膽。畢竟這個鬼氣森森的墓葬很是不詳。
可惜的是,我什麼回答都沒等來,環顧四周之下,居然連血腥修女破開的門洞也蕩然無存,又變成了一堵塗滿灰漿的牆麵。難道說,我已在不知不覺中入了弧?這也太容易了吧?
以往在不借助外力的入弧前,大致會經曆三個階段。一是眼皮漸沉,倦意湧了上來;二是自己在感觸,究竟是睡著還是醒著?三才是猛地睜開眼,發覺四周環境變了。而像現在這麼輕易成功,簡直是無法想象。也許,也許這本就是奇詭之地,自身帶著某種迷幻氣息吧。
我剛想起身,卻發現動彈不了分毫,手腳竟然被鐐銬牢牢鎖在月壟之上。不僅如此,渾身沒有半點氣力,似乎是被灌了麻藥。難道說,此番的我是那七煞女之一,正被施行著某種儀式麼?我竭力移動眼球,用心去數四周的屍皮,結果清點下來,朦朧間竟有八條影子。
“怎麼又多出一個來了?那麼現在的我,又究竟是誰?”我竭力想要找出特征,例如身高、衣服的花色以及蒼白的手哪兒有黑痣等等,然而卻是白費精力,因為自己被剝除了全部衣褲,正嚴嚴實實裹在漁網般的罩袍裡,放眼望出去漆黑一團。
隻聽得一聲脆音,正對麵角落裡火光一閃,其中某條黑影動彈了,並擦亮了打火機。果不其然,多出來的那個是活人,正在點雪茄。當火苗燒燃藥葉子時,映亮了神秘人的臉。
這是名中年男性,長相十分普通,他戴著一副眼鏡,淩亂的頭發象個鳥窠,個頭比馬洛略高一些。倘若真要描述,什麼特征都沒有,隻因其陷在一團混沌之中。我知這是稍縱即逝的機會,便要努力找出外形,恰在此時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揚了揚手算是打招呼。也就在這一極瞬,我瞧見他左手中指似乎是金屬製品,但究竟是帶著大戒指還是義肢就不得而知了。
“很抱歉,這種事輪不到我作主,我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為之。”黑暗中煙蒂閃著紅光,他掩身在暗處,哀歎起來。大抵是在敘述自己種種無奈,在威逼利誘下將我綁票。
約莫過了幾分鐘,圓屋上方傳來陣陣空靈怪音,那口我曾經掉落的石灰漿噴口,如泉湧般泄下無可計數的蟲豸。硬殼蟲一經掉地,紛紛爬去戥星台背麵失去蹤影,它們在那裡重新聚攏成了人形。一條蒼白且布滿青筋的胳臂揚起,抓起罩袍往身上一裹,粗喘了幾聲又回到原處。這條黑影如若沒猜錯,就是上次我所寄魂的那家夥,她是個體型極美的高大女人。
我隻得通過這些有限特征來排摸此女身份。按個頭來看,是那個接走杏子之人,暴露在麻布外的手掌,比起常人大了一圈,肩胸寬厚又極富曲線,如果非在認識的人裡要找出一個來,隻有艾莉森與之相似。難不成,她的真身果然是農婦?那她的演技也太棒了。
“怎麼到的那麼遲?”四眼男人打了個招呼,一骨碌爬起身,快步向她迎去。
兩條黑影來到一處,對比之下高矮變得更加明顯,我的參照物便是那隻戥星台。倘若以我作為標準的話,男人的身高可能隻是一米六五,而蟲子女人則接近兩米。男性五短身材,女性高大窈窕,簡直就像現實中的白雪公主和小矮人。
“很顯然,這對男女,一個是主子,一個奴仆。”按照常理以及出現的方式,任何人都會這般理解。啟料當倆人靠在一起後,男人歡笑一聲,居然淩空跳起,雙臂去鉤對方脖子。而女人也穩穩接住他的屁股墩,活像抱小孩般輕鬆,兩人就這樣深擁起來。隻聽得四眼男在呢喃:“太好了,很快你就將解脫,咱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誒,這卻是怪了,男人再往次裡說,都喜歡在女人麵前展現出陽剛一麵,他倆怎麼倒過來了?可為啥非選在古墓這種陰森場所裡?”
高大女人一言不發,隻是撫著他的亂發,就像在摩挲著一件瓷器,顯得既輕柔又小心翼翼。這倆人視我如無物,竟無所顧忌地走回月壟,躲在陰暗裡尋歡作樂起來。
“我不想要任何神力,隻想與你在一起。”不久後,令人臉紅耳赤的聲音傳響,四眼男說:“終於可以不用再待在這座令人窒息的破屋苟且,我迫不及待想將你介紹給大家認識。”
高大女人肯定懂說人話,她借著親熱在男子耳旁低語,似乎正在確認著什麼。四眼男指天發誓,絕沒有與我說過任何話,一切都按照她囑托在進行,女人方才輕笑起來。倆人**過後,高大女人開始向我緩步而來,我不知其用意,隻感覺死亡正在迫近,不由慌亂起來。
這個四眼男究竟什麼毛病?一個由硬殼蟲化成的女子,鐵定就是怪物,他怎麼絲毫不懼而且還與她有一腿?難道打算下一窩蜘蛛般的後代?此人理應心腸不壞,起碼與我閒話時是帶著歉意的,我剛想放聲呼救,那高大身影已來到麵前,一把剪住了舌頭,開始奮力往外扯!
一聲晴空霹靂劃過長空,我的後腦像被人甩了記悶棍,腦袋嗡的一聲知覺全無。待到被人扶起,整個人正坐在薄水之間。黑貓不知何時又竄回來了,正吐著粉紅舌頭在舔舐我的臉。
“你的電話,是鴛鴦茶打來的。”天竺菊麵無表情地遞來手機,光屏上跳著他的號碼。也許正是這則電話打斷了魔魘,將我重新拖回現實,不然我將陷在拔舌地獄中長眠不起。
“醉蝶花?沒出什麼事吧?已超過了兩天,居然一個電話都不打來,這陣子又在忙什麼呢?”手機彼端的老男人顯得鼻音很重,似乎是感冒了。他聽見我的聲音顯得很高興。
“多虧了你,謝謝。”我氣若遊絲地應道:“沒有這個電話,可能我就折了,找我何事?”
“沒什麼,太久沒見了,我思念得緊。老婆,你也得常回家來看看,對不對?”他照例是嬉皮笑臉的淫笑,灌了一通甜言蜜語後,又說:“上回談好的事,你需要的單子都準備妥了,啥時候來處理啊?你總不能開空頭支票吧?汙水處理廠的事得儘快了。”
“知道了,今天我挑個時間,就這樣吧。”我冷冷敷衍了幾句,掛斷電話。然後從薄水中爬起身子,將適才魔魘所見的一幕告訴眾人,說的同時,雙目緊緊盯在艾莉森身上。
“你究竟在看什麼?”她感到陣陣悚然,不由掏出小鏡子打量自己,問。眾人順著我的視線,似乎也聯想到了什麼,不由退開幾步,要她套上罩袍站去遠處給我辯認。農婦很是無奈,又拗不過眾人意思,隻得信手撿起罩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並說我們全都料錯了。
“彆把手藏在破麻裡,全暴露出來。”我按照幻夢中的感覺要她這般那般,再次打量之後,不禁倒抽一口寒氣。很顯然,彆人對她的猜疑是有原因的,這麼一通打扮之下,農婦與那黑影紋絲不差,不論身高體態,還是那飽滿的胸肩,端的就是她!
“我的天哪,原來她果真是大長老!”香橙姐妹和儀賓女驚得麵色煞白,不由自主腿腳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其餘人等見她們如此,也各自匍匐在地,口稱自己冒犯了戥星台罪該萬死。艾莉森急忙擺手大叫誤會,忙去攙她們的手,哪知這個扶起,另一個又跪下。
“原來需要湊齊三十三人是這麼來的。”冷不防,藍花楹的笑聲從一旁響起,眾人齊刷刷看去,她依舊站在星台前沉思,見眾姐妹都盯著,她方才一擺手,道:“美人蕉是不是大長老先擱一邊,這不重要。你們可曾數過這上麵的蜂巢?正巧是三十三,自打它自己冒出來時,珠子就已經缺了四顆,換句話說,它們被人提前取走了。”
“我真的不是大長老,都是妹妹你在妖言惑眾!”她惱怒地瞪了我一眼,指著珠子說:“真正的大長老在數月前帶來一顆綠色寶珠,也許是其中之一,但她沒有交給我,而是要我將喬曼的屍骨背回家。通過一場儀式,將珠子植在他胸腔裡,所以靈戒我不敢再要了。”
“能將白骨恢複成僵屍的珠子?看來靈戒果真有奇功。”眾人聽她描述完,又開始騷動起來,個個伸長脖子,開始了新一輪你爭我奪,紛紛議論道:“昨晚請神降下諭旨,魔將的用心,就是請彌利耶施法帶我們到此,既然是他的意思,就放心摘好了。”
“拿回家可以,但我也認同兩隻小騷狐狸的意思,暫時彆吞服,等我們查個水落石出再說。”藍花楹抱起黑貓,向眾人展示一遍,說:“動物比起常人要敏銳得多,咪咪曾是某位高人豢養的,它適才被驚到了,顯然察覺出了危險。若以魔魘來判斷,大長老或許是頭藠蟎。”
“不可能,真正的雲諾蟲我倆與之搏戰了十數次都有,那東西固然懂分解,但會留下人繭,而且最關鍵的是,它聚不起人形,更不會化為女人體態,那是人頭蛇身的怪物啊!”未待聽完,天竺菊連連擺手,叫道:“藠蟎極度危險,是靠吞噬血肉來開頭角的。”
“那是被殺過無數次以後,深懷恨意的藠蟎才變得如此極端!你知道個屁!”藍花楹用手比擬,叫道:“在雲諾蟲最初誕生之際,她們是極其單純美麗的。雲諾一詞,就是形容古希臘神話裡的仙女。你不傷她她又為何要恨你害你?正因無數次遭人屠戮,她才化為了妖怪。但大長老究竟是不是雲諾呢?這點誰都不知道,畢竟沒人記載過她最早的形態。”
這場屍脊背曆險,就在誕生出的無數疑點中落幕。眾人各自挑選心儀的珠子納入懷中,重新爬坡回到後山,朝著道場方向而去。現如今需要分解的困惑越來越多,每一條都十分關鍵,而每一條卻又無從尋找。艾莉森不管如何辯解,儼然已被眾星捧月,儀賓女和香橙攙扶著她在前引道,當推開破舊沉重的木門,倆人發一聲怪叫,竟丟開她竄進了大屋。
這是因為,在我們跋山涉水的這一小時之間,貝巴因祭台前紫霧縈繞,重新被人圍上了黑天鵝絨帷幕,莉莉絲們手牽手圍成一個圈,唱響了五個音符的曲調,然後顫顫巍巍起身去撤除,隻見又一個紫皮信封捏在了神像手中。這一回我、天竺菊和藍花楹從三個角度仔細看了,沒有人事先揣著它做手腳,那隻有一種解釋,大家在樹心忙亂時,三十人裡有一人或幾人,悄無聲息潛回了道場,默默完成了神龕擺設,然後又混入人堆裡裝得一無所知。
“先看看神諭說了什麼,拆。”天竺菊一揮手,讓她們照常,信封被展開,滑落出一張斜紋紙,上麵寫得分明:汝等皆已嘗願,一切都是天意,靜待神使來指引,四天後她會現身女神峰。勿要妄自菲薄,也切勿私自多拿,若能守信,華宵之夜便是眾人登渡之夜,切記。
“魔將已說得很透徹了,不論大長老是誰,她都會在四天後出來主持決議。以我之見,咱們先推戴美人蕉代行教主之職好了。”儀賓女將身一躬,對她擠擠眼,重新匍匐下去。
“我?彆開玩笑了,我什麼都不懂,怎能當此職責?還是像之前那樣,聽憑三位彌利耶的安排好了。畢竟論經驗還是實戰,咱們無人能及得上她們。”她手足無措地推脫起來,道。
“誒?我忽然想起件事來。”看著莉莉絲們正在客套,我下意識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問:“一會兒我要出發去伊騰頓,適才的電話就是鴛鴦茶打來的,上次我答應要為他驅除汙水廠的藠蟎。正因要做這件事,不由聯想起一個問題來。桃花,你最早讓我掛起的石牌,是哪裡搞來的?你怎知佩戴那東西,藠蟎就不會來襲擊咱們?這些事你們從未解釋過。”
“這個嘛,是前幾次探望傷員時棗核提起的。她說汙水廠在過去出事後,就被人爆出打生樁的事,先後找了幾批人去破土,但不論什麼設備都鏟不下去。所以,那個老板逃跑後就有人請神甫來超度,這種石牌就是這麼來的。”她思慮片刻,答:“因汙水廠是我們的臨時落腳處,總會去到那裡,自打出了無名男屍的事,晚上便去不了了。因此,我們抱著僥幸心理,在地底廠區搜找,很快找到了它們,掛起後果然有效,整個經過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