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bp;118:Dctoploca(胡桃蛾)
“在找尋屍脊背的當天,你曾經問她,要如何才能讓你體會到那份苦難?不然你沒有感觸。我想,現在你體會到了。Dxe是你生命中必然會出現的女人,早在宇宙形成之前。即便沒在0514相遇,也會在任何一條大街任何一輛車上相逢。她是一組複雜記憶,類似化學方程式,會以各種形態被銘刻在你頭腦裡。就某種層麵而言,她消逝了,然而她卻又將重生;人也是一樣啊,物質永不改變,朽爛的是軀殼。”
“這個世間的某些事就是這麼殘忍。Dxe若沒被種下蛇胚,那她會被你深深刺傷,通過一場爭吵,唾你滿臉口水拂袖而去,你因此會失去她;而你占據了她的心,並成為一片逆鱗,那她注定會落得這個下場,也同樣會失去她。我曾經說,見過無計其數的Dxe,有些很安詳,有些很陰森。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千百人裡我隻注視著她呢?因為她就是我。”
“當再度重曆這個世紀末,我既驚又喜,尤其是桃樹角惡魘時,我將英格拉姆的斷指按在你臉上,你咒罵是不是又犯賤了時的表情,一下子將我帶去了幾乎遺忘的最初。是的,那個心無旁騖的你,臉上未曾掛著淚滴的你,嘴裡說著智謀廣遠的你,悠遠的愛在心頭甦醒了。”
“隨後的日子裡,那股壓抑的氣氛又重新降臨,給人的感覺就像剛洗完澡出門便遭到暴雨。不好的記憶也隨之被想起,我因種種恨意有了報複的念頭,並變得越來越強烈。然卻在最後一天,我終於見到了久違的自己,原來當初的我是這副模樣啊,那麼這趟糟糕旅程也算物有所值。很快,我們將回歸各自的世界,止於平靜。”
“此刻,盲目的人們正在勾心鬥角,彼此防備,企圖搞清未來將麵對怎樣的強敵。而陀具羅是從曆次大戰的縫隙中凝聚而來,因此我們不得不保持沉默。既然事已至此,永遠彆說假若、後悔這類字眼。”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例如將來還會相見麼?你該為我做些什麼呢?嘿,Beo,其實答案就隱藏在我倆的曆次爭吵中,所以彆那麼沮喪。我們在欣喜中邂逅,也要在快樂中告彆。陀具羅不具高深含義,那隻是雪糕蛋筒的牌子,某個下午,某群人一拍腦門決定下來的,多麼有趣啊。彆人說過的話,我也要重複一遍,照顧好你自己,我們從未分開過,如量子糾纏始終在一起。”
藍花楹被大兵帶走不久,羅莎也失去了蹤影,整間屋裡就隻剩下了天竺菊。我始終僵坐原地,腦海中來來回回穿行著這些低語。除了聲調不對,語境確實很像迪姐。但那條魂魄的身份果真是她嗎?或者說此人又開了個玩笑,目的是想將我重新拖回修羅場,為毫無意義的事繼續廝殺。無人知道答案,唯有一直往前走,才能窺透她麵紗下的真容。
四目相對,天竺菊顯得有些尷尬,而我則更尷尬,彼此間都覺得虧欠著對方,畢竟這短短的三天裡,一下子爆發了這麼多事。我們由起先的自以為是變得氣若遊絲,再也難以振作。她坐在那頭,失神地望著自己美甲,時而撩撥濕漉的長發,時而望著牆頭掛鐘發呆。
“我真的不知道接著會讓我們乾嘛,我很抱歉。”當我的手指剛觸到她柔軟肩頭,她像觸電般一下子跳開,低垂著眼叫道:“就是這種感覺,你現在明白啦?明明自己時刻想要脫離,卻為了見到更多,期待著渺茫的期冀,而不得不繼續下去,並陷入更多的麻煩。”
“不,冷靜下來我覺得,既然事已發生,說再多也沒有意義。審訊室時你我沒對上話,你曾說那是糟糕的發現,你們三人又經曆了什麼?奧萊莉人呢?”我牽住她的手,徐徐貼上去,道:“如果藍花楹的另一身份果真是她,我想知道一切,也好從中揣摩出她所謂的隱句。”
“噢,這樣啊。”她這才鬆弛下來,略微整了整皮裝,坐回原地描述起來。
倆人與我不歡而散,頭也不回地紮入雨幕後,走了二十分鐘泥濘小道,便瞧見兩條身影打著傘站在銀杏樹下,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著麵後Dxe顯得很詫異,不住質問怎麼來的是她倆?當即就表示不想去了。身高馬大的泅水之星則一把拖住她,說既然已經來了,還是往圓窟古墓走一遭,屆時打開龍口再決定去留好了,因為還有些事要與她商量。
“她依舊很討厭我,翻山越嶺期間隻靠上前問過一句,那就是Kr究竟是怎麼回事,藍花楹則笑容可掬地挽著她拉在隊伍最後,隱約間我隻聽見一句,Dxe說既然你那麼想來派恩維爾做客,那等以後忙完過來好了。就這樣,我們按著沿途標記來到了屍脊背前,她顯得很陌生,一詢問才知她之前抱著貓壓根沒找對地方,而是在這一帶徘徊,心頭惦記著哪片林子適合搞夏令營,哪片河灘可以出租給彆人漁獵。”天竺菊問我要過一支煙,端在指尖把玩,道:“她是真心想為姐妹會做點實事,放在相較平靜的時代,會是名優秀的經營者。”
一行四人邁過老樹盤根錯節的陰木來到月壟圓屋,很快在戥星台底下找到撬機,一番折騰後啟開了龍口的磐石,它就是積水嚴重的古墓中心。一股陰濕氣流撲麵而來,朽木底下的這個磐口深不見底,暗得猶如巨大黑洞,四下裡都是蟲豸飛快爬走的雜音,不消幾分鐘,變得死寂一片。跟著開始測深度,但隻聽見石子滾動卻沒有落地的聲音,不論是天竺菊的銳眼,還是泅水之星的隔世之眼全都不好使,正在眾人猶豫不決時,迪姐卻說,在那底下有多條暗河,並水流湍急,她們真要下去,得先要搞個筏子,同時要備足繩索。
起先根據藥店老板的描述,被捆綁女子化為蟲豸溜走,皮囊倘若拋入龍口,應該就在底下不遠。它又是怎麼流去好幾十英裡外的帕特南汙水廠底下?因此眾人隻當他是信口胡言。然而Dxe的形容,則破了這道謎麵,皮囊在水中飄蕩,已隨著支流去了下遊。
就這樣,她們重新做出分工,奧萊莉和藍花楹驅車去附近漁場租借皮筏子,天竺菊和Dxe往五金店采購繩索和照明棒。臨行前泅水之星讓她設法一定要留住迪姐,她的半妖體質將確保眾人少走彎路,以及預先示警。倆人本就無話可說,默然開著黃斑羚往吉普森去,為調節氣氛天竺菊說能否放些音樂輕鬆心情,迪姐隻管翻白眼不予理會。
當她啟開背包翻CD片時,Dxe忽然急刹車撲將上來,一把推開她打包中翻出白銀匣子。
“她不由分說地狠狠甩來兩個帶血耳光,高叫著你和你的母狗老媽害她也就算了,還想害死彆人麼?我來不及解釋她便怒氣衝衝地跳下車,瞬間走得不知去向。”她仰著臉讓我細觀,微紅掌印清晰可見,又說:“Dxe走後我倒是鬆了一口氣,老實說我特彆害怕與她獨處。待到全部忙完,時間已是中午兩點,奧萊莉感到遺憾,說缺了她我們必將勞師久遠。”
然而,一旁的藍花楹卻顯得無所謂,她說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沒有這個關鍵人物也照樣得下去。聽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奧萊莉感到很困惑,不由向她打聽小女友到底是什麼來路。當介紹彼此後,雙方都感到很吃驚,那就是這個泅水之星,完全不知當今地底世界組織架構,她似乎來自一個未知之所。在那裡不存在暗世界,卻有個鏡花世界,大抵就是如此。
根據她的回憶,自己是在某個平靜下午收到骷髏暗礁的指派,帶上兩個夥伴,走進了一家普通的大樓,在那裡與委托方會麵並簽署合同,隨後出了門便開始立即行動,奔赴這座位於佐治亞的邪教道場。我們在雨夜大戰時瞧見的廂車,就是對方派來接應的人馬。
“除了已知訊息,她沒再提更多,畢竟簽署過保密協議,不能泄露對方身份。這個泅水之星是貨真價實的泅水之星,連她的坐騎也名叫小拽女,隻是與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
“那藍花楹又是如何做出解答的?當時她在乾嘛?”我替她點燃煙,迫切地問。
“她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說我們三人是不同時空線的產物,倘若以我作為當下,那麼奧萊莉代表著過去,而她則代表著未來,恰好在某個機緣點融合在了一起。如果時間空間是道周而複始的環,那麼總有相彙的時候,如同天體的九星連珠現象那樣。”天竺菊不再那麼拘謹,她往我身上一倒,撫著臉龐,道:“然後她說出一個陌生理論,叫做蟻穴宇宙。”
那什麼才是蟻穴宇宙呢?她是這般描述的。以往我等在各種科幻電影總能聽見一個名詞,叫做平行宇宙,然而實際無人可以證實,那隻是一種理論與猜想,僅僅隻是比較符合當今的主流意識。而她身處的未來,除了平行宇宙外,又出現了一種新的理論,那就是蟻穴宇宙,它是可以通過模擬被還原出來的。實驗師找來一口大魚缸並寘滿土,注入螞蟻蟲卵,時間久了它們自會將之鑽得千瘡百孔,並形成各自的種族與生態圈。
在這些被隔絕的土壤下,螞蟻們並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因土層鬆動有一隻螞蟻爬進了彆人的地道,方才知道除了自己還有相同的一群螞蟻。而後,又因塌陷以及其他諸多原因,這道裂縫又被填堵,螞蟻回歸族群,並對自己的這段神奇經曆感到不可思議。
平行宇宙則不同,它是筆直直線,注定難以交彙,必須要具備類似黑洞般的物質造成曲軸才可能撞擊在一起。而且,平行宇宙是個無限的概念,它會分出去無計其數的自己,那這股力又是從何而來?這些全都不得解釋。相比之下,蟻穴宇宙好理解許多,它不具無限性,卻時常會交融在一起,那麼在不同的時空線下,現在、過去以及未來相遇,也未必不可能。
“然後奧萊莉說了個鬼故事,她大致懂了。年少時有一回她從海外旅遊歸來,回家進電梯時與臨屋一個老嫗擦肩而過,倒頭睡下後隔了幾天,驚聞這個鄰居早在她回來前半周已死在了家裡,她那時還以為她是清晨出門購物。”說起這類話題,天竺菊總顯得饒有興趣,她似乎忘了所有不快,道:“要這麼算,我也見過同類事件,或許你也可能遭上。”
當初天竺菊平靜地在賭場打工時,有一回她朋友大清早打來電話,要她代自己請假,似乎是有些感冒了。實際是她的這個朋友徹夜與女友折騰,臨到天亮剛剛睡下。而到了傍晚時分,她獨自轉去吸煙間吞雲吐霧,卻見這個朋友也在屋內,便有些嗔怒問他為何耍自己?此人也沒過多解釋,卻很嚴肅的說,明天的休假被取消了,大家還是要按正常時間到班。
結果隔天她趕到賭場,卻是空無一人,她感到很光火便跑去朋友家開罵,對方卻說請了假睡醒後他帶著女友去了中城,傍晚時分正在看電影,並拿出票根,怎會無聊地跑去賭場故意耍他呢?既然不是他,那這個出現在吸煙間裡的人又是誰?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人走散後便徹底消失的案例,甚至是在眾目睽睽下一眨眼就蒸發在空氣中,這些不啻在說明,新理論宇宙並非空穴來風,它有著一定的合理性。隻是陀具羅們身處的未來,參透了某些奧秘,並拿到了挖掘工具,才能頻繁回到各個時期。
“藍花楹說彆把自己看得很特殊,你我身邊的每個大活人都是組成未來的一部分,過去會修改未來,未來也會影響過去,我們隻是撞擊在一起罷了。但在這其中仍有局限性,畢竟是有機體構築的世界,它們終究要腐朽的。不滅的物質將永恒,並將抵達一片荒原,那個鬼地方叫迷霧海峽,在民間的俗稱裡叫做冥界。它是所有靈體彙聚之地,並且是單一的。”
“原來如此,換句話說,這世上存在著成千上萬個Dxe,原來魂鐮所說告彆了這一世的情緣是這麼回事!”我頭一回聽聞這些,不覺來了些精神,問:“那然後呢?又說了什麼?”
“然後說的大多是你不愛聽的話,為了解乏藍花楹拿你倆開涮,她說兩者年齡相差太大,以你的性格愛情維持不了多久,如果換做她就隨口找個理由,狠狠甩了你。這讓我一度懷疑另一條魂魄可能是勿忘我,因為她也說過同樣的話。”天竺菊用手比擬著,道:“閒聊過後我們開始下龍口,那底下真如Dxe說的,地形十分複雜,滿是一個個由朽木構成的洞穴。它們是中空的,塌陷得很厲害,的確有著許多溪水般的東西,都往同一個方向而去。”
“溪水般的東西?那代表說不是水,它是什麼?”我衝她一伸手,道:“給我看你手機。”
“手機被沒收了,不過你想看的話。”她苦著臉伸手探向懷中,掏出個奶香四溢的小玻璃瓶,裡麵端的是血漿般的液體。她順手擱在桌上,道:“就是這種墨綠泛泡的東西,比水稠卻又比鼻涕稀,奧萊莉說這是屍脊背髓液,母樹死了有好幾百年,另一頭的雄樹也被刨了根,所以原本流動的樹汁成了死潭,各種蟲豸堆積其中腐爛再分化,因此成了這副模樣。”
沿途雖有驚無險,卻全是外觀相似的洞穴,天竺菊記起男子交待的細節,那個大長老曾由底下上來,必然做過各種標記。於是她利用這個特殊的水生環境,釋出體內夜貝,化作無數羽蝶照亮四周,終於見到了被火熏黑的朽木上,有人刻下圓圈和叉叉的標記。三人一麵控住繩,一麵四下查找,外加髓液稠厚的阻力,當她們抵達胡桃蛾龍口時,足足飄了三小時。
“在那龍口底下,不是起先以為的萬丈深淵,它是中空的樹心,時而盤繞時而起伏。漂流了一陣,我們逐漸掌握規律,那就是總會出現梨子狀的空穴,猶如停泊的港口。髓液流動相對開始放緩,隻要找到這種地方就是正確方向。奧萊莉說,這種木穴其實是屍脊背萎縮的塊莖,如果它是活樹,那麼瘤子狀的樹皮間會生出各種發亮的熒石,以及流淌的金屬。”
很快,流液一下子變得湍急起來,前方似有巨大的吸力牽引,幾人把持不住,打下的繩樁被生生扯斷,皮筏子如飄零河溪的落葉一個勁打轉,臨到眼前方才驚覺,那是個瀑布般的大豁口,筏子被衝得空中解體,眾人跌入水下沉浮,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