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bp;138:T?t?e(騰廷斯蛾)
魂鐮將所能搜集到的槍彈分發完畢,確定無人退出後,領著四名自願者竄進彈子門。昏暗的穴燈,支離破碎的監控室,布滿鋒銳爪痕的青灰色牆磚,以及噴濺牆頭的斑斑血跡,無不在向人們揭示,這是一個爆發過無數血戰的煉獄;在這些刑房背後,浸透著各種靈與肉,血與淚,陰謀與殘忍,以及愛恨交織的往事。
拉多克剃刀和琴弦快步跟在魂鐮身後,顯得神情肅穆。他們有幸在這所道場裡生活過兩天,親眼目睹施暴的聯合軍團與黑幫,是如何一步步將莉莉絲們逼入絕境的。兩隻公羊雖談不上勇敢,甚至還有些怯弱,促使他們再度下來,深藍的工作性質固然是首位,但更多的是,倆人都想親身走完最後一段荊棘之路,為女神峰大戰降下帷幕。
範胖與女兵一路拌嘴一路狡辯,當下到這片陌生之地後,開始變得沉默。倆人是觸發整件事最初的受害者,夜襲莉莉絲們未果,卻反被揍成豬頭,急切間一心要雪恥,直至見證姐妹會的覆滅。此刻的他們,卻絲毫快樂不起來,甚至還有些後悔,如果不是當初自己極儘渲染,或許現在所有人依舊還活著。
“我們就是那根該死的線,如果時光能倒流的話。”範胖時常翻看皮夾內一幀照片,那是半年前他與沙利文在月穀電台時的合影,這場大戰牽涉進太多彼此的摯愛,以至於殃及到全體蘭開斯特,每個人都付出了沉重代價。其實,過多自責並不能帶來什麼改變,不論是不是他們的緣故,大戰依舊會觸發,隻是換一種形式換一個結局罷了。
所有人裡,最惶恐不安的那個就是女兵。當聽說白領婊以一種壯士斷腕的悲壯,死在土丘之下後,竟一下子傻了。論說她有多鄙夷Dxe,完全是不存在的,這是一種仇富心態,以及內心折射的自卑。憑什麼這個裝腔作勢的播報娘們,要來觸碰自己蛋糕?不就比我高些,臉蛋漂亮些麼?她乾這些就為了惡心我!為了氣我!我一定不會讓她好過!儘管如此,她意識不到自己才是欲念至上的第一人,並且鎖定的目標,還是自己閨蜜Kr的男友。
“許多人都看她不爽,我隻是其中之一,我根本不想看她真的去死,乾嘛將臟水全潑在我身上?”麵對範胖的指責,小櫻桃振振有詞,她絕不願背黑鍋,這與實際構想天差地彆。她真正想要的,是成為女播報生活中一個損友,Kr扮白臉她當紅臉,充分利用醉蝶花與天竺菊是結義兄弟這點,時常去蹭吃蹭喝外帶調戲,而白領婊顧及形象,隻能默默忍受。
“最後一次通話是多久前?誰接的電話?”眨眼間五人來到井房,相互核對著訊息。尤比西奧一麵搜尋先遣隊蹤影,一麵問範胖,說:“你繼續聯係他們,我不知道手機號。”
“就是空地發生騷亂前,查理撥通的電話。接聽人是紫眼狐狸,她們被兩妖追討,不得不分開。之後再要聯係,便信號全無,沒法連接了。”範胖抹了把臭汗,搜腸刮肚回憶著,說:“那間圖書館一般的地方,叫做什麼失魂之地!這是最後獲得的訊息。”
“什麼鬼名稱,肯定又是醉蝶花的發明,”拉多克眨巴著大眼,指著監控室背後,道:“既然她們的目的地,是藥店老板過去藏身的牆縫,我知道位置,都跟我來。”
五人剛往前踏出十多米,就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生疼,同時各處都傳來人的低語,好似又有幾支像他們那樣的小隊下來了。女兵剛想探頭張望,卻被魂鐮一把揪了回去。
“都彆說話,改用切規。”尤比西奧推開邊上牢門,示意所有人保持肅靜。這是一間裝有八個噴淋的水泥胚破屋,似乎是姐妹會洗澡的浴室。他一把掀去防滑毯,露出底下木籠般的格子,要眾人擠進這個地坑,然後透過毛氈縫隙,緊張地觀察著屋外走道。
時隔不久,一個老頭般哮喘的怪音由遠至近傳來,此物跌跌撞撞闖進浴室後,重心不穩跪在地磚上。眾人不知魂鐮在回避什麼,不斷互傳眼神想問他原因。而尤比西奧一言不發,隻是雙目緊盯著那條黑影。很快,這東西爬起身,原來是個被劈掉大半腦袋的中年男。它摸索著牆皮走來,鮮血不斷從破腔噴濺而出。此物胡亂抓到輸水閥用力擰斷,開始擎著鉛管猛紮自己脖頸,就這般忙了十來秒後,半拉腦袋被強行撬掉,這東西方才舒坦下來。
“還有更多的頭。”此妖自言自語,蹲在排水渠前稀裡嘩啦一陣排泄,又從腹部推擠出新的人頭,這回換成了一個長發男。它滿足地嗅了嗅空氣中的惡臭,徑自推門又出去了。
目睹這一切的自願者,被嚇得腿腳打飄,老妖隻需多走幾步,就會發現人頭的寶庫,正縮在難以轉身的狹窄木籠內瑟瑟發抖。時隔很久他們爬身出來,紛紛掩鼻去看老妖遺下的便溺,醬紅色肉渣裡滿是人類頸椎的碎末。眾人轉而去問魂鐮,此物究竟什麼來路。
聖維塔萊領隊拋出過一個名稱,吞頭怪,這種東西存在於神話傳說,名喚切斯蒙奇。相傳在古代西奈半島,有人在傍晚墓地見過這種野鬼,因它們是畸形,所以對收集人頭有著謎一般的貪婪,攝取首級後既可以讓自己外貌更像人,還能靠它完善缺乏的視聽。到了白天,此物爬回山洞睡覺,又將人頭吞回肚子。除此之外,人頭對它們來說也是易於保存的美味,切斯蒙奇刨挖荒塚,一旦找出當即開顱吸食腦髓,故而它們的駐地附近散發著標誌性惡臭。
“我不認為領隊會這麼武斷,這個人尤其精明。吞頭怪是懶惰的生物,它們像蛤蟆般遲緩,整天昏昏欲睡,否則附近村落的人早被吃儘,又哪來的文字記載?而這隻東西顯然有針對性,行動迅捷快到肉眼捕捉不過來,是截然不同的老妖。”尤比西奧扶著禮貌者肩頭,歎道:“所以我覺得,不論猜測與實際偏差多大,都該將船棺之事通報給他們知道。”
“那我們乾嘛還停在浴室?”琴弦見魂鐮不住揚手看表,問:“你在等什麼?”
“等老妖再次中招,利用時間差火速向聖維塔萊靠攏!”他朝地上血肉模糊的腦袋努努嘴,道:“既然老妖追索的目標不是我們,那它闖進地窖必然是衝著大長老這一脈人物而去。先遣隊想要拿它,就會預先設置圈套,剛才那種嗡嗡聲,就是借鑒勿忘我眠月鏡棱的原理,設計出的音窐類妖法—十麵戰鼓,嚴重攪亂此物試聽,咱們亂闖豈不壞了人家的好事?”
僅僅過了十餘秒,泛渣之井尾端傳來陣陣咆哮,聲音之響簡直刺破耳膜,同時各種紅霰射發的槍擊大起。火候到了,尤比西奧這才招呼四人跟上,朝著聲源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地底二十二米處破敗圖書館內廝殺的我們,也聽見這種淒慘嗥叫。
“倒底還有多少事沒提,康斯坦丁?你不是說塵民為應對危局,預先準備了四頭猛虎麼?”我側身躲過人頭馬的瘋狂刺擊,叫道:“水蛭雷神,石盤麒麟,無骨蛇露西還有童屍喬曼幻化的猩劫,現在怎麼又多出一頭野獸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挾翼也是猛虎?它是撬動魚麗燭影不可或缺的砝碼罷了,再者你們也沒繼續追問。”大長老自知理虧,隻得放緩口吻,說:“我也叫你一聲大小姐,事分輕重緩急,你覺得繼續糾結這件事現在合適嗎?先剁死石盤麒麟喘勻氣,咱們再談不遲!”
事情正像大長老形容的那樣,人頭馬聞聽怪叫後,開始變得亢奮狂暴起來,它一麵揮舞刮刀瘋狂襲殺,一麵加緊掙紮,束縛它的帶刺鐵絲被逐條繃斷,並在固定的石柱上割出道道深溝。這兩者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同誌或仇家?我不知道,急切間大長老不答我也不問,應付人頭馬已是極限,倘若再放進一隻老妖,我等將必死無疑。
肢體的劇烈擺動,令人頭馬化為焦末的長鬃大袍成片墜落,終於露出遮蔽起來的真身。這是一具近乎死屍般的身軀,僵硬,蒼白。曆經聯合軍團多次圍殲,已是千瘡百孔,槍眼外加刀傷,幾乎將肌腱撕得蕩然無存,嶙峋胸肋暴露在外,隱隱透出內裡跳動的內臟。倘若換成過去的稻草男孩,早已死了千百回,但硬是挺了過來,隻因它已徹徹底底成了隻老妖。
給他人造成近乎無敵的假象,全賴石盤麒麟不斷分泌的馬鬃蟲作祟,它們迅速填補瘡口,溶解為膠狀灼汁,隻要接觸到外界空氣,立即化為堅硬石灰質。以至於稻草男孩大半個身子被白壘包裹,難怪刀斧榔頭砸中其身,隻會發出鏗鏘之音,活像穿著一套甲胄那般。
人頭馬深知命門在哪,早就重重設防,它暴露出破綻挑逗他人,故意讓脊背被揍得皮開肉綻,噴湧而出的馬鬃蟲大量死亡後,堆積出龜甲厚度的石灰垢,即便被人識破不死秘密,你也拿它無計可施。康斯坦丁隻望了一眼,便被氣到七竅冒煙。它昂起鹿角腦袋,用一對血紅眼珠偷窺起我,神情間透露出古怪的驚詫,仿佛不敢相信我也在刺殺它的行列之中。
“看什麼看,你覺得自己這幅醜態,還能讓天竺菊勾起對往日美好的回憶麼?她見了不惡心得想吐才怪!”與之四目相對,我不斷給康斯坦丁使眼色,故意高聲喧嘩,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害怕被她撞見真身遭到唾棄,當回想過去像條癩皮狗般糾纏能獲得熱吻,而今變得再無可能,強烈反差之下,你自卑不已,所以才要鐵了心做掉她,這就是原因。”
人頭馬在連番唾罵下被氣到渾身哆嗦,如若它能開口,必定會說這就送你上西天,它以實際行動替代了語言。掙脫部分粗鐵絲後,稻草男孩拋開黑貓,開始將矛頭直接指向我,激怒它固然是刻意的,但邊逃邊罵早已令我力有不逮,繞場半周後,最終還是被其擒住小腿。
“我的天哪!”藥店老板急出滿頭熱汗,忙抱著一把鎬頭衝將上來,預備拚老命了。其實我並不是嫌命長,而是在等一個機會。然而,這個機會的出現,卻超出了我的預謀。
隻聽得轟隆一聲自半空炸響,無數碎磚牆皮伴隨著地動天搖,如雨點般墜下。稻草男孩側過鹿角腦袋,慌忙看向壁爐方向。因目睹愛女慘死,讓勿忘我瞬間喪失理智,她竟命令海神傭兵將全部炸藥填上,炸塌了半垛厚牆。徘徊在拱券回廊裡的人群站立不穩,被這股力紛紛衝刷下來,四仰八叉摔進瓦礫堆,哀嚎聲此起彼伏。
人頭馬知道這夥強敵遲早會下來,但沒料到會這麼快,竟變得有些遲滯。而當它回過神時,隻見銀光閃過,下顎被兩把安貢灰狠狠貫穿腦顱,鋒銳矛頭掛著猩紅腦漿破竅而出。
“布雷德利?你發什麼愣?立即給我刨了它!”我朝男子大聲怒吼,趁勢一滾,抓過傭兵先前丟下的包,在鎬頭撕開稻草男孩腹腔的同時,立即拔掉保險銷填入兩枚手雷。然後猛踹其胸肋,將自己蹬出老遠,死死抱住腦袋緊貼地麵。
兩聲撕爆之後,石盤麒麟哪怕再堅不可摧,也被炸得血肉橫飛,衝天血幕混合著骨屑臟體,傾瀉而出,將它震飛出去十多米。慘遭破胸粉碎的稻草男孩,縱然湧現再多馬鬃蟲,也補不齊水桶粗細兩口大窟窿,喪命已是必然。康斯坦丁見機不可失,飛奔上前就打算割頭!
“你竟敢當著彆人親媽的麵,宰殺她的女兒。”遠處的紫眼狐狸帶著哭腔,一骨碌從碎石中支起身,咬牙切齒地撲殺而來,罵道:“誰都不準碰它,畜生公羊的狗頭,由我來取!”
“等等,你倆把頭分了,那我回去該怎麼交代?這混蛋殺了我兩個夥伴,我得給人家家裡一個說法。而且手上沒證物,我也領不到錢,這單業務難道讓我白乾?”奧萊莉不甘寂寞,一抹鼻血也當即加入奪頭行列,瘸著腿奔跳而來。
三個狂暴娘們在綠色頭燈映射下,扭曲的麵目變得極度猙獰,也許在她們眼中,稻草男孩由頭至尾都不是人,而是功勳、砝碼和祭品。人頭馬知道大限已到,自己這顆首級很快將被她們連刨帶鋸割下,反倒變得坦然,在這一刻它似乎又恢複了人性,頹廢地垂下雙爪,撐起僵木的身軀,既不求饒也不躲閃,默默等待著死亡降臨。
我背起手,遠遠看著她們你爭我奪。促使人堅忍活著的動力,除卻責任就是信念。當大仇得報,整個人變得特彆空虛,似乎將一輩子要做的事都辦完了,反倒不知該何去何從。我想我已被鍛造成了名副其實的女殺手,稻草男孩便是第一個犧牲品。望著現在的它,回想起腦海中曾經的它,我感到莫大悲哀,它為何執著於殺了天竺菊,或許永遠沒有答案。
“你剛才的舉止,簡直把我嚇傻了,這是故意的,你知道它會中計,是嗎?你依舊還是那個天殺的妹妹,對待它比對待我更暴虐,慶幸的是我睿智地選擇了投降。這種殘忍之美簡直太性感了。”呆若木雞的布雷德利靠過來,推了推我的胳臂,問:“嘿,你現在在想什麼?”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我無心多加理會,衝著大長老高喝:“康斯坦丁,現在你喘勻氣了,該說說野獸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東西與它有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