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笑得出來?眨眼間又死了一個,這哪是講義氣,根本是在白白送命。”女兵摸了摸全身最具閃光點的細長脖頸,哀歎道:“再這樣下去我遲早也會掉腦袋,恕不奉陪,告辭。”
“人頭不是關鍵要素啊,孩子。”追擊者揉著她的肩,神色也是同樣淡定,說:“通過一係列的遭遇戰,此妖割走人頭的用意,是想靠它來補全試聽。其外貌是個高瘦的人形,所以最初一定擁有自己的腦袋。同僚之死,是因他擋道了,老妖並非為殺而殺,而在追擊逃去底下的某個人。在目標達成前,它永不知疲倦,狂奔晝夜,一刻不休,直到得手為止!”
“聽你的意思,似乎已有了對策,那是什麼?”尤比西奧重新係上領帶,問。
“這種事之前我侄子已做過一次,削去它半截子腦袋,但又為其保留完整試聽。那麼一來,它便不再起念打彆人腦袋的主意,能湊合著用何必隻身犯險呢?人與妖都會分析利弊。不過,想要砍得恰到好處,卻是一門技術活。”副手思索片刻,與領隊走去圖書館一側竊竊私語,隔了半支煙功夫又折了回來,倆人蹲倒在地,從包中翻出三五個大小不等的鐵箱子。
“吐珠鳶尾箱?”魂鐮瞥見這些東西,也好奇地蹲坐下來,捧起一隻左右打量,驚歎道:“起先我壓根沒想到這一層,過去看過的箱子都很笨重,你們居然能把它做得這麼袖珍。”
“不奇怪,過去出任務的都是骷髏暗礁嫡係人馬,他們是刻板的傳統堅守者,英靈堂健衛。但對外包商來說,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因地製宜便於托運才是原則。”聖維塔萊領隊背起手,朝破屋中央的怪樹努了努嘴,歎道:“那是彆人精心布下的一個羅睺星陣,任何奇技淫巧在此都無法施展,然而氣味這種東西,可就不在它所能約束的範圍裡頭了。”
“羅睺星陣?難道指代的是印度占星術裡的羅睺?可這裡是土丘之下啊。”
“地支九曜,你連這個也不懂?看來是我高估你了。”追擊者聞言也站起身,責令其餘人等手彆閒著,去將浮陰木葉絞成碎條並置入鐵箱,然後貼牆一個個擺好,意味深長地說:“羅睺再現之地,必是墳場或地宮,我們所站的這個位置,其實是一座墳墓。”
於是乎,鎮暴先遣隊做出了分工。鬱金香打扮的人自告奮勇,提出自己去底下見見劫後餘生的我們,也好知道有關這間圖書館更多細節,並設法搞懂野獸的來曆與目的。而剩餘的幾人,則留在原地高度戒備,阻止此妖趁虛而入,各自守衛崗位。正因羅睺陣能屏蔽一切訊號,執意要走的女兵被附加上一個使命,待她爬牆出去後,呼叫更多支援趕來此處結陣。
魂鐮默默地注視著他形同空氣般消失在莽莽黑暗之中,便輕咳幾聲走到領隊身邊,陪著他一塊仰望著怪樹。無意中對視卻又倍感尷尬,於是開始沒話找話,就著羅睺陣研討起來。
“你說,這顆奇怪的枯木,會不會是所謂鎮局的首眼?要不將它伐了如何?”尤比西奧提過一支煙,為他點燃,問:“依你之見,這是棵什麼樹?”
聖維塔萊領隊乾笑數聲,將蟲子女人概述過的理論複述一遍,然後搖手笑他,答:“這棵樹屁用沒有,就是彆人栽種的景觀之一。難道你無事可乾麼?既然你對你的小姐承諾有那麼重要,為何不親自下去找她敘舊?這又是何苦?再三讓你彆摻雜此事,根本是對牛彈琴。”
“你說得對,鬱金香們擅長的是特種作戰,但在窺破詭道方麵卻是外行。我怕此人問不清楚,即便有問題也會漏看,保險起見還是我跑一趟吧。”尤比西奧並不在乎他的口吻,收拾完行囊就打算下去,剛挪到地陷前,他如同被蜂蟄了一下又激退回來,雙目圓睜口不能言。
“怎麼了?”領隊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問:“說話,不進不退你又要乾嘛?”
“我的天哪!此地簡直是烏雲蓋頂,在我淺薄的人生中,還從未見過這等妖氣衝天!”魂鐮快步折回,打自己包內翻出幾隻齜牙咧嘴的鐵麵罩,交予領隊幾人帶上,說:“這東西名喚獠牙鬼濁,等同於其他流派的譫妄手環,我等過去在陰蝕道場破除機關,靠的就是它,你們自己看看吧!先去叫停女兵,這種鬼地方,填多少人下來都是枉死!”
獠牙鬼濁是鐵布利希兄弟會獨有的麵飾,鑄得血盆大口,鐵齒鋼牙倒豎,形同陰蜮裡的惡鬼,外觀煞是可怖。此物與獍行們的朝露相似,能為佩戴之人視覺附加一張濾鏡,以便發現肉眼無法瞧見的異象。因著名的偽神案而誕生於十五世紀。透過獠牙鬼濁的雙錢窺孔觀測,正有十數股黑到發紫的煙柱狀霧氣,從地陷底部往上升騰,已然將在場六人籠罩其中。
“該死,咱們會不會是被老妖擺了一道,它采取了某種障眼法早就下去了呢?”這幕情景同樣震懾住了在場所有人,令追擊者不禁狐疑起來。他們已在地陷前撒下三道黑生鐵屑,並結下了黑渦局,隻要那隻東西靠近,四下眾多返生鈴會齊齊鳴響,聲音簡直大到能把死人吵醒。領隊聽後一口否決,他說自己人雖在遊蕩,但視線一刻都不曾移開。雙方正在唇槍舌劍辯論,垮塌的拱券回廊破墟前探出一條披頭散發的人影,順著陡坡滑落下來。
“你不是退出了嗎?乾嘛又跑了回來?”待到此人走近,範胖方才辨清,那是不辭而彆的女兵,不由撓著頭皮問:“查理,你哭什麼?上麵又出了什麼事?”
“我對自己說留得青山在,何處不能覓芳草,Dam&bp;t,我根本做不到啊。不論如何想要忘卻,但頭腦中都是她,是生是死?人在何處?全部沒有答案。回想過去點點滴滴,我究竟都乾了什麼?我,查理.博加特利用人性的軟弱,采用這麼齷齪的一套方式,去攪亂彆人正常生活。我錯了嗎?我遏製不了原始衝動,呂庫古陰宅時的那幕情景已成了我人生絕唱。”
“天竺菊是不可能與你在一起的,經曆了那麼多之後,則變得更不可能。”範胖點起一支Weed,冷笑道:“其實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並不是真心加入蘭開斯特的。為何不能在一開始向她告白?倘若被嚴詞拒絕,是不是會覺得下不來台?啊,原來你也是有尊嚴的。”
“因為我沒有勇氣,之前你問我乾嘛討厭白領婊?那是因為不論相貌,身材,秉性,還有對愛情的瘋狂,我樣樣都不如她,在她麵前我是徹徹底底的無地自容。我妒忌她,甚至連帶著醉蝶花也一起厭惡起來。我最大的勇氣,就是將天竺菊灌醉,然後溫存一夜,儘管如此,那個人也不曾說過一個愛字。真有這麼難嗎?哪怕是撒謊,我也希望聽她親口對我說。”
“打斷一下,那你現在什麼打算?與道場外的人聯絡上了嗎?”琴弦擠進人群,問。
“如果今天是生命的終點線,我不想錯過這張單程票,越見不到我越是心急如焚,此刻的我,隻想陪她了卻這段劫難。”女兵點了點頭,端起狙步,就這樣尾隨魂鐮步步走向深淵。
“真是莫名其妙,年輕人整天都在想些什麼?”聖維塔萊領隊冷笑數聲,從包裡取出一隻鳥籠和一個錄音卡帶,塞到尤比西奧的懷中,說:“見到她倆後,把所有人都集結起來,一一詢問明白,尤其是那個康斯坦丁,切記彆讓她溜了。我敢肯定野獸與此女有脫不了的關係。至於該怎樣帶他們離開,這點我還沒想好,咱們就采用最原始的信鴿來互通消息。”
話分兩頭,此刻正在底屜房遊蕩的我,瞥見辦公室偏角擺著一口奇怪的玻璃皿,其巨大體積足以將我整個人塞進去。裡頭似乎曾種過東西,但已被全部抽空,隻餘下一層薄薄的苔蘚,泡在底部發綠起泡的臭水中,我正看得稀奇,波以耳吸著鼻涕走來,問我到底在找什麼?
“單單為了躲你啊,遠遠瞥見,不知你是人是鬼。誒?大叔,你說這隻大腹便便的玻璃瓶,究竟派什麼用?”我指著此物,問:“它與四周擺設格格不入,放在這裡顯得很突兀,”
“那是生態瓶,不投食糧不補水,任其自然瘋長,實驗室裡常見的擺設。你們獍行胯子一分賣肉為生,難道隻懂營生沒讀過書麼?”他訕笑幾聲,衝我擺手道:“對不起,看著你這張臉,我就忍不住開些低級玩笑,彆介意。既然沒事就快隨我上去,也好了斷這單交易。”
“我不走,要走也得帶上全部人一起離開。莉莉絲們已受夠了磨難,不能再折騰了。”
“你瘋了?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客戶隻說將你與27號帶去伊騰頓,不包括其他人這些附加條件。剛才路過庫室我去看了,那個紫發娘們沒救了,即便帶上也無濟於事。我幾番出入死地,好不容易才找來這裡,你跟我耍性子?”波以耳聞訊勃然大怒,迅即拔出匕首抵住我咽喉,叫罵道:“就你們算人,傭兵不是人嗎?賤貨,再敢跟我多放一個屁試試!”
“不,你先將刀放下,我是想說,帶我一人逃離魔窟這不現實,上麵有那麼多聯合軍團的人,還有聖維塔萊,就算爬出坑我也會第一時間被拘起來,你如何帶我離開?反正他們本就要捉拿我們這群姐妹會餘孽,索性等上一段時間,待他們處理完野獸的事,集體離開時也可趁亂逃跑,不是嗎?”我慌忙高舉雙手,向辦公室死角緩步退去。
“至於要怎麼離開,那是我的事,你管那麼多乾嘛?乖乖跟著走便是。真是被你這個笨女人氣死,你這種半大丫頭,我生都生的出來。”他這才憤憤不平地垂下手,在匕首收回刀鞘的一極霎,襠部挨了我狠狠一腳,大兵迅即滾翻在地,痛苦地嗚咽不已。
“現在誰才是賤人?老娘需要你來救?拜托,一同隨我下來的,全是暗世界的百戰精英,與她們待在一起,我活命的幾率更大一些。倘若同你像過街老鼠般亂撞,那才是在拿自己小命開玩笑。”我撿起安貢灰快步離去,單以現在來看,事態變得愈加複雜混亂,番茄的事索性公諸與眾,無法再繼續躲躲藏藏了,與人分隔兩地,那隻會白白耽誤寶貴時間。
正走得傲氣凜然,身後傳來兩聲槍響,麵前的水門汀立即被叩開兩個窟窿,回頭望去,白鯨傭兵已端穩身子,正擎著兩把裝上消音的USP指著我的背影。
“你打算殺了你的客戶麼?”我隻得舉手投降,惱道:“對付一個女的需要誇張到用槍?”
“你可不是什麼清純的鄰家小妹,而是個殺人無數的獍行女魔。隻要還能喘氣,那就都算活著。信不信老子給你雪白大腿開幾個洞?彆逼我用槍。”所謂的波以耳十分謹慎,他充耳不聞我的連連挑釁,也不再貼靠上前,冷冷甩來一條紮帶,要我將自己反綁。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方才擰住我後脖子,打算一腳踹開房門,迅速逃離此地。
而恰在此時,原本寂靜無聲的過廊忽然變得鬨騰起來,似乎一下子湧入了許多人。他側開一條門縫,惶恐地極目眺望。我被他單膝壓跪在地,隻能通過映照在其麵罩上的反光來了解局勢,而這一瞥,看得我不僅暗暗叫苦。
這個沒用的番茄,非但藥店老板人沒找到,反而驚擾了其餘人。在連滾帶爬逃進狗洞之際,被瘋狂追來的莉莉絲們擒下。艾莉森手持大斧逼她跪在地上,桃花團著手冷眼旁觀,木樨花正揪著她的長發不停抽耳光,而大難不死的黃瓜,則將怪刀藏在身後,向她步步逼近。
這個小妞是解開我身世之謎的關鍵,若我再不現身,不出三秒番茄必死無疑。可就算給我掙出門去,又要以什麼說辭來平息眾怒?這一切來得太快,以至於叫我方寸大亂。
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波以耳不知是接受過什麼錯誤情報,在他心中莉莉絲們就是頑固的敵人。遠處發生的霸淩,卻讓他看成群女正在拷打番茄,逼她說出我的藏身之處,傭兵悄無聲息上了膛,將槍口指向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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