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底煞風在嶙峋岩壁間衝撞。
卷起被打磨鋒利的細碎砂石，密集拍打在栗正等人身上。
在他們的皮膚上留下黑色、血色，等痕跡。
殺豬般的哀嚎聲此起彼伏響起，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似在演奏一場痛苦交響樂。
而指揮，便是被其餘預備役學員稱為“畜生”的肝帝團玩家。
此時，已經將傷害分攤給好兄弟們的肝帝團成員，表情痛苦，內心愜意。
“栗哥，你還真彆說，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場音樂會的指揮，想讓哪邊音調高，哪邊就會高，要不試試演奏一首音樂？”吃土在隊伍聊天頻道出聲道。
“畜生（x9）。”
對於吃土的想法，栗正和肝帝團的玩家紛紛表示斥責。
但玩笑歸玩笑，煞風帶來的傷害真實存在，他們哪怕選擇自己死，也不會讓兄弟冒這個風險。
他們可以在帝塚村重生，但兄弟們就一條命。
這種持續性的傷害，短時間內不會對好兄弟們造成影響，但時間久了，早晚得出事。
這也是他們最終選擇鑲嵌散矢，分散傷害的原因。
期間，他們也在大口吞吸空氣。
白色氣流在他們嘴邊彙聚，被過濾提純後，化作精純的生命能量和精神能量湧入體內。
再由生命連接，渡給一起受苦受難的好兄弟們，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所以，本質上傳導的隻有痛苦。
這一刻，栗正和肝帝團的玩家再次感受到了身為玩家的美好。
煞風鍛體訓練的核心，除了對意誌力的考驗，還需要它們學會在渾濁、稀薄的環境裡，攝取維持身體運轉的能量。
想要做到這一點，非常困難。
承受持續痛楚的過程，本就難以集中注意力。
但想要從渾濁稀薄的空氣裡分離純淨能量，就需要全神貫注進行，稍有不慎便會將分離出來的能量重新搞混。
但他們玩家就不一樣了。
開服至今始終版本T0級的食氣，在這裡使用簡直就是開掛。
食氣命魂賦予玩家的被動特性和呼吸綁定，每一口呼吸都能附帶食氣的自動過濾和彙聚效果。
煞氣是附帶物理和精神傷害的雙重打擊。
食氣特性的效果是恢複生命狀態和精神力狀態，完美抵消煞氣帶來的殺傷力。
最重要的是，煞氣的殺傷力本就不強，不然魔盾也不會將這裡設為考核地點。
而食氣的恢複效果也不算強，但穩壓煞氣一頭。
所以食氣特性效果，完美抵消了煞氣帶來的傷害，除了痛苦。
但在栗正和肝帝團玩家眼裡，痛苦不再是問題，現在都由訓練營的兄弟們受著，他們已經徹底解脫了。
隻是狀態上，他們還是得裝出一副承受巨大痛楚的模樣。
兄弟們哀嚎時，他們怎麼也得跟著喊上幾句。
要是突然沒聲了，必然引起兄弟們的懷疑。
做戲就得做全套。
“哎喲喂，這煞風刮得我骨頭都要散架啦，痛死我了。”
“感覺皮膚要被刮走了，疼啊，疼得眼前發黑啊。”
“嘶~嘶~哈~操。”
……
雖然一點都不疼了，但呼喊音量上，肝帝團的玩家仍是全場最大。
看得一旁的龍根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再次咆哮，示意他們彆喊了，一定要忍住。
這也是栗正和肝帝團的玩家最佩服龍根的一點。
哪怕承受的痛苦已經大幅度增強，但龍根還能一聲不吭，簡直就是猛男中的猛男。
“話說……我發現一件怪事。”就在這時，鬼瞳抬起頭，露出額頭青筋暴起的痛苦臉龐，隨後用沙啞的聲音的繼續道：
“我感覺到……有一股純淨的生命能量和精神能量……在不斷往我體內灌注，雖然量很少……但我不清楚這到底是哪來的能量。”
“原來你也有這個情況，我也是。”域都族的學員也在這時抬頭疑惑道。
“原來你們都感覺到了，我身上也有。”栗正果斷接話，表情顯得無比困惑。
“我也是。”
“我身上也有。”
肝帝團的玩家，以及其他學員紛紛應聲，表示自己身上也出現了。
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誰能知曉。
規則力量，豈是訓練營的兄弟能看透的，甚至他們連能量流轉的路徑都分析不出來。
隨著時間推移，栗正和肝帝團的兄弟開始在論壇刷劇消磨時間。
呼喊聲也是越來越敷衍，偶爾注意力被論壇某個帖子吸引，哀嚎聲忽然變成了笑聲。
例如，吃土在刷論壇時還掛著探索者的直播間。
看到探索者在遭遇怪物群後，十分猥瑣地趴在灌木叢裡的模樣，以及彈幕調侃，忍不住嗤笑出聲。
突兀的笑聲瞬間吸引了其他學員的目光。
意識到不對勁，吃土果斷裝傻充愣，擺出了一副已經不太正常的樣子，眼神渙散。
這讓其他學員無比擔心，生怕吃土已經被煞風侵蝕了精神識海，出現了意識紊亂的現象。
“吃土沒事吧？”鬼瞳神色擔憂道。
“沒事，他死不了，這是我玩家族特有的能力，可以通過封閉部分意識讓自己進入一種精神保護狀態。”栗正在隊伍聊天頻道罵了一句，隨後給了鬼瞳回答。
“那你們為何不用？”另一邊的域都族的學員神色困惑道。
“我們還沒到極限，沒必要，有後遺症，用多了變傻子。”
明確吃土無大礙，其餘學員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嘗試捕捉煞風中遊離純淨的能量粒子。
雖然有神秘能量加持，但篩選能量，這本就是考核中的一項。
神秘能量具體能持續多久他們不清楚，現在的努力是為了後續日子儲備存活下去的能量。
而栗正和肝帝團的玩家也沒閒著。
看直播、刷論壇、翻看交易行物價……除了沒法動彈，感到肚子饑餓外，日子甚至比訓練營裡還舒服。
訓練營每天都有特訓項目，過程煎熬，身心俱疲。
但在這裡，堪比度假。
偶爾抬頭看一眼正在受苦的好兄弟們，心中為他們加油打氣。
都說“煞氣鍛體”試煉是死亡幾率最高的訓練項目之一。
但這次有他們玩家使用食氣護航，能保證兄弟們一個都不會死，全都能安全回到營地。
代價是，兄弟們承受的痛苦會比往屆學員更高。
日夜交替，黑霧籠罩的穀底下方，隻能勉強通過頭頂的一縷不時點亮的稀薄光亮分辨時間流逝。
這天，煞風忽然變弱。
已經苦熬數日，期間不曾交流言語的訓練營兄弟紛紛睜開了眼眸。
“哈哈哈，好日子終於來了。”四瞳族的一名學員驚喜道。
“可惜了，我還想著接下來幾天的強度能再提一提，沒意思。”龍根環顧逐漸清晰的視野後，神色惋惜地接話道。
聽到這番無比裝逼的話，栗正和其他學員紛紛對其豎起中指。
論畜生，還得是龍根。
無論內心怎麼想，表麵上永遠在要求更高的難度，哪怕這個難度自己根本沒法承受。
煞風減弱後，氣氛開始活躍，學員通過交流的方式減輕壓力。
正常情況下，這時候正是獲取生命能量的好時機。
但每個學員體內的生命能量充盈，根本無需擔心這個問題。
話題不知不覺聊到了前線戰場。
對栗正和肝帝團的玩家而言，戰場始終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財神爺離去前曾表示，每天都有800萬逆潮戰士陣亡，這還隻是常規陣亡數據。
如果是全麵戰爭爆發時，死亡數據會有數倍，乃至數十倍提升。
逆潮軍團培訓出來的學員，在前線的存活時間可能還沒有一天。
想到這幫日夜相處的兄弟，都將奔赴殘酷戰場，他們便覺得無比壓抑。
身為玩家，他們可以擁有無限的容錯率。
但兄弟們的生命卻隻有一次。
哪怕身為玩家，也不是無所不能，他們沒有能力改變瞳子他們的命運，能做的便是陪著他們走下去。
但其他學員與他們的心情卻是截然相反。
瞳子和其他學員聊起戰場時，眼底閃爍著期待。
接觸多了，栗正已經明白這幫兄弟對上戰場是何種態度。
在這幫異族學員的認知裡，自己的生命價值早已和族群的榮光熔鑄在一起。
作為族群中被挑選出來的精英新生代，就得為族群榮光而戰。
所以他們渴望踏上戰場，不是沒有畏懼，而是堅信隻有在血與火的淬煉中，才能讓自己的存在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直至魂歸逆潮，為族群帶去榮光。
這是他們從記事起便被灌輸的責任。
逆潮訓練營裡流的每一滴血，都是為了將自己淬煉成戰爭兵器。
就連訓練營裡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為踏上戰場做準備，死亡對他們而言並非虛無的未知，而是歸宿，是生命最壯烈的燃燒方式。
他們在談論戰場時，眼底沒有陰霾，隻有熾烈的光。
還有著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
這便是宿命，也是他們玩家與其他學員最大的區彆。
他們玩家眼裡的戰場就是煉獄，是死亡絞肉機。
但在其他學員眼裡，戰場是自己的榮耀起點。
他們不畏懼死亡，隻怕不能讓族群的旗幟在戰場上飄揚得更久。
踏上戰場的那一刻，他們也將履行與生俱來的使命，為逆潮而戰，直至生命終結。
這也是他們存在的全部意義。
而他們玩家隻能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既無力改變這些戰士的命運，也無法理解他們為何能如此平靜地擁抱毀滅。
栗正曾想過，這幫兄弟是不是被洗腦了。
但接觸久了，他很清楚這幫兄弟始終都很清醒。
他曾與鬼瞳有過一次關於戰場的對話。
試圖用他們地球人的邏輯去說服他們，告訴他們生命不該這般輕易燃燒殆儘。
鬼瞳的反問是：
“那麼你告訴我，什麼才是有意義的活著，難道是找個地方苟且偷生，你覺得這樣有意義嗎？”
栗正給他的回答是：
“你可以去體驗新的人生，而不是為戰爭而活，開啟屬於你的人生新篇章。”
聽到這番話的鬼瞳笑得很開心，似乎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你總說生命珍貴，可你定義的珍貴到底是什麼？難道隻是存活時間的長短？”
當時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看見鬼瞳抬起布滿訓練傷痕的手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