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一期雪穀訓練營外的雪鱘嗎?它們窮儘一生逆流而上,撞得鱗片剝落也要躍過雪瀑,你覺得它們愚蠢嗎?”說到這裡,鬼瞳的眼神發生變化:“而我們的血脈裡流淌著比雪鱘更古老的潮聲,這便是我們注定要走的一條道路,寧死不回頭,這也是逆潮這兩個字的含義。”
“你憐憫我們為戰爭而活,卻看不見我們因何而戰,沒有逆潮軍團庇護,我的族群在怪物世界便是食物,想象一下,當你的後代被外來掠食者吞噬,當你的族人被外族煉化成養分,那時你就會明白,有些時候生存,比死亡更像毀滅,我們為逆潮而戰,也是在為族群延續而戰,為自己而活的想法……太自私了。”
這番對話過後,栗正沉默了。
他們玩家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是自己,但逆潮戰士的出發點卻是族群,是未來。
每個族群都在拚儘全力存活。
而逆潮訓練營裡的預備役戰士並不是被馴服的戰爭兵器,他們更像是殉道者。
在訓練營裡將自己淬煉成刀鋒,然後在戰場中以血肉為薪柴,在毀滅洪流中劈出一條未來道路。
這個未來,不隻有自己,還有族人、親人、後人。
這也是逆潮戰士,看透命運本質後的坦然抉擇。
他用自己的觀點去勸說鬼瞳,著實顯得幼稚。
這番對話,也讓栗正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他們能做的,便是陪伴這幫好兄弟走下去,竭儘所能的在戰場上保護他們,直至他們的生命儘頭。
聽他們聊起前線戰場,栗正和肝帝團的玩家都沒有接話,這個話題讓他覺得十分沉重。
距離上戰場,已經時日不多了。
時間在閒聊中流逝。
日夜交替過後,煞風的強度開始逐步攀升。
殺豬般的哀嚎聲再度響起。
這次的煞風顯得有些不同尋常,強度並未在短暫攀升後進入平穩期,而是隨著時間推移逐步增強。
就連耐受屬性點滿的龍根也發出了低沉嘶吼。
感覺到不對勁的栗正果斷在隊伍語音頻道開口道:
“兄弟們,把生命連接斷了,現在煞風的威力已經高過食氣特性了,繼續傳導要出事了。”
聽了栗正的呼喊,肝帝團的玩家毫不猶豫斷開連接。
玩鬨可以,但他們不會拿兄弟的性命開玩笑。
生命連接斷開瞬間,慘烈的叫聲瞬間響起,吸引其餘學員的注意。
不明白畜生玩家族又發什麼神經。
但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轉向自身。
這次的煞風強度遠超之前。
漸漸地,煞風開始變形。
不再是單純的氣流湧動,就像是千萬把無形刀刃在相互摩擦。
空氣中浮現出淡青色和淡黑色交織的風紋,所過之處,崖壁上浮現黑色劃痕。
捆縛在他們身上的鎖鏈也在猛烈的狂風中,發出“吱嘎”聲響。
煞風在半小時後徹底暴動,化作實質般的濁流,裹挾著刺骨寒意與鋒銳,在他們身上密集切割。
風壓在崖壁上撕扯出蛛網狀裂痕,碎石被卷入空中,瞬間絞成齏粉。
栗正和其他學員身上出現細密血紋,血珠隨著傷痕裂口被風卷走。
空氣中彌漫起淡淡腥氣,甚至難以睜開眼眸。
當風勢達到頂峰時,整片區域都被籠罩在青黑色風幕渦流中。
地麵也開始有規律地震顫,仿佛地底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步蘇醒。
四周的哀嚎聲越來越淒厲,栗正感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千萬根燒紅的鐵釘,灼痛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肺裡。
“堅持住!”龍根的吼聲在風中響起,隨後他猛地睜開。
意識到煞風已經失控,他釋放氣血,編織成護盾,將所有學員籠罩其中。
這麼做的代價便是氣血快速消耗,他的嘴角滲出血絲,卻仍挺直脊背,神色猙獰道:
“都給我清醒點,說好了一起上戰場,絕不能在這裡倒下。”
但很快,龍根的神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七竅滲出血液。
“換我來!”鬼瞳在這時沉聲道,隨後也將氣血透出體外編織成盾,順帶著用精神力一巴掌拍在龍根的胸口,打斷了龍根的氣血釋放。
十餘分鐘後,鬼瞳的神色也開始萎靡,臉色變得慘白。
體內的氣血也已經不足三分之一,再繼續下去就會陷入意識昏迷的瀕死狀態。
“我來。”域都族的老大話音落下,便跟著釋放氣血。
後續兩天,他們通過交替編織氣血護盾來抵禦還在持續加強的煞風。
但沒有外部能量補充,絕大多數學員都已經到了極限。
再這麼下去,所有學員都得死在這裡。
這便是逆潮訓練營最殘酷的地方,就像是畢業考核中的隨機投送試煉,運氣也是活下去的關鍵一環。
煞風暴走的幾率非常低,卻讓他們給遇上了。
看著一個又一個兄弟陷入氣血枯竭的萎靡狀態,栗正和肝帝團的玩家也是無比焦急。
“靠,這煞風再不停,兄弟們都得死在這裡。”吃土在隊伍語音頻道憤憤道。
“不行讓帝塚村裡的兄弟買些定位傳送吧,把兄弟們都接回去帝塚山脈,我不允許他們死在這裡。”家庭共享在這時給出了一個主意。
聽到這番話,栗正也是有了想法:
“彆慌,沒必要用定位傳送,到時候沒法向幽長老他們解釋,我們現在缺的是恢複渠道,商城裡有的是,實在不行就拿出來用。”
“栗哥,聽你的。”殺心當即點頭道。
隨著時間推移,煞風的強度平穩,卻始終沒有減弱的趨勢,還在猛烈呼嘯。
氣血護盾的接力還在進行,很快便到了肝帝團這裡。
他們也沒猶豫,果斷接上。
但相比較其他學員用氣血編織的護盾,玩家掌握有命魂血盾,防禦強度更高,但消耗更低。
其次,吃土釋放的是光盾,根本不需要消耗氣血能量。
他們堅持的時間,遠比其他學員更久。
隻是煞風仍沒有停下的跡象。
麵對絕境,此時正生成血盾抵禦煞風的栗正扭頭看向已經神色萎靡的鬼瞳:
“瞳子,我的血盾維持的時間已經是你的四倍了,厲害吧。”
鬼瞳斜視了他一眼:
“煞風再不停,我們沒有外來能源補充,都得死在這裡,你還有心思問我這個?”
“是你們都得死,我們玩家族大概率都能複活,怎麼可能真死。”
鬼瞳:……
其餘學員:……
“畜生!(x130)”
很快,栗正的能量也在這時耗儘,由吃土頂上。
麵對還未停歇的煞風,各族學員都已經做好了直麵死亡的準備。
他們眼裡,待玩家族的學員能量耗儘,接下來將要直麵煞風的摧殘。
以他們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頂得住煞風侵襲。
鬼瞳在這時一把扯下脖頸上的項鏈,扭頭看向栗正道:
“搬磚,你死後不是能將隨身攜帶的物品也跟著帶走,這項鏈交給你了,替我送回族裡。”
“送給我怎麼樣?”
“我送你大爺,這是我族信物,怎可能送你。”鬼瞳笑罵道,說著便開始劇烈咳嗽,隨後將項鏈一把丟來。
接過項鏈的栗正低頭看了一眼,沒想到鬼瞳始終不肯給的項鏈,竟然以這種方式到了自己手裡。
雖然眼饞,但他明白這東西對鬼瞳的重要性。
可見鬼瞳真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眼瞅著煞風還沒有削弱的跡象,栗正扭頭看向其他學員:
“還有哪位兄弟需要轉送遺言,或是有什麼臨終囑托,兄弟一場,我代勞了。”
聽到栗正如此畜生的發言,其餘學員紛紛出聲笑罵。
但這個行為也緩解了直麵死亡時的壓力。
鬼風族的一名學員,在這時從護臂上取下一顆紅色寶石,朝栗正丟來:
“搬磚,這顆寶石替我送回族群,交給我的妹妹,告訴他,哥哥失敗了,接下來的由他接替我進入訓練營,重走來時路……我讓她失望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鬼風族的學員眼中難掩苦澀。
對此,栗正完全可以理解。
死在戰場上,和死在訓練營,對這些學員而言,一個代表榮耀,一個卻是恥辱。
看到其他學員都有叮囑遺言的想法,栗正頓時決定不藏了。
雖然這麼做,回去肯定會挨兄弟們的“無情鐵拳”。
他在這時將寶石丟回給鬼風族的學員,扭頭看向鬼瞳:
“瞳子,我也有一樣東西給你。”
語罷,栗正從空間行囊裡取出一瓶特效恢複藥劑,朝鬼瞳丟去。
看到栗正突然變出一瓶藥劑,鬼瞳也是瞪大了眼睛,但還是伸手接住藥劑,隨後不敢置信道:
“你小子,從哪變出來的?”
感受著藥瓶內散逸的純淨生命能量,鬼瞳內心滿是不解。
這次考核要求學員不能攜帶非族群信物外的任何物品,包括各種用來補充體力的藥劑、藥膏,等。
來之前教官還有過詳細的身體檢查。
卻沒想到搬磚這小子膽大包天,竟然敢偷藏。
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躲過教官檢查的?
就在這時,令鬼瞳和其他學員感到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玩家族的學員憑空變出一瓶又一瓶蘊含純淨生命力的藥劑,像是批發般朝他們丟來:
接過藥劑的學員都是神色錯愕,難以理解。
卻聽栗正在這時道:
“都彆看我啊,倒是喝啊,你們真想死在這裡?”
說著,栗正從空間行囊裡取出一份還冒著熱騰騰霧氣的靈食餐,在一眾學員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打開蓋子,低頭輕嗅了一口:
“香!”
語罷,便拿起一塊散逸濃鬱肉香的炭烤脊肉。
肉塊表麵泛著金黃油光,焦脆外皮上還粘著幾粒晶瑩的海鹽,隨著他的動作,油脂順著紋理緩緩滑落,對已經數日沒有進食的異族學員而言,這一幕充滿了誘惑力與視覺衝擊力。
咕嘟!
吞咽聲此起彼伏響起。
隻見栗正將肉塊塞進嘴裡,牙齒咬破酥脆表皮的瞬間,發出“哢嚓”脆響。
看到栗正的行為,其他學員頓時不淡定了。
尤其是鬼瞳。
一年半前的記憶忽然湧上心頭,他聯想到了一期、二期訓練營時的許多難熬往事。
記憶的起點,是玩家族第一次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的食堂大戰。
也正是這次接觸,以及後續玩家族帶來的折磨,讓他們徹底佩服上了玩家族。
但有一個問題,困擾了他很長一段時間。
玩家族的畜生,為什麼那麼能扛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