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先生一時間都懵了。
他的大腦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蘇陽竟然還活著!?
他甚至來不及去思考其中的邏輯,那雙渾濁的眼眸之中,隻剩下最純粹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震驚。
在沒有空房間和每日船票的雙重絕境之下,這個來自華夏的新人,究竟是怎麼在那個恐怖的檢票員手上活下來的?
這完全顛覆了他在這艘船上生存了無數歲月以來,所建立起的一切認知!
然而,何止是安先生想不通。
走廊兩側,那一扇扇緊閉的客房門後,所有正透過觀察窗窺探著外界的乘客們,此刻也都是一臉活見鬼的表情,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駭然與不敢置信。
臥槽!?
你這家夥……逃票都能活下來呀!?
這艘該死的船上,什麼時候出現過如此離譜的漏洞了?
安先生的身體,比他的大腦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一把拉開了自己的客房門,那張向來古井無波的臉上,再也無法維持住那份屬於長者的沉穩。
“新人!可以……商量一下嗎?”
他的聲音,因為過度的激動而顯得有幾分乾澀,語氣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急切。
正緩步走過的蘇陽聞聲,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平靜的目光落在了安先生那張寫滿了震驚的臉上,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安先生趕忙將蘇陽重新請回了自己那間狹小而又簡陋的客房之中。
房門再次關上,安先生看著眼前這個渾身都透著神秘的年輕人,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轉變。
“我該……如何稱呼你?”
“我叫蘇陽。”
“蘇先生。”
安先生連忙換上了尊稱,他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蘇先生,您究竟是怎麼做到,避開那個檢票員的?”
蘇陽聞言,隻是不緊不慢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臉上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
“這個我不方便告知。”
“總之,我可以不需要空房間,也可以不需要船票,同樣能夠避開檢票員的追殺。”
安先生聽著這雲淡風輕的話語,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著蘇陽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個誤入此地的新人,而是看待一個足以顛覆此地規則的,深不可測的恐怖存在。
“蘇先生來到這裡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安先生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
“我可不相信,您真的是一不小心,才來到這裡的!”
蘇陽依舊保持著那份從容,淡淡地說道:“這個,我同樣也不方便告知。”
“不過,你如果願意為我提供一些情報,或許……我們可以互相幫助一下。”
安先生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
“可以!”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立刻答應了下來。
“不過現在,我恐怕沒有時間。”
“我們需要立刻去船艙下層的娛樂區,把明天的船票弄到手才行。”
蘇陽聞言,眉毛輕輕一挑。
“娛樂區在哪?”
安先生趕忙解釋道:“就在下一層,您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跟著我們一塊兒去。”
很快,蘇陽便跟著安先生一同走出了房間。
與此同時,走廊兩側的其他客房,也紛紛打開了門。
一位位衣著得體,氣質各異的乘客,從各自的房間裡麵走了出來。
當他們看到安先生身旁的蘇陽時,無一例外,都停下了腳步。
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彙聚在了蘇陽的身上,其中充滿了驚奇,探究,以及最深層次的敬畏。
甚至有幾位頭戴禮帽的乘客,不約而同地摘下了頭上的禮帽,將它按在胸口,對著蘇陽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於強者的崇高敬意。
畢竟,在這艘船永恒的航行之中,蘇陽是迄今為止,他們所見過的,唯一一個能夠成功逃票的狠人。
這種行為,本身就代表了一種對船上鐵律的公然挑釁與蔑視。
蘇陽跟著這群特殊的乘客們,一路向下,很快便來到了位於船艙下一層的娛樂區。
剛一踏入,一股與上層客房區截然不同的詭異氛圍,便迎麵撲來。
這裡像是一個老舊的劇院,空間開闊,正中間是一個鋪著暗紅色地毯的舞台,兩側則是階梯狀的觀眾席。
整個空間的光線都十分昏暗,隻有幾盞閃爍不定的煤氣燈,散發著微弱而又慘淡的光芒,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陰影之中。
然而,真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觀眾席。
此刻,觀眾席上早已坐了不少人。
它們一個個都像是被精心製作出來的提線木偶,穿著不同時代的服飾,姿勢僵硬地坐在那裡。
它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嘴裡卻在不停地發出著那種意義不明的,如同潮水般的竊竊私語。
那聲音,彙聚成一股令人心煩意亂的詭異噪音,在這片封閉的空間裡,不斷地回響。
蘇陽的目光,從這些木偶般的觀眾身上掃過,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皺。
他能敏銳地感覺到,這些觀眾的情況與甲板上的那些水手截然不同。
他沒有過多詢問,隻是跟著安先生,一同找了處還算空曠的位置坐了下來。
“蘇先生。”
安先生湊到蘇陽身邊,壓低了聲音,神情嚴肅地介紹起了此地的規矩。
“待會兒,舞台上會有小醜進行表演。”
“表演結束之後,他會邀請觀眾上台,與他一起做遊戲和互動。”
“如果您能得到他的認可,他便會贈予您一張明天的船票。”
“可若是……沒有得到他的認可的話……”
安先生環顧了一圈四周那些竊竊私語的木偶觀眾,聲音變得愈發沉重。
“您就會成為它們中的一員,成為這裡的一個永遠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