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嬤嬤匆匆趕往壽安堂時,早已返回侯府的紹臨深,此刻正端坐在老夫人床邊,手中穩穩握著湯匙,耐心地給老夫人喂藥。
這一幕,若被不明內情的人瞧見,單看紹臨深此刻的舉止神態,當真稱得上是至純至孝。
然而,他的一舉一動落在老夫人眼中,卻滿是刻意的嘲諷與報複。
“砰——”
老夫人猛然揮動手臂,將矮幾上的藥碗掃落在地,濃稠的藥汁如墨般在地麵肆意蔓延。
“你彆在這兒假模假樣地演什麼母慈子孝!我問你,那張三是不是你故意安插到我身邊的?”
老夫人目光陰鷙,死死盯著麵前的大兒子,眼底恨意與畏懼交織,話語中滿是試探。
“你彆以為我老糊塗了就好糊弄!張三能偷走我內室的銀票和首飾,倒還說得過去。
可庫房裡的那些嫁妝,若沒有你的默許,在這侯府裡,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運走?”
老夫人內心驚恐萬分,若張三真是大兒子的安排,那……那她與張三之間的隱秘之事,豈不是早已被對方洞悉?!!
紹臨深看著老夫人明明氣急敗壞,卻還要強裝鎮定的模樣,心中哂笑。
他接過身後侍女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手上的汙漬,這才開口道:
“張三?哪個張三?我們侯府有這麼個人嗎?”
說罷,他神色疑惑,側頭看向遠處躬身候著的老管家。
老管家恭敬答道:
“回侯爺,那張三是兩個月前新買來的馬夫。因府上隻剩一輛馬車,他平日裡就做些照料馬匹、打掃庭院的粗活。”
紹臨深恍然大悟,隨即皺起眉頭,一臉詫異地看向床上的老夫人:
“這樣一個下等奴仆,娘怎麼對他如此了解?還能讓他隨意出入壽安堂?
難道院裡的丫鬟婆子都瞎了不成,這麼個大活人都看不見?如此看來,這些下人玩忽職守,著實該重重責罰!”
隨著紹臨深的話語,老夫人的臉色愈發難看,神情也愈發不自然。
紹臨深瞥了眼心虛的老夫人,突然站起身,招來隨行護衛:
“來人!把這裡的丫鬟婆子都抓起來,拖到院中亂棍打死。
還有那個張三,也一並給我抓來!今日我就要讓侯府上下都看看,偷奸耍滑的奴才會有什麼下場!”
話音剛落,壽安堂內丫鬟婆子們驚恐萬分,齊刷刷跪倒在地,麵如死灰地向老夫人磕頭求救。
“老夫人救救奴婢啊,奴婢冤枉!”
“老夫人救命,老奴向來儘心儘力,從未有過半點懈怠!”
“老夫人,我們一直聽您吩咐,從未做過任何越矩之事!”
……
壽安堂內頓時哭喊聲一片。
尤其是老夫人的貼身侍女翠柳,被兩名護衛強行拖拽著,嚇得臉色慘白,不住地向老夫人呼救。
老夫人心中一驚,見大兒子動了真格,一時驚疑不定。
若大兒子真的毫不知情,那自己剛剛的質問,豈不是親手將把柄送到對方手中?
更何況,翠柳知曉她不少隱秘之事,萬一這丫頭扛不住杖刑,將那些秘密全抖落出來,自己怕是要萬劫不複。
“住手!快把她們都放了!”
老夫人急忙出聲喝止。
然而,這些護衛隻聽紹臨深的命令,對老夫人的話充耳不聞,動作絲毫未停。
老夫人無奈,隻能看向大兒子,強壓下心中怒火,軟聲道:
“臨深,快讓他們停下。這些下人伺候我儘心儘力,沒有過錯,你彆拿她們撒氣。”
“哦?既然如此,您私庫裡的東西怎麼會不翼而飛?肯定是這群狗奴才欺上瞞下,背著您偷偷轉移了嫁妝。”
紹臨深一臉不信,最後還示意老管家拿上拜帖,去官府報案:
“我就不信這麼多財物能憑空消失!讓官府派人來查,我倒要看看是誰偷了東西,還想嫁禍給我,害得娘懷疑我,讓我們母子失和!”
紹臨深說得義憤填膺,任誰看都不覺得此事與他有關。
老夫人又急又氣,明知嫁妝丟失定是大兒子在背後搗鬼,卻不得不為他遮掩。
她的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不,不能報官。”
“為什麼不能報官?”紹臨深一臉疑惑。
老夫人垂下眼眸,掩蓋住眼底的恨意,心中懊惱自己方才被怒氣衝昏頭腦,竟忘了眼前這人有多難纏。
她隻能強裝鎮定地遮掩道:
“不過是些財物,我們侯府私下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要是報官,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靖遠侯府連這點東西都守不住?行了,這事我自己會處理……”
話未說完,一個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中年漢子被護衛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