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臨深猛地睜開眼,隻覺渾身像灌了鉛般沉滯。
低頭一看,自己正坐在一張雕花木輪椅上,雙腿軟綿綿地搭著,毫無知覺,活像兩截與身體剝離的擺設。
他剛想開口,喉嚨裡突然湧上一陣尖銳的刺癢,緊接著便是止不住的劇烈咳嗽,震得胸腔陣陣抽痛,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就在這時,一隻纖細溫熱的手適時撫上他的後背,帶著輕柔的力道輕輕拍打。
隨即,一個盛滿溫水的杯子遞到了嘴邊,杯沿微涼,耳邊傳來婦人關切的聲音:
“慢點喝,潤潤喉就好了。”
紹臨深就著她的手喝了口溫水,喉嚨的灼癢感稍緩,才疲憊地靠回輪椅背,眉眼微垂著打量四周。
這是間古色古香的花廳,頭頂描金藻井懸著琉璃燈,光線透過彩釉灑在青磚地上,映出斑駁光影。
博古架上的青瓷玉器泛著溫潤光澤,牆角銅爐裡的檀香嫋嫋升起,混著淡淡的藥味在空氣中彌漫。
站在他身側的婦人約莫三十多歲,穿著一身絳紫色襦裙,裙擺上繡著暗紋纏枝蓮,鬢邊插著一支珍珠步搖,隨著她細微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望著他的眼神裡,滿是化不開的擔憂。
花廳上首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名中年男子。
他與紹臨深這具身體有著幾分相似的輪廓,一身墨色錦袍襯得他麵容冷肅,下頜線條緊繃,此刻正眉頭微蹙,目光沉沉地盯著廳中跪地的漢子。
那漢子穿著一身灰色短打,褲腳還沾著未褪儘的塵土,褲腿上甚至有幾處磨損的痕跡,顯然是剛從外麵奔波回來。
他垂著頭,脊背微微弓著,聲音帶著旅途的沙啞,卻字字清晰:
“回老爺、夫人,屬下等人無能,沒能尋到吳神醫的蹤跡。
不過在北地邊境,倒是遇到一位自稱是他弟子的少女。
那姑娘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瞧著年紀輕輕,醫術卻當真不凡。”
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懇切:
“當時一處村莊鬨瘟疫,官府醫官都束手無策,她愣是背著藥簍進了村,白天上山采藥,夜裡守著病患施針喂藥,熬了七天七夜,救回大半村民。
我們找了個斷腿的老獵戶試探,她紮了幾針開了方子,三天就讓人拄著拐杖走了。
屬下雖不敢確定此人便是神醫傳人,但她確有真本事,便將她請了來,讓她為大公子看看腿。”
紹父起初眉頭皺得更緊,聽到“能治腿疾”四字,眼中焦灼瞬間壓過疑慮,他與紹母對視一眼,當即沉聲催促:
“既然如此,你還愣著做什麼?快把人請進來!”
末了,他又放緩了語氣,對那漢子道:
“你們此次辦事得力,回頭去賬房領五十兩賞銀。”
漢子臉上頓時露出喜色,連忙磕了個頭:
“謝老爺!”
說罷,他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快步向外走去,腳步都帶著幾分輕快。
而一旁輪椅上的紹臨深趁眾人注意力轉移,借著寬大的袖袍遮掩,從空間掏出一枚瑩白丹藥塞進嘴裡。
丹藥入口即化,他調動起體內微弱的神識,引導著藥力在經脈中緩緩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