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微微皺眉,屈指敲了敲桌子,自言自語般說道:“有登州榷場在,錢糧的矛盾算是解決了。”
“除去錢糧的矛盾,那剩下的就是皇權與臣權之間的矛盾,還有官府、鄉紳、百姓之間的矛盾。”
“從這狗東西一貫的作風來看,他應該不怎麼在乎皇權與臣權之間的矛盾。”
“也就是說,他的真實目的是官府、鄉紳和百姓之間的矛盾。”
“要向外轉嫁這些矛盾……”
朱皇帝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他打算讓咱們大明走漢唐的路子?”
隨著朱皇帝的話音落下,馬皇後卻是微微搖頭,慢慢斟酌著說道:“應該不是。”
“雖然漢唐其全盛之時,皆威壓寰宇,萬邦來朝。”
“然則大漢先有黃巾,後有諸侯割據。大唐雖無諸侯,然則藩鎮之禍,又更烈於諸侯之禍。”
“推其根源,又皆有征戰過頻以至國力空耗之因。”
“咱們大明現在雖然得當起當兵馬壯的說法,但是連年征戰,海內虛耗。”
“即便以登州榷場之利,也不過是補足了金銀和糧食的虧空。”
“眼下還是要以休養生息為重。”
“更何況,你那個好女婿隻是壞,不是蠢,他不可能不考慮到漢唐的前車之鑒。”
略微頓了頓,馬皇後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補充道:“除了這個,你更要注意的是故宋。”
朱皇帝微微一怔,趕忙拿起水壺給馬皇後的茶盞裡續上熱水,然後才開口問道:“故宋?怎麼好好的又扯上故宋了?”
馬皇後道:“天下紛擾之時,世人皆以軍功為重。”
“可自古來都是馬上平天下,何曾有馬上治天下之說?”
“待到天下太平之時,因為要與百姓休養生息,便少不得文人治國。”
“而文人治國,往往就會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更何況有漢唐之鑒在先,所以才胡大宋行強乾弱枝、與士大夫共天下之策。”
“彼雖無藩鎮割據,然則以文抑武,軍事疲憊,先敗於遼,複敗於西夏,再敗於金,又亡於蒙古。”
“如此,亦為前車之鑒。”
隨著馬皇後的話音落下,朱皇帝先是不自覺的敲了敲桌子,隨後又笑著說道:“重文似宋,重武似漢唐,倒還真是左右都為難。”
馬皇後嗯了一聲,朱皇帝卻又笑了笑,說道:“不過,這個問題雖然讓人頭疼,咱那個好女婿卻又給咱趟出了一條新的路子。”
“咱雖然還看不太明白,但是照著抄總是可以的。”
“妹子還記不記得,寧陽千戶所牆上那幾句話?”
馬皇後再次嗯了一聲,說道:“記得,是忠於大明,忠於皇帝,忠於百姓,還有為全心全意為百姓服務,還有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還有大明軍隊是百姓子弟兵。”
朱皇帝嘿嘿笑了一聲,說道::“沒錯,咱們那個好女婿把寧陽千戶所跟百姓綁在了一塊兒,千戶所裡的軍士們會幫著百姓去秋收春耕,寧陽縣的百姓也愛惜千戶所的軍士。”
“所以啊,寧陽縣的老百姓大多是不怕官也不怕兵的。”
“要是慢慢推行開來,讓咱大明所有的衛所都變得跟寧陽千戶所一般,再配合他在登州府搞的那個後勤製度,不僅咱原本設想的讓百姓敢於告官的設想能實現,就連那個混賬東西想要向外轉移矛盾,也不必太擔心會有漢唐的藩鎮之割據禍。”
朱皇帝越說越是高興。
馬皇後卻直接斜了朱皇帝一眼。
德性!
咋的,你抄女婿的作業,還抄出成就感了?
而且你剛剛還一口一個好女婿,結果說著說著就又變成了混賬東西。
真是屬那啥玩意兒的,前腳還搖著尾巴,後腳就開始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