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被陰霾籠罩的泥濘長灘上,天空仿若塊沉甸甸的鉛板,低低地壓著,似乎隨時都可能傾塌下來,濃稠的烏雲相互交織、翻滾,將微弱的陽光嚴嚴實實地遮蔽,使得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種混沌的灰暗色調之中,偶爾的狂風呼嘯著席卷而過,將混雜著腐臭的濃厚血腥泥水糞便味吹得到處都是,令人感到作嘔般的窒息。
而此刻,密密麻麻的沼澤人群如潮水般湧來,雞冠頭留辮子的卡姆人,那一根根辮子在狂風中肆意擺動,好似條條水蝮蛇;鼻孔穿著魚骨的普帕姆人,鼻下的魚骨在黯淡的光線中閃爍著白色,好像在某種神秘而古老儀式下注入了魔力;齊劉海長發披肩的索米特人,濕漉漉的長發緊貼在臉上,發絲隨著狂風胡亂飛舞,遮住了他們那呆滯麻木的雙眼;圓球發髻的康斯提人,發髻上的裝飾在風中發出細碎的聲響。他們雙手緊握著厄長矛,微微彎腰,腳步沉重地向前走著,嘴裡發出“嗚嘿、嗚嘿、嗚嘿……”低沉急促的呼喊,這聲音如同從尹更斯湖深處傳來的沉悶詛咒,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人們的耳膜,讓人被催眠般渾身泛軟。
遠處還在混戰的人們,聽到沼澤人大軍呐噩夢般的呐喊聲,忙手握刀槍轉過身來,驚恐又警惕地死死地盯著這群突如其來的敵人。雨滴開始稀稀拉拉地落下,砸在人們的臉上、身上,帶來冰冷的觸感,仿佛是這場殘酷戰爭的前奏,漸漸的,雨滴越來越密集,逐漸連成了片雨幕,將整個長灘籠罩其中。
堊德羅站在陣前,雨水順著他那冰冷的青銅盔甲不斷滑落,他回身望向周圍似乎無邊無際的泥濘長灘,隻見泥水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下翻湧著,仿佛片沸騰的黑色海洋,而前方那條黑乎乎的泥水壕溝中,大片屍體已經順著晃蕩的水花向尹更斯湖漂去,取而代之注入了新的湖水,,堊德羅心中湧起股不祥的預感,他警覺地向傳令兵揮了揮手,大聲喊道:“吹響停戰的號角!”
“嗚——嗚——”厄姆尼軍隊停戰的號角聲悠長而淒厲,如同受傷野獸的哀鳴,在風雨中傳得很遠很遠。
逃到壕溝前的盧魯?巴赫聽到這聲音,先是一愣,隨即緩緩轉過身來,雨水順著他的臉頰不斷流淌,混著嘴角的鮮血滴落在,在他亞麻暈染出血漬,他抬起頭,疑惑與詫異地呆望向遠處的堊德羅雨中的身影。
在黯淡的光線中,堊德羅身上的盔甲偶爾反射出幾縷微弱的光,如同夜空中轉瞬即逝的流星,他抬起手,將食指和中指並攏,緩緩轉向沼澤人方向指了指,滿嘴是血、口齒不清的盧魯?巴赫模模糊糊看到這個手勢,瞬間心領神會地舉起手中的長劍,大聲喊道:“列陣,防禦沼澤人!”聲音因為受傷而變得有些沙啞含糊,傳令兵們聽到命令,紛紛舉起手中的銅號,“嘟嘟嘟——”銅號聲此起彼伏,被堵在壕溝前的伯尼薩民兵們聽到這聲音,也紛紛傳遞呼喊起來:“防禦沼澤人、乾掉沼澤人!”這聲音越來越大,仿佛要衝破風雨的阻礙,直衝雲霄。
厄姆尼羅酆長矛軍聽到命令,迅速將矛頭調轉向西,身形眼神還是透露出凶狠與無畏,虎視眈眈地望著開始進入戰場的沼澤人大軍。突然,天空中突然劃過道閃電,如同條爆裂的銀流鐵花,將黑暗的天空瞬間照亮,緊接著,連珠般的悶雷滾滾而來,如千萬頭巨獸在咆哮,震得長灘微微顫抖,密集的大雨在閃電和雷聲的伴隨下戛然而至,豆大的雨滴密密地砸在腳下泥漿上,濺起朵朵褐色的水花,也將長灘人們身上的泥漿衝洗得乾乾淨淨,那些掉落在地的盾牌武器在雨水的衝刷下,重新反射著寒光,似在鼓舞人們再次開始血腥殺戮。
被困在壕溝前的怯懦民兵們,在冰冷雨水的刺激下,也紛紛從撿起身邊的武器,他們的眼眸中中既有恐懼,又有些許決絕地與厄姆尼士兵瞬間結成同盟,背靠著背,組成了道臨時的防線,等待著沼澤人的攻擊。
盧魯?巴赫也忙從泥中撿起麵盾牌,他的動作有些遲緩,但堅定地用劍身緩緩擊打盾牌,儘管盾牌因浸水也聲音沉悶,卻帶著節奏感,隨著他的擊打,周圍的伯尼薩士兵們也受到感染,紛紛跟著他一起擊打盾牌,聲音越來越大,逐漸彙聚成股強大的聲浪。“呼哈”盧魯?巴赫突然試探性地用喉嚨爆發出含糊大吼,這吼聲中充滿了憤怒,“呼哈!”泥濘中各領主們的士兵也瞬間怒吼一聲,“啪啪啪”擊打盾牌三聲傳來,伴隨聲怒吼“呼哈!”這聲音如同洶湧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在大雨如注的長灘不停回響。
聽著伯尼薩軍隊重新振奮的模樣,厄姆尼羅酆軍士兵們也開始敲擊盾牌,並“厄姆穆阿!”發出吼聲,與伯尼薩聯軍的聲音彼此呼應,決戰交響曲般讓人熱血沸騰。
但吞食烏喉果的沼澤人們卻毫不所動,他們的眼珠通紅,如同燃燒的火焰,在陰雲黑暗中邁著沉重而機械的步伐,“嗚嘿、嗚嘿、嗚嘿……”繼續向前壓來,徑直來到這些異族軍隊麵前,伯尼薩聯軍和厄姆尼士兵們見狀,立刻用盾牌遮擋、短劍斜砍、長矛挑刺反擊。濺起的泥水打在盾牌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短劍砍在敵人身上,濺起股股鮮紅;長矛刺進敵人的身體,帶出串串血花,最前的沼澤人一排排倒在爛泥,爛泥變成了血海,而身後的沼澤人卻絲毫沒有退卻,繼續上前,甚至都來不及揮舞長矛就被刺殺倒地,而麵對隻有少數穿著鎖甲的沼澤人,即使沒有胸甲和頭盔的伯尼薩民兵也是如此強悍,尋常的刺殺方式機械操作也是那麼高效,留下一片片沼澤人屍體。
大雨在灰黑的長灘上瘋狂地肆虐著,不停將湖水席卷到長灘,水位漸長,但在一陣連續捅刺後,發現這些沼澤人如此不堪一擊,陷在泥漿裡的伯尼薩士兵們鬆了口氣,好像隻要屏蔽內心的憐憫,就能將對方徹底擊敗。
看著因吞噬烏喉果而僵直的族人不停送死,舉著洛茲短劍的庫爾楚怒吼:“標槍!”
聽著這個外形酷似赫斯、又手持洛茲短劍的男人號令,沼澤人紛紛從後背拿出厄姆尼投槍,半舉在頭頂,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仿佛經過了無數次的訓練,前方的伯尼薩聯軍士兵看到這一幕,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等他們剛想從泥濘中後撤,卻發現雙腿已然又被泥漿困住,難以動彈,就在這時,鋒利沉重的投槍已經密集直射而來,“嗖、嗖、嗖”投槍如箭雨般落在伯尼薩聯軍士兵中間,將他們一個個穿身釘在泥濘中,士兵們發出痛苦的慘叫。
“標槍!”庫爾楚發出第二次號令,數千隻厄姆尼投擲標槍再次密如箭雨般壓來,大片伯尼薩與厄姆尼士兵被貫穿,看著沼澤人投矛的力道如此之大,厄姆尼長矛兵們驚恐地開始後撤,沼澤人趁機開始向前推進,他們輕鬆地抽下屍體上的標槍回收後,再次徑直迅猛投出,投槍在空中呼嘯而過,夾在大雨中不斷收割著敵人性命。
呼呼喘氣的盧魯?巴赫望著這些因吞食烏喉果而體力爆發的沼澤人,震驚而絕望陷入呆怔,隨即回頭望向大雨中一動不動的堊德羅,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些指示。
堊德羅卻微笑著用手畫了個圈,盧魯?巴赫再次心領神會地傳令吼道:“方陣!”儘管這位小奧古斯塔領主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聲音因恐懼而明顯在顫抖。
長灘在踩踏下徹底變成了齊膝的稀泥灘,死亡的恐懼和大雨的潤滑讓伯尼薩士兵們拚命向一起擁擠而去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試圖從同伴身上獲得些安全感,雨水徹底浸透了他們的身上,寒冷徹骨,但此刻,恐懼已經讓他們忘記了一切。
堊德羅回過頭,望著身後抬椅上臉色煞白的培哥,輕輕地歎了口氣道:“聖子爵士,這就是戰爭的風雲突變!”說著接過士兵抬來的幾麵鋸齒鋼盤,鋸齒鋼盤在黯淡的光線中依舊光亮如銀,堊德羅猛地將鋼盤投向沼澤人大軍,鋼盤在空中飛速旋轉,發出“嗡嗡”的巨大聲響,沒有盔甲護體且排列密集的沼澤人大軍群瞬間被這力道威猛的鋼盤削出幾道大口子,幾百人瞬間殞命,沼澤人們被激怒,他們發出憤怒的吼聲,向堊德羅圍來。
堊德羅又回頭向培歌道:“您看,這就是人的呲牙必報!”說著揮手讓士兵們抬著培歌向後撤去,自己則拿起那麵巨大的雙麵斧,開始用力揮舞,巨大的雙麵斧在他手中呼呼作響,每一次揮動都帶起陣狂風,將靠近的沼澤人成片砍倒,鮮血噴濺在他的身上、臉上如沐浴,讓他看起來如同惡魔歸來,然而,沼澤人卻蜂擁而來圍著猛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抬轎的厄姆尼士兵在被沼澤人長矛捅刺後,依舊扛著轎子,直至有新人接過自己的轎杆才倒在泥水中,他們的眼中充滿了堅定與忠誠,倒在泥中依舊呢喃著教義,仿佛培哥這個貴客的衣襟沾泥是對自己生命的褻瀆。
堊德羅拖著受傷的腿,不停地揮舞雙麵斧,試圖用迅猛擊退這些沼澤人,但已經被烏喉果麻木心智的沼澤人悍不畏死向前猛衝。在轎子上魂飛魄散的培哥慌忙想跳轎逃生,堊德羅卻回頭喝止道:“待在那裡!我們何時不赴湯蹈火!”說完怒吼著前後左右突擊,將周圍的沼澤人們劈砍倒地,疲累中忍不住開始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而不遠處的羅酆軍長矛軍及時趕到,他們用林立如峰的超級長矛將這些圍攻的沼澤人全部捅殺在地,長矛在雨中閃爍擺動,如同片銀色的森林,將沼澤人死死地擋在外麵。
伯尼薩聯軍趁機勉強就近組成了十幾個方陣,並又傳來“呼哈、呼哈……”的呼喊,這呼喊聲中帶著絕望與掙紮,在風雨中顯得悲壯異常,他們試圖用這聲音來鼓舞士氣,同時也希望能嚇退圍攻的沼澤人大軍,但投擲標槍再次向這些人員密集的伯尼薩聯軍方陣射來,根本無路可逃的伯尼薩士兵隻好用濕透鬆軟的盾牌和發抖的身體支撐,他們嘴裡念念叨叨,希望聖子眷顧,然而,標槍還是無情地穿透了他們的盾牌,刺進了他們的身體,士兵們一個個倒下,將腳下的爛泥填滿。
看著士兵們不斷倒下,想要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盧魯?巴赫徹底發狂地吼道:“頂住,彆讓他們取回標槍!”他的聲音因為憤怒絕望而沙啞異常,眼神中充滿了血絲。伯尼薩方陣士兵們也殺紅眼了,他們怒吼著將腿穩在泥漿裡,左手持盾右手握劍準備格擋刺殺靠近的沼澤人。一波波的投擲標槍,一片片倒下的人,戰場在雨水衝擊下騰起陣陣血霧。“頂上去,彆讓他們突破,為了聖子,為了永生!”盧魯?巴赫身先士卒向前填補缺口而去,人們被這樣的號召激發,紛紛接過倒下人的盾牌,堵住了被打開的方陣缺口。漸漸地,沼澤人標槍越來越稀疏,盧魯?巴赫哈哈哈狂笑著嘶啞道:“標槍!”伯尼薩士兵開始撿起身邊的投擲標槍,開始滿腔怨恨地嚎叫著回擊沼澤人大軍。
而在烏喉果麻痹下亢奮異常的沼澤人大軍猛衝而來,用彎刀長矛不停攻擊第一排方陣士兵,在大雨滂沱中如黑色攻城錘般猛攻著這些伯尼薩聯軍方陣。厄姆尼長矛軍也喘息集結,開始從兩翼用長矛圍攻黑壓壓的沼澤人,然而,在濕滑粘稠泥漿中任就靈活的沼澤人片刻侵浸到他們中間,也讓厄姆尼羅酆軍的超級長矛頓失優勢甚至成了累贅,士兵們甚至來不及更換矛尖,隻能用粗鈍不堪的長矛胡亂捅刺。雨越來越大,如注般連片,仿佛瀑布從天空澆灌而下,讓人們無法睜眼甚至呼吸困難,這讓絲毫不受大雨影響視野的沼澤人開始爆發,他們挨個捅刺那些彎腰低頭的厄姆尼士兵,厄姆尼士兵們紛紛倒下,厄姆尼大軍迅速敗亡,唯獨幾個擁擠的伯尼薩方陣依舊堡壘般讓沼澤人難以突破。
站在不遠處的庫爾楚扭過臉,在大雨迷蒙中看著那些弓腰駝背、神情呆滯的族人,決絕地揮手道:“用異族的血清洗我們的長灘,繼續進攻!”傳令的號角響起。
狂躁的沼澤人再次對伯尼薩方陣發起猛攻,但幾乎赤身裸體的他們卻在簡陋的鐵甲方陣前一波波倒下,血液在沸騰般的爛泥翻覆彙,最終被水浪卷著向著尹更斯湖流去,看著異常血腥的戰場,庫爾楚哈哈大笑著發狂道:“繼續,殺光白皮人!”笑聲在風雨中顯如此詭異。
“啪!”突然,有人一記耳光狠狠打在庫爾楚臉上,並大罵道:“你這個蠢貨,要把所有人都浪費在這裡嗎?”
被打得眼花繚亂的庫爾楚暴怒地轉過臉,卻發現是父親卡薩?普帕姆和杜布拉克?卡姆,不禁畏懼又憋氣地收起高舉的洛茲短劍。
大雨中,三角頭更顯眼的卡薩?普帕姆雙手叉腰,望著依舊源源不斷劃著小舟向岸邊停靠聚集的沼澤人援軍,透著股貪婪地頤指氣使道:“讓弟兄們包圍這些異族,找準機會再突破!”說著挺起自己那本就凸起的雞胸,好似彰顯不容置疑的威嚴。
幾名沼澤人開始舉起掛在胸前的螺號猛吹,“嗚——哇——嗚——哇——”螺號聲抑揚逶迤並帶著澀音,在長灘戰場回蕩,讓沼澤人們愈加亢奮,隨之,數萬登岸的沼澤人開始從兩翼蜿蜒包圍了困在泥濘的伯尼薩和厄姆尼軍隊,正麵進攻的沼澤人們也漸漸後退,並彎腰發出“嗚嘿、嗚嘿、嗚嘿”的沉悶呐喊,而幾個堡壘般的伯尼薩聯軍士兵猛敲盾牌,發出“呼哈、呼哈”的怒吼聲挑釁回應,隨之暴雨漸停,雙方也陷入暫時的停頓,但這短暫的平靜卻如暴風雨來臨前的集聚,讓人感到更加窒息。
遠處觀戰的卡薩?普帕姆命人抱著將自己高高抬起,在雨中將胳膊環抱在胸前環顧戰場片刻,傲慢向族人頭目們揮揮手道:“不要和他們近戰,就用長矛挑刺,把白皮人趕入壕溝!”
十幾名雞冠頭大辮子的普帕姆族人在大雨泥濘中如鬼魅般穿梭,在異常泥濘的長灘爛泥中快步如飛,腳下濺起朵朵渾濁的泥花,那模樣仿佛是被某種鬼魅附身驅使,迅速地向所有沼澤人傳遞著圍攻信號,一時間,實施圍困的沼澤人大軍開始躁動起來。
這些黑壓壓的沼澤人開始在大雨中相互交頭接耳,低沉而模糊的聲音在人群中傳播,隨即,他們不時向前佯衝,發出令人膽寒的恐嚇吼聲,帶著種原始而野蠻的力量,震得人耳鼓生疼,讓戰場上的空氣似乎也被他們的氣勢填滿。
站在方陣中的格瑞?帕夏已氣喘籲,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身上的鎖甲被雨水和血水浸濕,沉甸甸地壓在身上,額頭的雨水也不停流進他的眼睛裡,讓他不停擦著眼睛,模糊的視野,混亂的場麵,讓人產生了陷入僵持的錯覺,心中還抱有些許希望的他轉過頭,望向呆站著的盧魯?巴赫,大聲道:“他們的人數拚不過咱們,隻要頂住就能獲勝!”他的聲音因為喘息而斷斷續續,但卻帶著不諳世事的淳樸無知。
盧魯?巴赫慢慢轉過滿是雨水的臉,神色流露出些迷茫和癲狂,他上下打量著渾身泥漿傷痕的格瑞?帕夏,仿佛眼前的人是個從未蒙麵的陌生人,突然,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控製了身體,猛地上前抱住格瑞?帕夏的腦袋,在他額頭上狂親幾口,顯得有些神經質般念念有詞:“艾格...艾格,我視你如自己的血肉,你要一直跟著我...跟著我...”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像是在祈求神明。
格瑞?帕夏受到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嚇,他用力推開盧魯?巴赫,看著盧魯?巴赫眼珠凸起、額頭青筋暴起,臉上的肌肉扭曲的狂躁症發作模樣,死死盯著他疑惑道:“你在說什麼?”
被大雨澆得有些清醒的盧魯?巴赫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他用力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些,又迅速脫下自己的鎖甲,雙手顫抖著塞到格瑞?帕夏手中,決然道:“記住,跟著我,我送你回到阿尼夢身邊,回到那個迷人的小島....”
就在這時,雨聲下一陣淒厲的慘叫聲打破了短暫的對話,格瑞?帕夏惶恐地回過頭,隻見方陣外的沼澤人已經如餓狼般逼近,他們手持長矛,不停地試探著尋找盾牌間的空隙,並猛地捅刺進去,每次長矛捅刺,都伴隨著士兵們的哀嚎聲,那些士被困在長灘泥濘中的伯尼薩兵們紛紛倒在泥漿中,幾個方陣開始陸續露出缺口,原本緊密的防線出現了鬆動。
但沼澤人並不急於衝入,他們像是群耐心的獵手,依舊慢慢地逼近,用長矛甚至是魚骨標槍,不斷地捅紮那些沒有重甲防護的伯尼薩民兵。民兵們的臉上充滿了恐懼,他們試圖用盾牌抵擋,但在沼澤人的猛烈攻擊和極度疲憊之下,盾牌顯得如此單薄,反應也是如此遲鈍,而這些近乎赤裸、肌肉發達沼澤人的雞冠頭大辮子在風雨中肆意擺動,鼻孔穿著的魚骨閃爍著幽冷的光,眼珠通紅,表情麻木,機械地重複著捅刺殺戮的動作,就像是在完成某種枯燥的勞役,動作不帶絲毫感情,仿佛眼前的敵人隻是堆等待切割的魚肉。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原本傾盆的大雨漸漸變成了針尖毛雨,這細雨如霧般彌漫在空氣中,讓整個戰場變得更加朦朧,被固定在原地的伯尼薩聯軍方陣,徹底陷入了絕境,他們無法反擊,因為沼澤人的攻擊太過密集;他們也無法逃離,三麵都是都被包圍,身後卻是無法逾越的爛泥壕溝,他們就像在狂風暴雨中搖曳的樹林,開始搖搖欲墜,方陣也開始被沼澤人不緊不慢地一層層剝離。
看著蟻群般從湖麵源源不斷登陸的沼澤人援軍,伯尼薩聯軍的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垮塌,人們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發瘋般地拖著陷入爛泥的雙腿,向著長壕方向逃去,但還沒來得及到達壕溝前,地麵就開始出現猛烈的垮塌,人們擁擠著墜落其中,沼澤人大軍如潮水般一擁而上,他們步伐輕盈地猛追那些逃跑的士兵,無情地從後背刺向伯尼薩聯軍士兵,一時間,戰場上慘叫和向聖子禱告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那種怪異的轟響再次響起,而麵對刀槍,人們選擇朝著滿是泥水的壕溝湧去,像緩慢的泥石流般不顧一切地跌入壕溝,頃刻之間,上萬伯尼薩民兵就被粘稠渾濁的泥水淹沒,後續的人踩著壕溝泥水內同伴的身體,艱難地向對岸逃去,但剛上岸,他們就又陷入了沒膝的淤泥中,盧卡斯森林近在眼前,但泥濘卻讓他們無法逃脫這滅頂之災。
看著伯尼薩方陣軍團徹底潰散,幾萬沼澤人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再次猛衝而上,他們如同饑餓的野獸,瘋狂地剿殺著那些猶如粘在蜜液上蒼蠅的伯尼薩聯軍士兵。“呼哈!”泥濘裡殘餘伯尼薩民兵垂死地吼道,但這吼聲在沼澤人的進攻浪潮中顯得如此渺小,潮水般的沼澤人衝向這些士兵,砍殺聲、不甘的吼叫聲交織在一起,掉落的殘肢和泥裡的盔甲混雜在一起,又瞬間淹沒入稀泥中,慘烈而血腥的場麵也因泥濘的掩蓋,而平淡了很多,驟然,天空中閃電四射,雷聲如鼓,震得大地都在顫抖,仿佛是上天也在為這場殘酷的殺戮而憤怒,卻無法阻止沼澤人的亢奮殺戮,不消片刻,十幾萬伯尼薩聯軍民兵就被攫殺殆儘。
而此時,渾身是血的沼澤人大軍突然將目光轉向還困在原地的厄姆尼軍隊,他們發現一瘸一拐的堊德羅已經帶著千餘名士兵突出重圍,正簇擁著轎子上的培歌向湖岸而去,於是,他們再次如狂潮般向厄姆尼軍隊席卷而去,他們配合得越來越默契,聲東擊西,像群訓練有素的獵手,他們再次如鳥群落入麥田,攻入散亂的厄姆尼軍隊,開啟了第二次大規模殺戮,厄姆尼羅酆軍的士兵們奮力抵抗,他們拚命地向湖岸移動,試圖掩護逃向湖邊的堊德羅和培歌,但也隻是垂死掙紮。
在被上萬艘獨木舟擁堵的長灘岸邊,幾艘狹長的翹首快船迅速靠近,快船在波濤洶湧的湖麵上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船頭劈開湖水,濺起高高的水花,俯身在船首的賽恩斯,眼睛不停地左右張望,眼神中透露出焦急和緊張,他大聲督促著族人,快船衝到了已經成稀泥的長灘岸上。
堊德羅拖著傷腿努力上前,此時身上的盔甲已經破損不堪,鮮血從盔甲縫隙湧出,等終於來到賽恩斯的那艘快船前,他回身用雙麵斧砍殺十幾名來到近前的沼澤人,動作雖然有些遲緩,但力量卻絲毫不減,在暫時嚇退敵人後,他慢慢扶起青銅麵具,向目瞪口呆的賽恩斯微微行禮,聲音沙啞但充滿感激地道:“感謝您遵守承諾而來!”
臉色漲紅的賽恩斯掃了眼激戰的長灘,語氣急促道:“快上船,我隻能把你們送到港口,能不能出海我可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