堊德羅微笑著點點頭,笑容中帶著坦然和從容地抬起手,指向轎子上的培哥道:“船小敵急,您隻需將把聖子送到港口便可!”
轎頂軟布被風吹落,渾身濕透的培哥張大嘴,不解地地瞪大眼睛看著堊德羅,卻又說不出話來。
堊德羅回頭笑道:“第一次您詢問我的腿傷,我讓您在軍中乘坐轎椅;第二次您詢問我的傷腿,我送您離開戰場,這是以禮相待!”說著,他雙手將培歌抱著放在賽恩斯快船上,動作輕柔而堅定道:“時不我待,還請您儘快啟程!”
賽恩斯也震驚地望著堊德羅道:“那你呢?”
堊德羅哈哈大笑著,帶著勉強的豪邁指了指身後苦戰的厄姆尼羅酆軍,莞爾一笑道:“我們厄姆尼的西摩納兄弟都在這裡,作為教宗長使,我怎可棄他們而去?”
賽恩斯滿是敬意地頻頻點頭,又厲目瞪退湧來的些沼澤人大軍,回頭向劃槳族人道:“快走!”
“我送你們一程!”堊德羅說著,用手勾著卡在岸上的快船翹首,他用儘力氣猛地一拋,將這艘快船像飛箭般滑入湖中幾十步遠,隨即,整合為厄姆尼王毫不猶豫轉身,再次殺入洶湧而來的沼澤人大軍。
在細雨迷蒙中,泥人般的盧魯?巴赫拖著格瑞?帕夏艱難地向岸邊退去,他氣喘籲籲,身上的傷口不斷傳來劇痛,邊不停地揮舞長劍逼退靠近的沼澤人,邊嘴裡念叨著:“你他媽的快走、起來...”但是動作卻越來越遲緩。
靠在盧魯?巴赫懷中的格瑞?帕夏,臉色蒼白如紙地看著自己還插著魚骨標槍噴血的大腿,絕望地急喘道:“你走,彆管我....”聲音微弱而無力,幾乎被風雨聲淹沒。
暴怒的盧魯?巴赫連續揮劍砍翻幾名沼澤人,往岸邊瞟了一眼,當看到了賽恩斯的快船,心中燃起了絲希望,拚命往後拖著格瑞?帕夏道:“我看到賽恩斯了,咱們馬上就到....”
大腿上鮮血噴湧的格瑞?帕夏努力地配合著,努力單腿蹬著泥漿,嘴裡不停呢喃道:“快了、快了......”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越來越癱軟。
早已頭暈目眩、精疲力竭的盧魯?巴赫,掃了眼近在咫尺的湖岸,用儘最後氣力,躺著將格瑞?帕夏往後拖去,等他回頭看著已經登船的培歌,用變形腫脹的嘴發出含糊的聲音道:“艾格、艾格,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裡....”然而,當他轉過頭時,卻發現格瑞?帕夏已經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頓時感覺天旋地轉,就在他走神之際,一支魚骨標槍如閃電般射來,撲哧穿透了他的胸口,幾名沼澤人快步上前,正想要補刀,一個瓜頭錘淩空飛來,將幾名沼澤人擊倒在地,倒在泥濘中的盧魯?巴赫轉過臉,迷迷糊糊看到保鏢小恰帶著十幾名“百人團”成員殺到近前,他們揮舞著武器,逼退了圍攻的沼澤人。
有些恍惚的盧魯?巴赫看看插在自己胸口的魚骨標槍,又一點點拖著格瑞?帕夏向岸邊小舟退去,嘴裡嘟嘟囔囔道:“你個啞巴...你不是死了嗎...你又在裝死...狡猾的小東西...”說著徹底癱躺泥濘中,嘴裡還念叨著:“我帶你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我那是暈了,沒有裝死!”保鏢小恰揮舞著瓜頭錘和短劍打退幾名沼澤人,嬉皮笑臉地轉過頭,卻發現盧魯?巴赫已經被標槍穿胸奄奄一息。
堊德羅帶著一眾親兵來到近前,幫助十幾名“百人團”成員擊退圍攻的沼澤人,他看著緊摟格瑞?帕夏不停嘔血的盧魯?巴赫,不禁同情地撇撇嘴道:“可惜,失之毫厘!”隨即,他用雙麵斧指了指小恰道:“勇猛小子,你走吧,死在這裡太可惜了。”
保鏢小恰點點頭,尷尬又傷感倒地笑笑,又看著瞪大眼睛死死摟著格瑞?帕夏的盧魯?巴赫,歎口氣彎腰將格瑞?帕夏扛在自己肩頭,回頭向同伴道:“把老大也帶上!”
精疲力儘的同伴們回頭看看勉強抵擋住沼澤人圍攻的堊德羅,垂手沮喪道:“帶著他們這兩個死人乾嘛!”
小恰回過頭道:“我要把他們帶回小奧古斯塔埋在一起!”說著發現盧魯?巴赫不停扯著自己的褲腳,低頭一看,卻看到垂死的盧魯?巴赫正麵帶微笑地對著自己搖頭,於是無奈地將格瑞?帕夏放在他身邊道:“那你們就在這裡吧!”說完剛要帶著同伴們向小舟逃去,卻見盧魯?巴赫將無力的手舉在半空,不停晃著指頭上的那枚“太陽花狼頭”戒指。
保鏢小恰詫異地看看眾人,將那枚滿是泥水的戒指摘下戴到自己手上,旋即帶著眾人將擱淺的艘快舟推入水中,登船向遠處逃去。
不知過了多久,雲消雨散,夕陽在尹更斯湖露著紅邊,溫暖的陽光灑在廣闊綿延的長灘上,卻無法驅散這裡的血腥和悲涼,戰場上沒有了廝殺,隻留下層層疊疊的屍體和填滿血水的壕溝,幾個精神失常的伯尼薩民兵狂笑著在爛泥戰場上遊走,他們的笑聲如同夜梟的哀鳴,在這寂靜的戰場上不停回響,零零散散的沼澤人在泥漿裡刨著同伴的屍體,他們的動作依舊機械而麻木,仿佛還沉浸在剛才的殺戮迷蒙中。
半跪呼呼喘氣的堊德羅已精疲力竭,他抬起頭,用那麵巨大的雙麵斧支撐著試圖站起身,但卻又無力地單膝跪在泥裡,他看著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幾百名沼澤人,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笑著勾勾手,那模樣仿佛在挑釁這些敵人,然而,卻始終無人敢上前,好像在等著這個厄姆尼王自己倒下。
良久之後,卡薩?普帕姆推開人群,向前邁出一步,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道:“堊德羅,你沒想到會落在我手裡吧!”
緊跟其後的杜布拉克?卡姆也嗬斥道:“對,你這個異族無賴,我們早就想鏟除掉你了!”說著,他邁步要上前,卻被庫爾楚一把拉住道:“這頭野獸斷而不蹶,咱們等他血流儘再動手!”
不料堊德羅卻輕輕抬起頭,用青銅麵罩下那雙深邃的眼睛,打量著庫爾楚手中的洛茲短劍道:“就是這把劍傷了我的腿,可惜你不配當他的主人!”
庫爾楚聽了,憤怒地吐著口水咒罵道:“待會兒我就將活掏你的心肝!”說著向周圍使了個眼色,沼澤人們紛紛將長矛反握舉起,準備再次投射堊德羅。
就在這時,尹更斯湖麵一艘小船飄然而至,站在船頭的赫斯?喬瑪和阿基裡塔斯躍到岸上,邁步來到近前。
各部族的人們看到滿臉疤痕、眼神淩厲的赫斯,不禁放下手中的長矛,恭順畏懼地退到一旁。
庫爾楚忙將洛茲短劍藏到背後,笑容滿麵地來到赫斯麵前。
阿基裡塔斯卻驚喜道:“阿庫,你這樣與赫斯還挺像,是不是也想加入喬瑪部族?”
庫爾楚狠狠瞪了眼阿基裡塔斯,偷偷將後腦小辮子的繩索拽掉,剛想說什麼,赫斯卻抬手製止,徑直來到堊德羅麵前,似乎帶著些惋惜道,“你居然也失敗了!”
堊德羅微微抬起頭,頭盔下的眼睛竟閃過絲光芒,他拄著雙麵斧昂起頭,似乎要掩飾跪在泥濘中的不堪道,“沒有永遠的勝者,包括神。”
“你們殺光了所有異族?”阿基裡塔斯回頭望著鋪滿屍體的長灘感歎道:“可惜我們來晚了!”說著好像錯過了場精彩的盛般的歎口氣。
赫斯打量著堊德羅周圍堆積的折斷長矛和屍體,又看看他徹底被鮮血浸染的盔甲道:“你本可以提前離開這裡的”
堊德羅費力地摘下頭盔,露出張滿是血汙和疲憊的臉,隨即伸手指了指那些泥濘中的厄姆尼士兵屍體,咳出口血苦笑道:“親愛的朋友!我怎能離他們而去,你不也是嗎?”說著緩緩四下環顧,好似那些死去的士兵們的亡魂就在身邊。
赫斯聽了這話,不禁有些啞然,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無奈地搖搖頭。
“可以幫我解脫這些繁重的束縛嗎?”堊德羅費力地想要解開身上的盔甲,雙手顫抖著摸索著盔甲上的鎖扣,卻因為失血過多和體力不支而手臂耷拉。
看到赫斯微微點頭示意,阿基裡塔斯帶著幾名族人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卸去堊德羅身上沉重的青銅盔甲,就在盔甲被卸下的那一刻,堊德羅如釋重負地輕輕舒展著身體,隨即伸手從懷中掏出本書,那本書的封皮是褐色的,上麵隱約有個銅鐘的圖案,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著神秘的氣息,他將書遞向赫斯,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道:“這個給你,它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或許也能幫我完成遺願!”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仿佛這本書承載著他最後的希望。
赫斯看著十幾處傷口仍在汩汩冒血的堊德羅,於心不忍地伸手接過堊德羅手裡的書,疑惑道:“這是什麼?”
堊德羅緊緊盯著赫斯的眼睛,口吻玄秘笑道:“這是《時間之書》的一半,另外一半的《西境神禱》,丟在了邊城...”話還沒說完,他的身體就因為傷勢過重,搖晃了幾下栽倒在泥中。
赫斯看著手中這本神秘的書,又看了看身受重傷但仍舊麵帶笑容的堊德羅,有些勉為其難般道:“我得把你送回去,我答應過薩爾巴尼!”
躺在泥濘中的堊德羅聽了這話,深深鬆了口氣道:“本來咱們還需要場決鬥,為我死去的弟弟堊煞桀遊魂正名!”說著露出挑釁般的眼神。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赫斯麵無表情地道,說著揮手讓人將堊德羅抬到獨木舟上,準備登船離去。
看著赫斯要帶著堊德羅離開,庫爾楚急忙上前大聲道:“赫斯,你知道這個厄姆尼人腦袋值多少錢嗎?”說著露出憤恨的神情,仿佛最心愛之物被奪走。
赫斯輕輕回頭,冷冷地打量著庫爾楚,又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卡薩?普帕姆和杜布拉克?卡姆,聲音嘶啞道:“我不知道他值多少錢,但知道他會帶來多少死亡!”話語中帶著警告的,隨即登上小船,頭也不回地離去。
看著乘坐小船漸行漸遠的赫斯,杜布拉克?卡姆憤怒地怒吼道:“堊德羅的人頭是我們的...赫斯...這是你自找的,彆怪我們!”
卡薩?普帕姆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扭曲,他狠狠地說道:“彆廢話了,下令咱們所有勇士的刀槍都抹上紅蔓藤汁,準備血洗枯孤島。”
《穆璐吉》:毀滅與失去如同黑夜中靠近的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