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木黎略感驚訝地回過頭,看著野孩子那天真又執拗的臉,忽然笑出聲,笑聲混著風裡的草籽,輕輕落在野孩子僵硬的肩頭,耐心道:“好戰術,用巧不用蠻,不過你現在要看好伯達戰馬,我擔心巴薩?墨鬱會派人來偷襲馬場,到時候你不要拚,趕著馬群逃就行,這個比直接上戰場殺敵更重要,而且不要以為拍牛糞餅臟,你要真能把他們垛的和狗棚一樣高,那以後做什麼都沒問題,另外我也沒那麼容易被打死。
野孩子正要反駁,忽聽得帳篷帆布被風扯得嘩嘩作響。斥木黎剛要牽馬離開,野孩子突然竄進帳篷,再出來時手中舉著個鼓囊囊的鹿皮酒囊,皮繩上還係著片新鮮的艾草大聲道:“把它喝了。”
斥木黎愕然地望著野孩子緊抿的嘴唇,道:“這是什麼?”
野孩子緊皺眉頭,認真道:“這是我打架贏得烈酒,你把它喝了。”說罷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並再次努力往起遞了遞酒囊。
“哈哈哈!”斥木黎大笑起來道:“我都多久不喝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話到嘴邊突然哽住,他望著野孩子眼底的執拗,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溫暖。
野孩子踮著腳,將酒袋送到斥木黎麵前道:“胡說,你經常晚上偷偷喝,喝醉之後你的手就不抖了,睡著也不會抖,我不想你因為手抖被彆人殺死,即使是九命狐也有數。”
斥木黎瞬間眼眶紅潤,伸手接過酒袋,猛灌了幾口,等烈酒順著喉嚨流下,火辣辣的感覺讓他精神一振道:“笨蛋,喝多了才容易被殺死。”說罷眼眶開始紅潤。
野孩子摸摸剩下的半袋烈酒,眉頭緊鎖嘟囔道:“你喝得還是有點少。”說著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
“哈哈哈!”斥木黎彎腰抓過酒袋猛然灌入口中,頓時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般舒展了舒展身體,又張合著手掌打趣道:“真不抖了!”
野孩子急忙探著身子搶過酒袋,責備道:“這次喝太多了,你彆半路掉進雪雨河淹死。”
頓感心情暢快的斥木黎猛扯戰馬,將馬頭調轉向雪雨河方向大聲道:“娃兒,守好馬場,哪兒也彆去,我還給你起了個名字,斥不台,既然人活著無所謂什麼台不台,那就不要台!”他的豪情壯誌的聲音在回蕩,不停傳入野孩子耳中。
“斥不台?我叫斥不台?”野孩子揉著鼻尖,耳尖在陽光下泛起薄紅,像朵初綻的蕎麥花。看著斥木黎因烈酒而變得亢奮,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英勇無畏的樣子,野孩子忍不住笑了笑,又大聲道:“不好聽。”說著轉身跑向帳篷,嘴裡還不停嘟囔著道,“比牛糞餅還難聽。”
斥木黎春光滿麵地大笑道:“你不懂!”笑聲驚飛了帳頂棲息的麻雀,他猛拽韁繩,“烈雲”前蹄騰空,長嘶著踏碎草莖,蹄聲如雷滾過草原,棗紅色鬃毛在風中炸開如火焰,馱著主人化作道猩紅閃電般離去,野孩子攥著半袋烈酒,望著那道逐漸縮小的身影,忽然發現對方的背影不再佝僂,挺直的脊背像根即將離弦的箭......
連井坡的草場已淪為血色磨坊。數萬騎兵絞殺成漩渦,金屬碰撞聲如暴雨擊打銅釜,混著戰馬瀕死的嘶鳴、傷兵的慘嚎,在鉛灰色天空下織成密不透風的聲網。草皮被鐵蹄碾成齏粉,露出的褐色土地上,馬蹄翻飛間揚起的土霧裹著暗紅血沫,在陽光中折射出赭紅色的光,仿佛整片草原都在淌血。風卷過戰場,送來濃重的鐵鏽味,嗆得人喘不過氣,遠處的軍旗在土霧中若隱若現,像極了飄搖在血海之上的破布。
斥木黎勒住“烈雲”,目光掃過混戰的人群,終於,在那混亂廝殺的人群中,看到了薩沙?格勒的身影,可剛想扯馬往前衝,這時,潮洛門帶著大群精銳騎兵如同洪流般來到了他的麵前,驚訝中帶著喜色大聲道:“斥木黎大人,您也來了?”
斥木黎上下打量著潮洛門和他身後的騎兵,很快注意到了他們腳上踩著的鐵馬鐙,忙叮囑道:“等他們都打疲了,你們再上,先弓後矛,儘量不要不要彎刀和他們對,他們刀重!”
潮洛門踩著馬鐙站起身,胸甲上的護心鏡晃出大片光斑:“聽您的,這東西踩著真有勁。”說罷猛地轉身,三千騎兵的鐵馬鐙同時磕在馬腹,發出整齊的“哢嗒”聲,如陣狂風般朝著戰場上風向奔去,鐵蹄碾碎的草莖迸出最後一絲綠意。
看著這群後備生力軍,斥木黎鬆了口氣,隨即策馬朝著戰場的方向奔去,此刻,戰場上已經徹底膠著混戰,黑黃色攪拌在一起,不時飛濺出汩汩鮮血。
也不知道是烈酒的作用,還是戰鬥的本能被徹底激發,斥木黎感到掌心發燙,酒意順著血管爬上眉梢,“烈雲”似乎也嗅到了戰意,前蹄刨地發出“蹬蹬”悶響,喉間滾動著低啞的嘶鳴,此時斥木黎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像破冰的春水,帶著幾分瘋狂的暢快,如同隻迅猛的野獸般衝入戰場,殺入戰場的瞬間,世界在他眼中分裂成無數碎片:左側敵人的彎刀帶著腥風劈來,他側身躲過,刀刃擦過肩甲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右前方戰馬的瞳孔裡映出自己的倒影,鬃毛間纏著染血的布條;正前方的士兵舉著狼牙棒砸下,他旋身揮刀,刀光閃過,對方頸間的銀飾應聲而斷,鮮血如噴泉般湧出,在陽光下劃出豔麗的弧線。“烈雲”踏碎敵人盾牌時,木屑飛濺的觸感透過馬鞍傳來,混著烈酒的灼熱,此刻,他的手也穩如磐石。手中的彎刀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揮舞著,不停劈砍從身邊掠過敵人,動作敏捷而有力,如餓狼羊群般,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旋風般地徑直推進出條血路,讓周圍的人們驚歎不已,紛紛避讓,讓斥木黎朝著戰場中心猛衝而去。等這個平日靦腆,現在卻宛如殺神的牧馬人通過後,讓開路的人們再次提起刀槍,又呼喊著和對手拚殺起來。
戰場中央,薩沙?格勒、寶日樂、勃木爾、木圖、“四鐵樺”正被巴薩?墨鬱和一群黑甲曼丁騎兵緊緊圍攻,他們的臉上滿是汗水和血跡,已經露出疲態的儘力格擋,而無反擊之力。
漸漸地他終於靠近了核心圈裡的薩沙?格勒,這位格勒部頭人的皮甲已裂開數道口子,彎刀刃口卷得如同鋸齒,卻仍與寶日樂、勃木爾、木圖、“四鐵樺”與曼丁人死戰,但周圍的黑甲曼丁騎兵形成鐵桶陣,黑亮的鎧甲在土霧中泛著幽光,每一次揮刀都帶著開山裂石的氣勢,壓得薩沙等人幾乎抬不起頭,讓他們開始露出疲態地儘力格擋,而無反擊之力。
斥木黎揮舞著彎刀,猛然衝到到了搏殺的核心圈,渾身是血地來到這些黑甲曼丁人側麵吼道:“巴薩!”吼聲驚得近旁的曼丁人猛地回頭,發現有人猛然殺到,並威脅地站在身側,這些曼丁人老練地扯馬回頭,預防著可能遭遇的突襲。
氣喘籲籲的巴薩?墨鬱扯著馬韁繩,仔細辨認斥木黎片刻,手指幾乎要戳穿虛空大聲喊道:“北帔氏大哥,就是他,壞了咱們的好事。”說罷眼珠通紅死死盯著斥木黎,“今天你彆想活著離開!”好似這個牧馬人與他有殺父之仇。
頭戴圓圍簷帽、滿臉白斑的北帔氏?曼丁往後扯了扯戰馬,同樣打量著滿臉是血的斥木黎,頓時睜大眼睛,大驚失色道:“是你?你還活著?”說罷眼神中露著驚訝和恐懼,好似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怪物。
斥木黎的眼珠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抬臉向北帔氏?曼丁怒斥道:“花臉,今天我是要他的腦袋,你最好不要礙事。”說著用手中的彎刀狠狠地指了指巴薩?墨鬱。
北帔氏?曼丁仔細品味著斥木黎的話,心中一陣慌亂,但還是強壓著心中的恐懼,向斥木黎道:“我與雪雨灣有仇,你也不要礙事!”隨即又抬手指著巴薩?墨鬱道:“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我要的是雪雨灣。”說完回頭佯裝繼續圍攻薩沙?格勒眾人,眼神中卻閃過絲猶豫,開始圍走待動,而不再猛攻猛殺。
看著北帔氏?曼丁那好似要將自己賣了的模樣,巴薩?墨鬱頓時呆愣在馬上,不禁恨恨地咬咬牙,回頭惡狠狠盯著斥木黎道:“雪雨灣的看門狗,上次被你裝神弄鬼欺瞞,現在沒他我也能宰了你。”說著抓起馬鞍上的長矛,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那架勢好似將這個連牛皮甲都沒有的牧馬人當成了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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