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比特議事廳內,十幾幅描金掛毯在火盆旁輕輕晃動,羊絨地毯上凝結的霜花在燭火下閃著微光。休整數日的城邦領主們圍坐在橡木長桌前,布雷?考爾的鹿皮護肘碾過桌麵上的牛皮地圖,溝壑縱橫的指節敲在特克斯洛城標記處道:“在王上敕令下達前,諸位可有良策?總困在迪比特不是辦法——若坦霜人攻破特克斯洛,下一個便是這裡!”說罷好似唉聲歎氣般深吸口氣。
霍亨?巴赫翹著二郎腿,馬靴上的馬刺刮得地板吱呀作響:“那咱們就去巨石城,”他撚起桌上的杏仁蜜餞,糖霜沾在紅寶石戒指上,在燭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在那兒烤著火喝蜜酒,等到開春再說。”蜜餞核被他吐在火盆裡,爆出細碎的火星。
布雷?考爾沒理會這戲謔之語,目光如鷹隼般鎖向洛鐸?克勞茲道:“既然你的坎帕尼城尚未淪陷,或許可聯絡他們,”他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長牆防線,指甲在冰裂紋路中若隱若現,仿佛要刺破那層薄薄的羊皮紙,“在路上修築防禦壕溝與堡壘,裡應外合切斷坦霜人退路。”
洛鐸?克勞茲端起銀杯的手指泛著青白,熱葡萄酒的蒸汽模糊了他眉間的褶皺:“壕溝和堡壘?”他冷笑一聲,紅酒溢出滴在貂皮領上,將昂貴的皮毛濡濕成深褐色,“這冰天雪地,估計還沒挖出兩寸深,苦力們就得凍死。”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那破舊的衣裝,“況且剛被劫掠,怎麼去召集那些市鎮?最主要是坦霜人還有烏匪做策應,完全可以穿越破爛的長牆,不僅可以從長牆外麵回到薩姆城,甚至會將烏匪大軍引進來,天氣越來越冷,那些烏匪也是越來越不安分。”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來風嘯聲,像極了戰號嗚咽,讓議事廳的氣氛愈加凝重。
“那你有何計劃?”布雷?考爾前傾身體,胸口起伏間金屬扣環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坎帕尼的實力有目共睹,所以應該會有些...準備。。”
“對,你們不僅兵精糧足,還有大靠山!”霍亨?巴赫突然坐直身體,鎏金座椅在他動作中發出悶響,仿佛不堪重負,“我們更好奇——你們父子為何棄城遠逃?坦霜人又是如何大搖大擺穿過你們領地,突然出現在小奧古斯塔城下的?”他的話語如冰錐刺破議事廳的暖意,眾人的呼吸在空氣中凝成白霧,緩緩上升,與梁上的蛛網交織。
洛鐸?克勞茲的指節驟然攥緊酒杯,酒液再次從杯口溢出,怒氣衝衝瞪著霍亨?巴赫道,“毛頭,首先是坦霜騎兵突襲衝過了坎帕尼,而步兵越過了你看守的長牆,但我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首先攻擊小奧古斯塔,但這與我們無關,其次我們不是棄城逃跑,而是去增援你,隻不過孤立無援,沒法抵擋坦霜大軍,隻好來這裡保衛帝國核心,所以不要信口開河。”
“所以你們就放任敵軍穿境,躲在城堡裡烤火?”霍亨?巴赫的馬靴重重踏在地板上,眼珠亂轉做鬼臉間不屑地哼了聲。
洛鐸?克勞茲的臉漲成豬肝色,手掌拍在桌麵的瞬間,桌上的墨水瓶突然炸裂,黑色汁液濺在布雷?考爾的地圖上,宛如血漬蔓延,將原本清晰的標記模糊成一片混沌。
似乎有些愧疚的布雷?考爾突然咳嗽起來,手指揉著發癢的鼻尖道:“確實坦霜人的騎兵難以抵擋,尤其是這天寒地凍的時候,而且暫時也沒有得到王室動員令,所以地方領主盲目攔截隻會全軍覆沒。”他的話語裡帶著些許惋惜,身旁火盆裡的鬆枝突然爆出聲響,火星濺在他鬥篷的破洞處,將磨損的邊緣燒得更焦。
“錘哥,我沒說您,”霍亨?巴赫立刻改口,指尖蹭過桌沿的蜜餞漬,黏膩的糖漿在木頭上留下透明的痕跡,“畢竟穀倉地都是農夫民兵,讓他們阻攔坦霜重甲騎兵確實沒意義,隻不過你們多多少少應該派人給我報個信...”
在紅披風映襯下臉色更加蒼白的安榮?侖尼打了個哈欠道,“可以理解,咱們伯尼薩向來都是各顧各,”他用匕首挑開封書信的凝固蠟封,刀刃劃過羊皮紙,發出細微的撕裂聲,邊認真看著書信邊呢喃道:“不過大家隻是被暫時打懵了而已,隻要帝國動員起來,還是可以應對的。”
天鵝堡領主蒙戈?帕夏撫摸著自己剛剃過胡須後光滑的臉頰,鏈甲衫在動作中發出細碎的碰撞聲:“坦霜冬襲確是不算大的心腹大患,”他望向窗外翻湧的雪幕,大片的雪花撲在窗欞上,瞬間融化成水跡,“主要是冬季來襲,動員會比較遲緩,隻能看著他們劫掠蹂躪帝國城鎮,這對剛經曆瘟疫的帝國子民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
安榮?侖尼用銀質牙簽剔著牙,珍珠耳墜在燭火中晃出細碎的光:“坦霜人就是強弩之末,現在隻要王上下召令,大家在合適的地方集結帝國聯軍,驅逐這些流寇易如反掌。”他說話時,紅披風上的金絲繡紋在火盆跳動的光焰中明明滅滅,仿佛燃燒的荊棘圖案在綢緞上蜿蜒遊走,與他指間戒指上的紅寶石交相輝映。
洛鐸?克勞茲眨了眨厚實的眼皮,帶著戲謔道:“實在不行就轉移去奎托姆,拖著坦霜人跑。”他轉動著手中的銀杯,“現在到處是饑荒,他們牛車載運的粟米餅子,不出半月就會被雪原寒風凍成碎石,到時候隻能啃馬糞充饑。”
安榮?侖尼嗤笑一聲,將牙簽擲入火盆,燃燒的竹絲爆出輕響:“奎托姆城是人儘皆知的破敗,連流浪漢撒尿都能衝出個窟窿。”他的匕首尖劃過橡木桌麵,在地圖邊緣留下白痕,木屑紛紛落在他繡著家族紋章的袖口上,“龐岑?瓦萊躲在‘遠了塔’的石碉裡烤火,咱們卻會無路可退,而且估計坦霜人的目標就是攻陷特克斯洛,在那裡過冬後直接進攻巨石城,甚至隻會稍加修整後就要動手。鐵蹄踏碎巨石城的城門,怕是比融化窗欞冰棱還要容易,到時候咱們的腦袋就得在雪地裡打滾。”
烏度?克勞茲突然用指節敲擊桌麵,青銅戒指撞出悶響壞笑道:“沒事,咱們還能再往西北退,去弗林錫,和你父親賽賓·倫尼共同聯手來對抗坦霜人。”他袖口的紅寶石袖扣在晃動中折射出妖異的光,與他眼中閃爍的狡黠光芒相互映襯。
安榮?倫尼拂開肩頭披風褶皺,不屑道:“想去也可以,弗林錫連城牆都沒有,而且翻過褶皺山就是烏坎那斯人,而且那座山並不高。”他說著手指烏度?克勞茲,似乎帶著些期盼,“那些蠻子的弓弦比坦霜人的馬刀更鋒利,你就是穿兩套鎧甲也會被他們一箭射穿!”
烏度·克勞茲雙手輕拍桌子,冷笑反擊道,“友好的烏坎那斯人鄰居,還為某個領主充當起了保鏢,看來帝國走風漏氣不分南北。”
聽著這無謂的鬥嘴,不耐煩的布雷?考爾突然攥碎了手中的張羊皮紙,抬臉打斷道:“各位紳士,請記住這可是在我堂妹...”他慌忙更正,“是堂妹夫毛姆?巴巴羅薩的領地...”他的臉上閃過絲懊惱,目光在眾人臉上遊移,試圖想找個某人能緩解尷尬的氣氛。
眾人互相看看都不再說話,議事廳陷入死寂,隻有壁爐裡的火鉗“哢嗒”翻動火炭的聲響,仿佛在為這場危機倒計時。布雷·考爾無奈再次張口,語調和緩道,“坦霜人目的很明確,就是利用瘟疫和咱們...的分散遲緩,突襲逐個擊敗,如果順利,他們會直接進軍巨石城,圍點打援的概率不大,應該是想斬首帝國首腦,導致帝國內亂,以此緩解他們的壓力。波阿力花·敕珊知道咱們伯尼薩帝國貴族雖然互相聯姻,有一定的凝聚力,但幾個領主也是各自為政,相互間矛盾重重。所以上次咱們圍攻薩姆城暴露很多問題,尤其是他們放風說燒毀了庫普蘭河渡口和船隻,想要將大家困死,大家竟一哄而散,甚至渡河時發生了踩踏,渡河時死的人,比坦霜人弓箭射死的還要多!這暴露了咱們致命缺陷,所以當下最主要的是團結一致,才能挽救這次危機。”
安榮?侖尼用繡金手帕掩住嘴,好似發出聲若有若無的冷笑道:“兩軍交戰,本就是互扇耳光的買賣...咱們狠狠打了人家一耳光,人家又狠狠打了過來,坦霜人就是這樣有仇必報...”他的語氣輕鬆,卻難掩眼中忽閃而過的憂慮。
霍亨·巴赫嗤笑道,“上次雖然是咱們先動手,但其實是被人家打了一記耳光,這次算挨第二次!”說完發現布雷·考爾盯著自己,忙悻悻地歪歪腦袋示意不再說話。
布雷?考爾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瘟疫雖然開始消退,但咱們的戰力折扣了一多半,無論士兵招募還是物資儲備,而且很多領主在保存實力,都有避戰傾向,這種情況下很難做到擰成一股繩,所以無論跑哪裡也不管用,北邊有烏坎那斯人,他們已經與坦霜人結盟,南邊是叢林和沼澤,聽說那邊的人也和波阿力花·敕珊關係密切。”
蒙戈?帕夏突然將銀杯重重頓在桌上,咂咂嘴反問道,“那咱們就該在這裡等死?”他望向箭窗外翻湧的雪幕,鉛灰色的雲層正壓向城頭,仿佛下一秒就會將整個議事廳吞噬,“要是波阿力花·敕珊派人來猛攻迪比特,這麼矮的城牆估計也頂不了幾天,到時候咱們的腦袋就得像冰球般在雪地裡滾動!”
布雷?考爾突然揚起布滿老繭裂痕的大手,指節擦過地圖上迪比特城牆的赭色標記:“那要看大家怎麼打這個算盤,如果你們現在還一味想著內鬥,彼此耗光各領主的實力,”他的聲音撞在結冰的窗欞上,震落霜花,“,那咱們到時候可能就會各自回到自己的城堡,等著坦霜人挨個敲破,那個時候被逼去巨石城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覆著霜花的肩頭,“王上會不會開城門?你們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