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過塔布提沼澤的清泉口,帶著水藻與腐殖土的混合氣息。輕吟泉中,碧綠幽澈的泉水如凝固的翡翠,被風拂出細碎波瀾;晶瑩的氣泡從泉眼悠悠上翻,旋即“啵”地破裂,濺起針尖大的水珠。股股水柱從泉底湧出,在水麵綻開雪白的花,濺落的水珠打在岸邊的苔蘚上,凝成一顆顆剔透的珍珠,晨光掠過便折射出七彩的光。
“嗖!”一支帶著灰雁翎羽的長箭從榛樹林中破空飛出,箭杆裹著風勢,在空中劃出銀亮的弧線,精準射入一隻伏在水邊的鋸齒蜥脖頸。那體型如小牛般的鋸齒蜥猛地立起身子,覆蓋著暗綠色鱗片的脊背拱成小山,鱗片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它咆哮著亂揮兩隻帶鉤的利爪,指甲劃過岩石發出“嗤啦”聲,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岸邊的青草,葉片上的露珠簌簌滾落。但就在它轉身想逃入水中時,又有三支長箭齊刷刷射中腦袋,黑紫色的血順著箭羽滴落,在青石上暈開如暗花。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在水邊,激起一片渾濁,水底的淤泥翻湧上來,與血水纏成難看的漩渦。
一名狼人獵手舔了舔嘴角,拔出腰間獵刀,刀鞘摩擦發出“噌”的輕響,快步走向這隻獵物。他的皮毛獵裝馬甲在風中抖動,露出手臂上猙獰的狼頭紋身——狼眼用朱砂點染,在晨光中透著凶光。狼人頭目畢拉特爾剛要抬手製止這個同伴,旁邊的圖塔?喬瑪卻向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指尖按在唇上的動作輕如蝶翼,隨即拿過他手裡的長弓,紫檀木弓身泛著溫潤的光,弓弦拉滿如彎月,箭頭穩穩對準了水塘對岸的蘆葦叢,箭羽在風中微微顫動。
其他十幾名狼人獵手見狀,立刻默契地拉滿長弓,牛角弓身發出“咯吱”的輕響,箭羽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齊刷刷對準水塘四周。就在持刀狼人走到水邊,試著用靴尖撥弄被射死的鋸齒蜥時,水麵突然“嘩啦”炸開——三隻潛藏的鋸齒蜥猛地躍出水麵,綠毛覆蓋的長尾拍打著水花,“啪”的一聲抽在蘆葦上,葉片紛紛斷裂。它們血盆大口中的尖牙閃著寒光,涎水順著齒縫滴落,直撲向水邊的狼人。圖塔?喬瑪眼疾手快,喉間發出一聲低喝,帶著十幾名狼人猛地放箭,箭矢如暴雨般射出,“嗖嗖”聲刺破空氣。幾隻撲來的鋸齒蜥紛紛中箭,腥臭的血染紅了水麵,像潑翻了的顏料。它們掙紮著轉身向水塘中逃去,尾巴攪動著血水,卻終究力竭翻起肚皮,綠毛後背漂在水麵,像幾片腐爛的荷葉,隨著水波輕輕晃動。
驚魂未定的狼人踉蹌著退回畢拉特爾身邊,胸口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聲裡帶著獠牙吊墜摩擦的“哢嗒”聲:“你應該提醒我的,差點讓這畜生開了膛!”
畢拉特爾哈哈笑著拍打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對方踉蹌兩步:“讓你長長記性!急於獲取獵物,就可能落得雞飛蛋打!”他指尖劃過同伴手臂,“咱們獵手的耐心,該比沼澤裡的猛獸更沉得住氣。”
圖塔?喬瑪將弓箭交還給畢拉特爾,縱身躍進冰冷的水塘,泉水漫過他的腰腹,激起一圈圈漣漪,打濕的衣袍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他抓住鋸齒蜥的後爪,將幾隻巨獸一一拖到岸邊,爪尖刮過石麵發出“刺啦”聲。一隻垂死的鋸齒蜥突然斜著腦袋,張開嘴咬向圖塔?喬瑪的小腿,卻被他靈巧地側身躲開,隨即一巴掌狠狠抽在鋸齒蜥的腦袋上,罵道:“安靜點!”那巴掌帶著風聲,打得蜥頭“咚”地撞在石頭上,濺起片細小的石屑。說完他拔出腰間的魚骨刀,在幾隻鋸齒蜥柔軟的脖頸處挨個放血,黑紅色的血順著石縫流入泉中,與碧綠的泉水交織成詭異的紋路,像某種神秘的符咒。
畢拉特爾上前蹲在水邊,指尖蘸了點血水,放在鼻尖嗅了嗅,眉頭因那股腥甜中帶著的微苦皺了起來。看著被血染紅的水流順著水道蜿蜒彙入尹更斯湖,在水麵拖出長長的紅帶,他抬臉問道:“為什麼還要給它們放血?反正都是要剝皮的。”
圖塔?喬瑪邊麻利地給鋸齒蜥剝皮,手指靈巧地避開堅韌的鱗片,邊低聲道:“鋸齒蜥和你們盧卡斯森林裡的麋鹿、黑熊不一樣,不及時放血,肉就會變得酸澀發苦。而且那血裡有微量的毒,吃了會讓人上吐下瀉,五臟六腑都像被蟲啃。”說著切下片粉嫩的蜥肉,遞到畢拉特爾麵前——那肉上還帶著細密的血絲,在晨光中泛著新鮮的光澤,肌理間仿佛還流動著生命的氣息。
畢拉特爾用指尖夾著那片肉,舉到陽光下看了看,又湊到鼻尖聞了聞,才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裡,牙齒輕輕咀嚼:“所以我們從來不吃這些東西,隻會為了避免打水時被偷襲而射殺它們。”他舌尖舔過唇齒,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圖塔?喬瑪切下幾塊肥厚的鋸齒蜥肉,扔給不遠處的好朋友卡薩?普帕姆和杜布拉克?卡姆,兩人接過肉便大口嚼了起來,滿足的喟歎聲混著咀嚼聲傳來。他自己也拿起一塊放進嘴裡,邊嚼邊道:“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也對它們敬而遠之。因為尹更斯湖有些小部族,把這些綠毛畜生當做神獸來供奉,認為它們是湖神派來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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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拉特爾細細品嘗著蜥肉,眼睛微微睜大,不禁驚歎道:“沒想到外形這麼醜陋的東西,肉竟然這麼細嫩,還帶著點泉水的清甜!”說著招呼身後的狼人同伴,“都過來嘗嘗!”
圖塔?喬瑪蹲在水邊,麻利地將鋸齒蜥的爪子、牙齒一一撬下來,扔給身後的族人,又將鋸齒蜥那長滿綠色長毛的皮割碎,扔進泉池中喂魚,水麵頓時泛起一圈圈漣漪,幾尾鱤魚爭食的影子在水底晃動,攪碎了陽光投下的光斑。站起身時,他望著不遠處河口處爭搶碎肉內臟的其他鋸齒蜥,那些綠毛後背在水中此起彼伏,像漂浮的水藻,偶爾露出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幽冷的光。
畢拉特爾也站起身,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那些在水中不停翻騰、露出綠毛後背的鋸齒蜥,眉頭微微皺起,銀灰色的尾巴在身後不安地擺動:“今年這些綠毛怪特彆多,我們族人來清泉取水時,三天兩頭被它們襲擾,已經有兩個年輕的族人被咬傷。”
圖塔?喬瑪掃了眼畢拉特爾緊繃的側臉,將魚骨刀收入腰間的皮鞘,刀鞘上的蛙形紋飾在陽光下閃著光,蛙眼處鑲嵌的綠石與泉水分外相似:“今年冬天的塔布提沼澤又開始乾涸,你看岸邊的泥地都裂成了蛛網,最深的裂縫能塞進一隻手臂。它們找不到足夠的食物,隻能跑到這些活水泉邊來覓食,就像餓瘋了的野狗。”
畢拉特爾的眼神沉了沉,望著遠處蒸騰著白霧的沼澤深處,那裡的蘆葦叢在風中如鬼影般搖曳,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們森林裡的老薩滿說,塔布提沼澤就像你們尹更斯湖的心臟,傳說它每次乾涸,都意味著你們沼澤人要流血。”
風穿過樹林,帶來沼澤特有的腥氣,卷著幾片枯黃的樹葉落在水麵。水麵上的綠毛鋸齒蜥突然集體沉入水中,隻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仿佛在無聲地印證這不祥的預言,泉邊的空氣瞬間變得凝重,連陽光都似乎冷了幾分。
圖塔?喬瑪麵無表情地望著族人——他們正用骨刀剔除鋸齒蜥利爪上的殘肉,刀刃刮過角質層發出刺耳的輕響,動作麻利如剪裁布匹。隨後將磨得鋒利的爪尖纏上麻布與魚皮,製作成趁手的魚叉,魚皮繃緊的“啪”聲裡,爪尖在晨光中閃著寒芒。他回頭向畢拉特爾道:“傳說而已,當不得真。對了,那件事你爺父同意嗎?”說話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魚骨刀鞘,蛙形紋身上的綠石鑲嵌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像蟄伏的蛙眼。
畢拉特爾眉頭緊鎖,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爺父對這件事不置可否。他現在越來越沉默,整日坐在凜鬆營的老橡樹下,隻喜歡安靜地聽人說話。”風卷起他頸間的獸牙項鏈,虎牙吊墜碰撞發出“叮叮”的輕響,與林間的鬆濤應和。
圖塔?喬瑪走上前,聲音放得更輕,像怕驚擾了林間的霧氣:“凡事不可強求。你們隻要能保持中立,我們喬瑪部族就會知恩圖報,就像沼澤記得每一滴彙入的雨水。”他的影子在晨光中與畢拉特爾的交疊,仿佛兩隻相依的獸,共享著同一片土地的呼吸。
畢拉特爾低頭看看矮自己半頭的圖塔?喬瑪,對方的發頂、發間還沾著沼澤的泥星,這位年輕狼人麵露疑惑道:“你們有多大的把握攻入巨石城?如果失敗,會引來他們的瘋狂報複,到時候盧卡斯森林也會被卷進來,變成火燎的獸毛。”
圖塔?喬瑪抬眼望向西北方,那裡的天際線隱沒在霧氣中,仿佛能穿透密林看到巨石城的城牆道:“一半的一半。”他語氣平靜如深潭,“饑荒和瘟疫奪走了他們很多勞力,焚屍的煙能熏黑半個天空;坦霜人的進攻又讓邊境的士兵折損過半——白皮人的帝國早已像塊被水泡透的木頭。”他頓了頓,指尖在空中劃出弧線,仿佛在勾勒戰局:“隻要烏坎那斯軍隊越過長牆,占領他們的糧倉;我們再截斷港口的供給,巨石城就隻能靠窖藏的糧食和收割到來年成熟的麥子,這樣據城而守他們撐不了多久。”
畢拉特爾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嘲諷:“即使能攻破巨石城,將它燒成灰燼,又能怎麼樣?等西北邊的白皮人援軍擊敗烏坎那斯人,轉頭就會撲過來。他們會放火燒毀盧卡斯森林,把每一寸土地都翻成麥田。”他指尖劃過棵鬆樹的樹皮,撥下幾顆鬆脂順著傷痕滲出,像樹的眼淚:“現在查理尼二世還能阻止他們這樣乾,隻是允許他們劃出部分狩獵場,但巨石城要是垮了,盧卡斯森林可能將變成一片灰燼,所以對我們來說風險很大!”
圖塔?喬瑪的眼神沉了沉,像結了薄冰的湖麵:“你們確實該擔心這些,但白皮人的劍永遠懸在你們頭頂,隨時可能落下。近幾年托拉姆港口的商船越來越多,桅杆像插在岸邊的密林,帆影能遮住半個湖麵;港口不斷擴建。”他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寒意:“而且有人說白皮人計劃要焚燒盧卡斯森林開通商道,並將尹更斯湖修建成內湖港口,輕吟泉和驛道口就會建起白皮人的城堡,到時候白皮人會越來越多,你們盧卡斯森林將會被白皮人的鐵犁和麥田包圍,並且越來越小,尹更斯湖不會乾涸,但盧卡斯森林會成為灰燼,當然,可能會有個過程,但結局不會變,隻不過我們沼澤人還可以進入湖西岸和安卡圖叢林苟活,而你們可能毫無退路..。”他湊近一步,眼神銳利如箭,“所以與其慢慢被他們榨乾,不如反手一搏,或許能有希望回到原來的樣子,況且他們可能會先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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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拉特爾望著寒風中蒼翠的盧卡斯森林,鬆針在風中發出“簌簌”的輕響,像無數細碎的歎息。陽光透過枝葉,在他銀灰色的披風上投下斑駁的光點,忽明忽暗。他猶豫道:“但這樣做的風險,不亞於徒手和熊獾搏鬥。”
“一半對一半。”圖塔?喬瑪的聲音斬釘截鐵,像標槍紮進地裡,“沒有了熊獾,狼人不會被餓死,但現在麵對的是頭饑餓的熊獾,你們應該不會坐以待斃...等著被它撕碎吧?”
畢拉特爾思索片刻,喉間發出聲低沉的歎息,像塊石頭落入深潭,蕩開層層漣漪:“我接受你的好意,但這件事還需要和爺父商議。不過他已經做了塞爾瓦的三輪薩博,今年塞爾瓦又要經過‘輪競’選取新首領,所以他暫時也無法做主。”他抬眼望向森林深處,那裡的霧靄中隱約可見黑黢黢的樹影,像蹲伏的巨獸,“我隻能帶你去凜鬆營見見他,也許這位最偉大的狼人薩博,能給你些建議。”
“烏薩塔姆。”圖塔?喬瑪念出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敬意,像仰望高山,“傳說中他能聽懂風的語言,能從鬆濤裡聽出吉凶。我確實該拜會。”說完微微一笑,笑容裡終於卸下幾分緊繃,透出底下的暖意。隨即他招呼幾名族人,拎起處理好的鋸齒蜥肉——肉上還帶著餘溫,在晨光中泛著誘人的粉色——跟隨狼人隊伍走進了盧卡斯森林。
陽光穿過枝葉,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狼人的皮毛與沼澤人的麻布衣袍交錯移動,像一幅流動的畫。風穿過林葉的縫隙,帶來遠處溪流的叮咚聲,仿佛在低聲訴說著這片土地的命運,是戰是和,是生是死,都藏在這風聲裡。
十幾人踩著淺淺的積雪在森冷的林中穿行,鬆針上的冰粒被鞋底碾得“咯吱”作響,細碎的聲響在寂靜的林間格外清晰。林間彌漫著鬆脂與凍土的混合氣息,冷冽中帶著一絲草木的清香。終於,一片被砍伐出的空曠地帶出現在眼前——凜鬆部落就坐落在這片林間空地上。空地中央,上百座樹屋以圓木為骨、雪鬆為頂,座座相鄰如蜂巢般緊湊;外圍三道深溝環繞,溝沿紮滿尖銳的鹿角,霜花覆在角尖,閃著森然的光,仿佛在無聲地警示著外來者。十幾座雪鬆哨塔矗立在溝外,塔上的狼人探著身子張望,銀灰色或炭黑色的披風在寒風中翻卷如黑色波浪,眼神警惕地掃視著來人。
畢拉特爾向哨塔擺擺手,一座由整塊鬆木製成的木板橋從溝對岸緩緩放下,“吱呀”的絞軸聲在寂靜的林間格外清晰,仿佛是古老的歌謠在訴說著部落的故事。扛著鋸齒蜥肉的狼人們踩著顫動的橋板進入部落,木板受壓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隨時都會散架。杜布拉克?卡姆、卡薩?普帕姆和幾個喬瑪族人望著部落中狼人們冰冷的眼神——那些目光像淬了冰的箭,帶著審視與疏離——隻好硬著頭皮緊跟在圖塔?喬瑪身後。
凜鬆部落地麵的雪已被踩實,結成青黑色的冰殼,偶爾有些地方融化,露出褐黑色的泥土,混著獸毛與木屑,散發出野性而原始的氣息。歸來的狼人們將鋸齒蜥肉扔到幾個巨大的木墩上,肉汁濺在冰麵上,迅速凝成暗紅的冰晶,像一朵朵綻放的血花。幾個狼人上前幫忙切割,骨刀劈砍筋骨的“哢嚓”聲此起彼伏,充滿了力量感;不遠處,有的狼人在教孩子射箭,小狼崽們的箭矢歪歪扭扭地釘在雪地上,引來一陣清脆的笑聲,為這肅殺的氛圍增添了幾分生氣;有的正用絲麻給箭尾纏繞翎羽,指尖翻飛如織,動作嫻熟而專注;還有的在幾個大水桶前忙碌,泡揉刮晾著獸皮,木桶裡的黑水泛著油光,散發出鞣製皮革特有的腥氣,那氣味雖濃烈,卻也透著部落生活的質樸。
幾個穿著小皮靴的狼人孩子圍到圖塔?喬瑪和他的同伴前,靴底踩過雪地發出“噗嗤”聲。他們仰著小臉,好奇地打量著這些穿著褚衣的陌生人,眼睛裡閃爍著天真的光芒,不時發出嬉笑聲,其中一個膽大的伸手想去摸圖塔?喬瑪腰間的魚骨刀,那刀鞘上的蛙形紋身在雪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畢拉特爾揮手將孩子們驅離,低聲嗬斥了幾句,隨即帶著圖塔?喬瑪徑直走向部落中心的一座大木屋。那木屋以合抱粗的圓木為牆,雪鬆枝葉覆蓋的屋頂積著白雪,像戴了頂白絨帽,顯得古樸而莊重;寬敞的木門邊掛著十幾張獸皮——有雪豹的斑斕、黑熊的厚重、野狼的灰褐,在風中微微晃動,仿佛仍在呼吸,訴說著狩獵的過往。一名戴著破舊木棍簷帽的老人坐在門前的木墩上,正拄著根彎曲黝黑的手杖低頭沉思,手杖頂端的星空雕刻在雪光中泛著幽光,仿佛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畢拉特爾邁步上前,聲音放得極輕,像怕驚擾了沉睡的森林:“爺父,圖塔?喬瑪來了。”
圖塔?喬瑪看著這名簷帽下用皮布條遮臉的老人,布條上還沾著陳年的汙漬,透著歲月的滄桑。他微微彎腰行禮,動作帶著沼澤人特有的恭敬道:“尊敬的烏薩塔姆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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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些蒼老遲鈍的烏薩塔姆慢慢抬起頭,皮布條後的眼睛——那是一雙泛著幽藍光澤的狼眼,深邃而神秘——仔細打量著圖塔?喬瑪:赤著的腳掌上沾著沼澤的黑泥,那是他來自沼澤的印記;褚衣的邊緣打著補丁,卻洗得乾淨,透著一股整潔與堅韌。這位狼人首領聲音嘶啞如風中殘燭:“你和你父親很像。”說完,又垂下頭,盯著地麵上淺淺的積雪開始沉思,仿佛剛才的話語隻是無心的呢喃,又像是在回憶著往昔的歲月。
圖塔?喬瑪看著陷入沉默的烏薩塔姆,將手放在胸前行了個沼澤人的禮節,語氣帶著真誠的敬意:“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也經常提起您,說您是盧卡斯森林的智慧星辰,能為迷茫的人指引方向。”
略顯神秘的烏薩塔姆再次抬起臉,目光越過圖塔?喬瑪,望向不遠處的杜布拉克?卡姆和卡薩?普帕姆——兩人正拘謹地站著,手緊緊攥著腰間的魚骨標槍,指尖因緊張而發白。這位狼人首領再次嘟囔道:“那兩個是胤賽蒂薩和芒勒的兒子?眉眼間的倔強,也和他們的父親很像。”
圖塔?喬瑪輕聲道:“是的。人們都說您能從風裡聽出未來的聲音,能洞察世事的變遷,所以他們也懇請前來拜會,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引。”
一股寒風突然穿過部落,卷起雪地上的枯葉與鬆針,打著旋兒掠過木屋頂,將幾片鬆動的雪沫吹起,在空中飛舞。烏薩塔姆慢慢站起身,身形雖彎腰駝背卻異常高大,透著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仿佛是飽經風霜的古木,根基深紮大地。他若有所思道:“但未來和將來,可能不太一樣。未來是心中的憧憬,將來是腳下的路,往往會偏離預想的軌道。”說著,拄著手杖慢慢向遠處的鞣皮架走去,步伐緩慢卻穩健,每一步都像踩在時間的節點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圖塔?喬瑪看著這位高出自己兩頭的老人——儘管佝僂,肩膀依舊寬闊如古鬆,透著歲月沉澱的威嚴——忙和畢拉特爾跟在身後,目光中充滿了敬畏與好奇。
“皮革。”烏薩塔姆用粗糙的大手撫摸著掛在木架上的白膩獸皮,那是剛鞣製好的雪狐皮,柔軟得像天上的雲,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我們擅長鞣製皮革。衣服、皮靴,都是皮革。”他的指尖劃過皮料,留下淺淺的痕跡,仿佛在與這自然的饋贈進行著無聲的交流,“它能讓我們躲避風寒,在雪地裡如走平地;還能讓我們步履如飛,讓我們耳目清澈,聽得見林間最細微的聲響,比如鬆鼠在樹洞裡的窸窣,比如獵物在草叢中的喘息。”說著,他將大手伸入旁邊的木桶,撈出一把從毛皮上刮下來的油脂碎肉,隨手扔到不遠處。
樹上十幾隻鬆鴉和山雀從枝頭飛下,灰黑色的翅尖掃過結霜的鬆針,“撲棱”聲驚起細碎的冰粒,如銀粉般墜落。它們落到地上搶食那些肉塊碎屑,尖喙啄擊凍土發出“篤篤”輕響,忽然像是被無形的手驚擾,齊刷刷振翅飛上枝頭,“喳喳喳”的鳴叫聲尖銳如警報,在林間織成一張緊張的網,連空氣都仿佛被這急促的聲響繃緊。
畢拉特爾抬頭看看那些不停扇動翅膀、聒噪報警的鳥兒,警惕地豎起耳朵聽著空氣中傳來的細微腳步聲,向身後一名肩披黑熊皮的狼人同伴道:“族人兄弟們來了,做好準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獵刀,刃麵映出他緊繃的側臉,下頜線如刀削般分明。
身後的狼人將手放入口中,打了兩個悠長的呼哨,“嗚——嗚——”的聲浪穿透寒風,在部落上空盤旋,如同遠古的召喚。凜鬆部落裡的人們紛紛抄起鑲著銅邊的木盾和反曲長矛,盾牌邊緣的銅釘在雪光中閃著冷光,很快聚集排列在部落入口處,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人牆;而樹屋裡的狼人們也手握長弓,弓弦“咯吱”繃緊,箭矢在窗縫漏出的光線下泛著寒芒,緊緊盯著遠處的樹林,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沒過多久,數百名狼人出現在部落外的樹林中,黑壓壓的身影如潮水般湧過雪地,踩得冰殼“哢嚓”作響,仿佛大地都在他們的腳步下顫抖。一名腰間紮著紅棕寬皮帶的高大狼人站出隊伍,皮帶上掛滿了熊爪與狼牙,碰撞間發出“叮叮”的輕響。他臉上有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傷疤,在寒風中微微抽搐,更添幾分猙獰。“烏薩塔姆,上次你拒絕了我的挑戰,今天我又來了!”他的聲音洪亮如鐘,在林間回蕩,“我乜塞烏要做塞爾瓦狼人的新首領薩博四世!”隨著乜塞烏洪亮的聲音落地,身後的狼人們舉起反曲長矛,“嗚嗚嗚”的尖叫如狼群嘯月,震得枝頭的積雪簌簌墜落,驚得空中的飛鳥四散奔逃。
部落裡的狼人們回身看看沉默不語的首領烏薩塔姆——他依舊坐在木墩上,手杖斜倚在腿邊,仿佛周遭的喧囂都與他無關,如同一尊沉靜的雕像——又望向著咬牙切齒的畢拉特爾,紛紛緊握反曲長矛,等待他的命令。而部落外的乜塞烏又大喊道:“如果你再拒絕我的挑戰,我就帶人攻入你們凜鬆部,宰了你們這些懦弱的家夥,洗涮塞爾瓦這麼多年的恥辱!”他腳下的凍土被碾得粉碎,雪沫飛濺如銀,眼神中的凶狠如要將眼前的一切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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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拉特爾向後瞄了眼圖塔?喬瑪,對方正蹙眉觀察著局勢,褚衣的衣角在風中輕輕擺動,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畢拉特爾惱羞成怒地拉滿長弓,箭矢“嗖”地射出,精準射斷吊橋的繩索。“來,我給你個機會!”他眼角因憤怒而繃緊如鋼鞭,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吊橋重重摔在深溝上,發出“轟隆”巨響,木片飛濺如流星。部落外的這群狼人蜂擁而入,皮靴踩過橋麵的“咚咚”聲如戰鼓擂動,充滿了壓迫感;凜鬆部落內的狼人們急忙將木盾牌擋在麵前,盾牌相接的“哐當”聲連成一片,中間伸出泛著寒光的反曲長矛,矛尖凝著霜花,如同一排排等待收割的鐮刀;而樹屋裡的狼人們也“咯吱吱”拉滿弓弦,準備從上而下射殺這些闖入者,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息,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正當雙方在對峙中不斷靠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對方的矛尖,即將展開廝殺的瞬間,蒼老的烏薩塔姆緩緩站起身,拐杖“篤”地戳在凍土上,聲音雖輕卻帶著種不容抗拒的力量。他漫步走上前,坐到空地中央的一個木墩上,望著部落外桀驁不馴的乜賽烏道:“塞爾瓦其他部落的頭領都來了?”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喧囂的現場瞬間安靜了幾分,仿佛時間都在他的話語中停滯。
盛氣淩人的乜賽烏有些語塞,隨即嘴角勾起抹嘲弄:“他們來不來無所謂,這裡又不止一雙眼睛,何況你們還有沼澤人援兵!”他的目光掃過圖塔?喬瑪一行人,帶著輕蔑,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螻蟻。
“那我幫你把他們召來,讓眾人做出選擇!”烏薩塔姆拄著木棍,聲音嘶啞如磨損的石磨,又緩緩抬起手。樹屋上的幾個狼人高舉牛角號,頓時嘹亮的牛角號響徹天空,如龍吟般穿透雲層,驚得鷹隼盤旋而上,翅膀劃開鉛灰色的雲層,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