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被上千巨石城鐵甲騎兵護衛的列拉?瓦萊沿著驛道策馬抵達特克斯洛、小奧古斯塔天鵝堡的交界處,恰是辰光向午。風自坎帕尼曠野掠來,裹著未散的晨露與野薔薇的甜香,拂過她銀白麵紗的邊角,將驛道旁的蒲公英吹得漫天飛絮,如碎雪沾在黑馬的鬃毛上,又簌簌落在她纏了亞麻繃帶的臂彎——那繃帶下的暗紅血漬,在天光下泛著淡褐,與周遭鮮活的春色恰成對照,而驛道上行進的幾支瓦萊家壘車商隊看到這隻豎著瓦萊家“夜梟銜箭”旗的隊伍,都停下馬車恭敬地行禮。
列拉?瓦萊在馬上微微點頭回禮,並揮手示意他們繼續趕路,而麵紗下那雙眼睛卻又冷冷打量著這些車隊,似乎想在這些車隊中尋找什麼蛛絲馬跡,隨即在馬上繃直身體,好似異常緊張般道:“第五行營快到了吧!”
鴻敦?瓦萊呆愣片刻,忙回身輕聲道:“剛才派出去的人已經回來了,第五行營就在前麵三裡處,元老們都在那裡等您,他們連同侍衛加起來也不過兩百多人,而且周圍也探查過了,沒有伏兵!”說罷輕輕瞟了眼列拉?瓦萊,隨即眉頭緊鎖,好似在思量剛才探馬來報時,這位家族女首領已經聽得一清二楚,現在為何又要明知故問,於是向身邊的侍從揮手道,“再去打探,仔細檢查周圍的樹林草叢,一個螞蟻都不要漏下!”說罷回頭望向依舊身體緊繃、毫無反應的列拉?瓦萊,嘴角不自覺微微撇了撇,似乎對這個女首領如此緊張感到錯愕。
初春的曠野視界開闊。隨著前方帶路者的轉向,驛道從青石板路轉為夯實的黃土路,路麵印著深淺不一的馬蹄印,昨夜的細雨將印子浸得微潤,邊緣凝著細碎的泥珠,被日光曬得泛出淺金。路兩側是連片的燕麥田,青苗已長至半尺高,風過處翻湧著碧浪,穗尖的嫩黃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偶有幾隻灰雀從麥壟間驚起,翅尖掃過禾葉,帶起的露珠滴落在土路上。
再往前,成片的燕麥田漸漸過渡為叢生的野菊與矢車菊,像是大自然隨手打翻的調色盤。野菊的金黃綴在翠綠的草叢間,如同撒了滿地的碎金,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澤;矢車菊的紫則層次分明,深紫如濃墨暈染,淺紫似薄霧輕籠,間或夾雜著幾株純白的,湊成一片斑斕絢爛的花甸,連風掠過都帶著清甜的香氣。花叢間,蜜蜂“嗡嗡”地穿梭,翅翼沾著金黃的花粉,偶爾停落在列拉鋥亮的馬靴上,又被馬蹄踏過花甸的“噠噠”震動驚起,盤旋著飛向遠處的榛子林——林子裡的榛果已泛出淺褐色,幾隻灰雀在枝頭跳躍,啄食著熟透的果實,發出“啾啾”的輕鳴。
而在榛子林的另一側,十幾座帆布帳篷漸漸從樹影中顯露出來,旁邊停著幾十輛載滿貨物的馬車——車輪上還沾著沿途的泥漬,車轅上拴著的馬匹甩著尾巴,驅趕著蚊蠅。隱約可見幾名車夫提著木桶,彎腰給馬兒刷洗身體,清水順著馬鬃滴落,在地麵濺起細小的水花,偶爾傳來幾聲馬的嘶鳴,混著車夫們的談笑聲,在空曠的原野上格外清晰。
距營門還有半裡地時,已能望見瓦萊家商隊的靛藍旗幟在簡易營地的上空飄揚。旗麵中央繡著的銀薔薇被風吹得舒展,花瓣的紋路在天光下清晰可辨,銀線反射的冷光與營地木柵的棕褐色相映,倒顯出幾分規整的威嚴。營門前的空地上,散落著幾具臨時搭起的木架,架上晾曬著商隊的帆布——米白、靛藍、赭石色的布料在風中翻飛,像一麵麵小小的旗幟,布料邊緣還沾著未乾的水漬,在陽光下泛著濕潤的光澤。空氣中除了野薔薇的甜香,還混著一絲淡淡的馬糞與乾草的氣息,那是商隊駐紮多日留下的煙火氣,質樸而真實。
此時,先前派出的幾名探子騎兵正好策馬奔來,馬蹄揚起的塵土混著花甸的草屑,在身後拖出一道淺黃的痕跡。他們勒住韁繩停在鴻敦?瓦萊和列拉?瓦萊麵前,甲胄碰撞發出“哐當”的輕響,語氣帶著幾分輕鬆:“大人,兄弟們已經探查過了,周圍和以前一樣,沒有多餘的埋伏,營地裡還是商隊的老熟人,沒見陌生麵孔!”
鴻敦?瓦萊聞言,明顯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垮了幾分,隨即像邀功般向列拉?瓦萊笑道:“我就說他們不敢亂來!畢竟他們就像盤散沙,何況咱們還有查理尼的幫忙!”說著,他向身後努了努嘴——上千名巨石城鐵甲騎兵正整齊列陣,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青光,長矛的尖端閃著寒芒,連馬匹都透著訓練有素的沉穩,一看便知是精銳之師。
“咱們那些家族元老,倒是難得齊聚於此。”列拉?瓦萊輕輕歎息一聲,眉頭依舊緊緊蹙著,眼底的焦慮並未消散。她回身望了眼身後盔明甲亮的鐵甲騎兵,又轉頭看向眼前的第五營地——商隊的帳篷透著生活化的鬆弛,與騎兵的肅殺形成鮮明對比。隨後,她側臉向鴻敦?瓦萊勾了勾嘴角,語氣帶著幾分試探:“您覺得現在的狀況,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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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太過分了!居然繞過您,強行召開家族會議,這就是赤裸裸的反叛!”鴻敦?瓦萊以為列拉在抱怨元老們的無禮,麵色瞬間漲紅,語氣中滿是憤怒,拳頭攥得咯咯作響,“要是他們敢對您不敬,咱們直接讓鐵甲軍衝進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您再仔細想想。”列拉?瓦萊的聲音透過麵紗傳來,帶著些許無奈與輕蔑,“我不是說元老們的做法,是說眼前這場景——鐵甲軍對著商隊營地,像什麼?”
鴻敦?瓦萊頓時滿頭霧水,他撓了撓臉上坑窪的舊疤,學著列拉的樣子再次望向身後的鐵甲軍和前方的第五營地:騎兵們手持鋒利長矛,盔甲泛著嗜血的冷光;而營地的行商帳篷卻透著柔軟的煙火氣,兩者對比鮮明,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嗜血猛獸,正對著一塊毫無反抗之力的“流血鮮肉”。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後脊背瞬間冒出冷汗,臉色也變得煞白——這才想起前兩天自己喊出“誅殺叛逆,一個不留”時,是多麼愚蠢可怕。
看著鴻敦額頭冒汗、眼神慌亂的模樣,列拉?瓦萊終於鬆了口氣,嘴角微微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彆慌。你帶著巨石城鐵甲軍的隊長,跟我一起去營裡;其他人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行動。”她頓了頓,語氣變得鄭重,“咱們去見見‘親人’,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說罷,她輕輕夾了夾馬腹,率先向營門走去,馬靴再次踏過花甸,驚起幾隻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翅膀扇動著彩色的光斑,在空氣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片刻之後,巨石城鐵甲騎兵們下馬地在原地修整,卻依舊警惕地盔甲在身,列拉?瓦萊催馬上前,眨眼間一行人來到第五營地營門的木柵前,便見營內縱橫的小徑。路麵鋪著碎石,縫隙裡鑽出幾叢青苔,泛著濕潤的暗綠。小徑兩側搭著數十頂帳篷,多是瓦萊家商隊常用的靛藍色帆布,帳篷門簾半掩著,能瞥見裡麵堆疊的貨箱,箱角露著絲綢的邊角,有淡粉、米白、墨綠,在帳篷內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潤的光澤。偶爾有商隊的車夫、力工從帳篷裡走出,短靴踩在碎石路上發出“咯吱”的輕響,見了列拉?瓦萊的衛隊,便停下腳步躬身行禮,他們的衣袍上沾著細碎的棉絮或絲綢線頭,袖口還帶著未乾的水漬,顯然是剛整理過貨物。
營壘西側是一片臨時的馬廄,用木欄圍出數十個隔間,裡麵拴著上百匹戰馬與馱馬。黑馬的鬃毛油亮,棗紅馬的毛色在陽光下泛著金紅,它們低頭啃著槽裡的乾草,偶爾甩動尾巴驅趕蚊蠅,馬蹄踏在馬廄的泥地上,發出“嗒嗒”的輕響。馬廄旁堆著幾垛乾草,草垛上沾著晨露,被日光曬得微微發燙,散發出清新的草木香氣,與馬身上的汗味、馬糞的腥氣交織在一起,倒顯出幾分鮮活的生氣。
營壘中央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地上鋪著靛藍的麻布,麻布上散落著幾個被打開的麻包,邊角被風吹得微微顫動。空地旁的木桌上,放著幾個青瓷碗,碗裡還殘留著昨夜的粥漬,碗沿沾著幾粒燕麥,被陽光曬得發乾。桌旁的石凳上,坐著幾名商隊的管事,他們正低聲交談著什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錢袋,錢袋裡的金幣偶爾碰撞,發出“叮鈴”的脆響,與遠處的溪流聲、馬嘶聲、風過枝葉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鮮活的營壘風物圖。
列拉?瓦萊勒住馬,目光巡視掃過營內的景象。風再次吹過,將她麵紗的邊角掀起,露出她清麗卻凝重的麵容。她望著遠處榛子林的淡綠、近處花甸的斑斕、營壘帳篷的靛藍,還有天空的澄澈,心中卻並無半分賞景的閒情——這片看似平靜鮮活的春色裡,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就像馬廄旁那幾株被風吹得低垂的矢車菊,看似柔順,卻在花瓣的褶皺裡藏著未散的寒意,而本應該出來迎接的人卻遲遲不見。
鴻敦?瓦萊的神經瞬間緊繃,指尖冰涼得幾乎握不住韁繩。他猛地向後抬起手,示意身後的列拉?瓦萊停在原地,自己則探著身子,警惕地張望著前方的營地——帳篷依舊整齊排列,車夫們仍在刷洗馬匹,一切看似正常,卻好像透著種“刻意維持”的詭異自然,連風掠過帆布的聲響都顯得格外刻意。他身旁的幾名親信也瞬間繃緊身體,手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名鐵甲騎兵隊長更是下意識摸向馬鞍上的銅號,指腹已經觸到冰涼的號嘴,似乎隻要稍有異動,就會舉起銅號猛吹,將不遠處的騎兵召來支援。
就在這時,營地中央那座最大的帳篷,布簾突然“嘩啦”一聲被掀開,數十道熟悉的身影魚貫而出,臉上堆著笑容向這邊走來。可那笑容太過勉強,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如同刻上去的一般,泛紅的臉頰和緊繃的下頜線,都明顯暴露出他們剛剛在帳篷裡經曆了一場激烈的爭執,連呼吸都帶著未平的急促。
列拉?瓦萊麵無表情地望著迎上來的人群,目光在一張張臉上掃過。待看清來人身份,她不禁輕輕歎了口氣——皆是瓦萊家族各支脈的頭人,有西境的格雷厄姆、南地的艾琳娜,還有中地幾位資曆深厚的元老,甚至還有自己的嫡係。她下意識用餘光瞟了眼身後的鐵甲騎兵隊長,卻見這位麵帶憨厚的漢子正好奇地張望著對麵,眼神裡滿是探究,似乎想好好看看這傳聞中掌控巨石城半壁商圖的瓦萊家族元老們,到底是什麼模樣,連手指都忘了再按在銅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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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敦?瓦萊見來的都是家族熟人,懸著的心終於徹底放下,翻身下馬時動作都輕快了幾分。他快步迎上前,向著最前麵的西境支脈元老格雷厄姆笑道:“格雷厄姆老哥,你也來了!”說著,他用力拍了拍格雷厄姆的肩膀,掌心的力量帶著久彆重逢的熟稔。
年近六旬的格雷厄姆?瓦萊,鬢發已如雪般潔白,卻依舊精神矍鑠。他望著鴻敦?瓦萊,也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減當年,隨後便邁著穩健的步伐,徑直走向列拉?瓦萊。他的靴子掃過地麵的矢車菊,帶起幾片淡紫色的花瓣,花瓣落在列拉的馬靴邊,如同散落的碎玉。待列拉翻身下馬,這位西境元老便緩緩躬身行禮,動作雖緩,卻透著十足的恭敬,兩綹垂在胸前的銀白胡須隨著動作輕輕顫動:“列拉女士,西境、南地、中地支脈的二十七位家族會議成員,以及各支脈的代表,已在此等候您多日了。”他的聲音沙啞卻有力,像浸了歲月的老橡木,而“二十七位”這個數字,更是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壓得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
麵無表情的列拉?瓦萊輕輕下馬,抬手扶住他的臂彎,指尖觸到他錦袍下凸起的筋骨,隻覺硌得慌。她目光掃過身後垂手而立的元老們,聲音溫和卻不失威嚴:“諸位長輩久等了,路上有些耽擱,讓大家費心了。”麵紗下的視線掠過每位元老的臉:有的麵露急切,眼角的皺紋擰成深深的溝壑,顯然是為家族的困境焦慮;有的神色凝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不知在盤算著什麼;還有幾位年輕些的家族代表,眼神裡藏著幾分探究,時不時瞟向她左臂纏的亞麻繃帶——那繃帶下隱約透出的暗紅血漬,在她月白色的錦袍映襯下,顯得格外紮眼,像是在無聲訴說著她在特克斯洛城的艱險。
這時,南地支脈的家族代表艾琳娜上前一步。她身著繡著暗紋薔薇的玄色窄袖錦袍,衣料上的薔薇紋路在天光下若隱若現,發髻上插著一支銀質薔薇簪,簪尖垂著的珍珠墜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叮當”聲。她不像其他元老那般躬身行禮,隻微微頷首,聲音清亮如溪,卻帶著幾分疏離:“恭喜您,列拉女士,順利促成了咱們瓦萊家族與王室的聯姻!有了這層聯合,咱們家族在伯尼薩的地位,也算更穩固了。”她皮笑肉不笑,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腰間的墨玉玉佩——那玉佩上刻著南境的山川紋,是瓦萊家南地支脈的象征,此刻卻像是在無聲地炫耀著南地支脈的勢力。
列拉?瓦萊望著這位同樣以女性身份掌握支脈權柄的族人,輕輕頷首示意,並未接話。她再次默不作聲地環顧來到近前的眾人,目光又向營地四周的帳篷掃去,眼神裡的憂慮毫不掩飾,像是在尋找著什麼重要的人,連呼吸都比剛才急促了幾分。
格雷厄姆?瓦萊將列拉的神情看在眼裡,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列拉女士,您是在找桑格吧?”見列拉眼中閃過一絲確認,他繼續說道,“桑格現在被羈押,有專人看管,您放心,他跑不了。而且……他的腿已經廢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狠厲,“等家族會議結束,無論您如何發落,我們都會當眾處決他,以示震懾,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看看,背叛家族的下場!”說著,他向身後那群家族元老的方向晃了晃臉,——好似除了自己,這群人裡大部分人都對家族權力虎視眈眈,而桑格就是“殺雞儆猴”的最好例子。隨即,他又向身後擺擺手,大聲喊道:“維圖斯爵士,您來攙扶列拉女士!”
列拉?瓦萊循聲望去,隻見維圖斯?瓦萊正穿過人群向這邊走來。看到這位本該在天鵝堡值守的下屬,她麵紗下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如同結了冰的湖麵,冷冷地盯著維圖斯,雖未說話,卻透著無聲的訊問。
維圖斯?瓦萊被這眼神看得渾身發毛,慌忙彎腰行禮,聲音帶著幾分慌亂:“列拉女士,我、我接到了家族的聯名書信,讓我來第五行營參加家族會議。我之前已經用飛鴿傳書給您稟報過了,而且……也收到了您應允的回複!”他邊說邊偷瞄列拉的神色,額角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列拉?瓦萊突然緊咬嘴唇,指節微微泛白。她抬臉望向人群中那幾位自己的嫡係元老,卻見他們要麼低頭盯著地麵,要麼錯開目光,沒有一人敢與她對視。麵紗下的臉略顯錯愕,隨即嘴角緊繃,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用暗語問道:“家裡可好?”
聽著這熟悉的暗語,維圖斯?瓦萊頓時臉色煞白地抬起臉,呆怔片刻後眼皮快速眨了眨,好似在用力回想什麼般答非所問道:“天鵝堡那邊天氣變暖,這裡的風景不錯,而且晚上也不太冷,我這幾天親自感知過的!”
聽出維圖斯話語中玄機的格雷厄姆?瓦萊,心中頓時一緊,忙快步湊近列拉?瓦萊,聲音壓得更低,語氣卻帶著安撫:“您放心,我已經在四下派出暗哨,如果有什麼人靠近,他們會及時通報。”說罷,他向不遠處那座最大的圓頂帳篷伸出手,帳篷的靛藍帆布上繡著銀薔薇紋,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這次家族會議雖然召開得倉促,但確實是各支脈元老的眾望所歸,還希望您能出麵主持,把咱們家族積壓已久的貿易分配、商路安全這些問題,都徹底解決!”他做了個恭敬的“請”的手勢,銀白的胡須隨著動作輕輕顫動,眼神裡滿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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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位在西境頗有威望的元老誠意邀請,列拉?瓦萊卻隻是淡淡一笑,再次緩緩環顧營地四周——風掠過花甸,矢車菊的紫色花瓣輕輕顫動,幾隻蜜蜂在野菊叢中“嗡嗡”穿梭,遠處車夫刷洗馬匹的水聲隱約傳來,一切都透著平和,卻讓她心中的警惕更甚。“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正好,風也清爽,咱們不如就在外麵聊聊吧。”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帳篷裡空間狹小,人多了難免悶胸。”
看到列拉?瓦萊還是如此警惕,西境的格雷厄姆長老見狀,緩緩捋著銀白的胡須,指尖劃過胡須上的晨露,眼神裡閃過一絲無奈;南地的艾琳娜夫人則微微蹙眉,指尖撚著發髻上垂落的珍珠串,珍珠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臉上露出幾分不悅;北境的托爾爵士雙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劍柄上鑲嵌的藍寶石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目光銳利地盯著列拉,仿佛在質疑她的不信任。幾十道來自各支脈元老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列拉身上,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不滿的氣息。
列拉?瓦萊卻依舊不以為然,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向眾人輕輕勾勾手:“家族事宜事關重大,不要因為瑣事耽誤了時間。”說罷,她轉身踏著野薔薇的甜香與晨露的濕潤,坐進侍從匆匆搬來的橡木椅裡——椅子上還鋪著一塊靛藍軟墊,坐姿隨意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嚴,仿佛一位掌控全局的君主,看著她這副看似柔和卻異常強硬的模樣,周圍的空氣頓時繃得如拉滿的弓弦,連風都似不敢輕易掠過,花甸裡蜜蜂的“嗡嗡”聲都顯得格外突兀。
鴻敦?瓦萊看著各位元老站在原地,臉上滿是不情願的神色,頓時怒從心起,他猛地抬臉,聲音洪亮如鐘:“還愣著乾什麼?給各位元老搬椅子!”話音剛落,卻被列拉?瓦萊狠狠瞪了眼。鴻敦被這一眼看得心頭一凜,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咽了回去,隻能悻悻地垂首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腰間的佩刀鞘。
二十七位瓦萊家族元老看著列拉態度堅決,無奈之下隻能按照她的意思,分坐在營地空地的兩側。侍從們搬來的木椅在花甸上排成兩列,元老們坐下時,有的故意重重跺腳,震落靴底的花瓣;有的則眉頭緊鎖,側臉望著遠處的榛子林,連目光都透著抗拒。坐下後,眾人卻又都陷入了沉默——沒有一人先開口說話,似乎想用這樣的“不言不語”,來對抗列拉?瓦萊的“專橫”。
風再次吹過花甸,卷起幾片淡紫的矢車菊花瓣,落在一位元老的錦袍上,他卻連眼皮都沒抬,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椅柄上的木紋。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列拉?瓦萊端坐在主位,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仿佛在等待著有人先打破這詭異的寂靜,而遠處鐵甲騎兵的盔甲反光,在花甸邊緣投下冷硬的光斑,無聲地提醒著所有人——這場議事,從一開始就帶著無法調和的張力。
看到陷入了僵持,格雷厄姆隻好妥協地向不遠處的侍從招招手道,“將那些準備好的都搬到這兒來!”說罷麵露難色地向列拉?瓦萊點頭示意。
而不消片刻,空地中央擺好的橡木長桌鋪上了暗紋絨毯,三張牛皮地圖攤開如凝固的戰場:庫普蘭運河的水道用銀線勾勒,商隊運輸線路密密麻麻;鹽山的礦脈標著猩紅記號,旁側羊皮紙寫滿各支脈索要的稅銀數額;安卡圖大壩的堤壩紋路裡還沾著未乾的墨,薄弱處的朱砂圈像滲血的傷口。待營地的侍從傭工紛紛退出營地,列拉?瓦萊看著眾元老表露的不滿模樣,緩緩起身,無奈地苦笑一聲道:“各位,今天在這裡舉行咱們的家族會議,實在是意外,包括我!但既然大家要求如此,我也不會予以反對,所以大家儘可暢所欲言,咱們依舊按照以前的慣例,投票決議!但我們要切記,無論何時,咱們瓦萊家族以販夫走卒起家,也要尊重最平凡方式,就像現在的會議地點!”話音剛落,幾名中地的元老輕輕鼓掌,但曲高和寡地漸漸將手放在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