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透橡樹林的枝葉,灑下斑駁的金斑,將林間的薄霧漸漸驅散。空氣裡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與草木清香,幾隻麻雀在枝頭跳躍,嘰嘰喳喳地唱著晨曲。突然,一聲尖銳刺耳的嘯聲劃破寧靜——那聲音像是金屬摩擦,又帶著幾分鬼魅的淒厲,將睡夢中的幾人瞬間驚醒。
溫頓斯特費力地坐起身,枯瘦的手撐著地麵,關節發出“咯吱”的輕響。他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樹梢,隻見三隻“報喪女妖”正停在粗壯的枝乾上,黑色的翅膀收攏在身側,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營地,尖利的爪子深深嵌入樹乾。溫頓斯特向赫斯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語氣帶著幾分試探:“想必這些也是您的朋友吧?”
赫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幾隻“報喪女妖”排列得整整齊齊,見他望來,還輕輕扇動了兩下翅膀,像是在行禮。他收回目光,向溫頓斯特淡淡道:“這是我的信使。看來她們也認識您,以至於昨晚發你們通行。”
“我這一輩子,人緣向來都挺好。”溫頓斯特臉上的褶皺輕輕抽動,露出個略顯僵硬的笑容。可下一秒,他的目光突然鎖定在一旁賠笑的阿契琉斯身上,眼神裡滿是探究,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道:“這位俠士,你是...”
阿契琉斯見狀,立刻熱情地伸出手,臉上堆著討好的笑:“您太客氣了,雖然我確實是個俠客,而且謝謝您昨晚用魔法救了我的孩子,這份恩情我記在心裡!”他的手粗糙而溫暖,還帶著常年握劍留下的厚繭。
溫頓斯特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尖的冰涼與阿契琉斯的溫熱形成鮮明對比。他盯著阿契琉斯的臉,眼神越來越亮,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你來自邊城,迷霧山附近?”
“您真是好眼光!”阿契琉斯哈哈大笑著,用拳頭輕輕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發出“咚咚”的悶響,“像我這麼健壯又有風度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從迷霧山出來的——那裡的山風養好漢,才能長出我這樣的好身板!”
溫頓斯特眯起眼睛,左右打量著阿契琉斯,目光從他的臉龐掃到肩膀,又落到後背。突然,他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你後背是不是有個奇怪的胎記?形狀像一朵綻放的曼陀羅!”
阿契琉斯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略顯詫異地眨了眨眼,隨即又勉強擠出笑容,語氣有些不自然:“可能...可能有很多人都有這個圖案吧!迷霧山那邊的人,總喜歡弄些類似的印記,不算特彆。”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心裡咯噔一下——這個胎記是他從小到大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尤其是迷霧山之外的陌生人。
樹下籮筐中的小弗拉修斯卻突然開口,聲音清亮:“恩人你猜對了!他後背真的有一大片曼陀羅胎記,不過我覺得那不是胎記,倒像是用墨汁紋上去的,顏色深得很!”
溫頓斯特猛地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抓住阿契琉斯的肩膀,眼神裡滿是激動與急切:“我昨晚就感覺你很像...很像我失散多年的孩子!”
阿契琉斯渾身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他慌忙向後退了兩步,掙脫開溫頓斯特的手,語氣裡滿是尷尬與疑惑:“您...您可能認錯人了吧?我從小就沒有家人,一直一個人在邊城流浪,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親人。”
溫頓斯特卻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聲音帶著幾分哽咽:“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尋找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真是老天有眼,讓我在這裡遇到了你!”
“你的孩子?哈哈!”阿契琉斯驚愕地張大嘴巴,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裡滿是嘲諷,“這也太荒謬了吧!突然有個陌生人跳出來,說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讓我管他叫爸爸?你覺得我會信嗎?”
“快叫啊!”小弗拉修斯在籮筐裡興奮地拍手,眼睛裡放著亮光,“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有個主教爸爸,以後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負了!而且這樣你就和考爾家門當戶對了,主教的兒子迎娶帝國最厲害軍頭的女兒!”
正當阿契琉斯呆愣在原地,腦子裡一片混亂之際,溫頓斯特緩緩走上前,輕輕摟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語氣溫柔得像在安撫受驚的孩子:“人生真是神奇。我青年時期曾在迷霧山修行,萬萬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能在這裡遇到你。”
“是,太他媽神奇了!”阿契琉斯猛地一把推開溫頓斯特,力道之大讓溫頓斯特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他轉向赫斯和阿基裡塔斯,憤慨地大聲道:“你們不覺得這很荒唐嗎?突然有這麼個老頭兒冒出來,說是我失散多年的父親!而且昨天晚上在一起的時候怎麼不相認,非要等天亮了才說?這是夢醒時分,把幻想當成現實了嗎?”
溫頓斯特輕輕歎了口氣,眼神裡滿是委屈與無奈:“我知道你這些年受儘了折磨,才練就了現在這般堅強的性格,成為這麼優秀的人。我也沒有其他想法,不是想強迫你認親,隻是實在情難自已,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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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住...打住....”阿契琉斯伸出雙手,做出抗拒的姿勢,語氣裡滿是不耐煩,“你說你是虔世會的主教大人,我看你倒像是‘豬教’大人,腦子根本有問題!我相信你曾經在迷霧山待過,但絕對不是什麼修行,多半是乾些打家劫舍的勾當——那裡除了這個行當,還能有什麼正經事?”
他頓了頓,眼神裡閃過絲報複般的狡黠,繼續說道:“然後你為了逃避官府的捉拿,一路向東逃到特克斯洛,靠著編些謊話混進了虔世會,成為了修士。而且你一路上肯定沒少作惡,到處播撒種子,讓那些可憐的女人生下很多無名無姓的孩子,最後又棄之不顧!至於你說的那個迷霧山的孩子,絕對不是我,可能是另有其人,年齡和我差不多。不過可惜啊,聽說那個孩子後來被個善良的路人一悶棍打死了,倒是沒怎麼遭罪,也算是解脫了!”說罷像報複成功般開始搓著手壞笑,眼神裡滿是挑釁。
溫頓斯特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幾分篤定,像是掌握了確鑿證據:“但恐怕沒有多少人知道,你後背上那個印記,確實是胎記——曼陀羅花瓣的中心,還藏著一點淡紅色的小點,那是天生的,絕非紋身能模仿。”
“是紋身!”阿契琉斯用力點著頭,語氣卻不自覺地弱了幾分,他梗著脖子辯解,像是在說服自己,“可能在我還記不住事情的時候,被個閒到蛋疼的變態刺上去的!說不定還是哪個喝醉的紋身師傅,手一抖才弄出那麼個鬼樣子!”
正當溫頓斯特還想再說些什麼,阿契琉斯突然怒道,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淩厲:“住口!我不管你是當年打家劫舍的匪徒,還是現在裝模作樣的主教大人,你最好離我遠點兒!再糾纏不清,小心我不客氣,免得讓你的血濺到彆人衣服上,臟了人家的東西!”他攥緊了腰間的鏽劍往外拔出半截,顯然已經沒了耐心。
溫頓斯特無奈地攤攤手,臉上滿是落寞,輕聲道:“人間悲涼事,莫過於相見恨晚,卻不被認可!”說罷讓陪歌攙扶著自己,慢慢爬上馬背——戰馬被他壓得輕輕嘶鳴,四肢微微顫抖。
特拉蘇忙快步走到阿契琉斯麵前,彎腰致歉,語氣誠懇道:“主教大人向來不拘小節、生性豁達,剛才的話或許有些唐突,還望你們多多見諒。畢竟何人無有少年時?誰還沒有過衝動的時候呢?”
剛戴上鬥篷帽的溫頓斯特聽到這話,頓時惱怒地掀開帽簷,臉色漲得通紅:“你們想哪去了?這個孩子曾經是我受洗的教子,和丂維維一樣,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並非你們想的那種血緣關係!”說著還想下馬詳細解釋,卻被陪歌攔住。
赫斯見狀,忙點點頭,用手指了指停在樹梢的幾個“報喪女妖”,聲音平靜:“你們快護送這位長老和他的隨從去雪山隘口,路上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不要讓餘念人或野獸靠近。”
“報喪女妖”聽到命令,發出一聲輕嘯,展開黑色的翅膀,在營地上空盤旋了一圈,然後飛向溫頓斯特的戰馬前方。溫頓斯特這才安下心來,重新坐直身子,輕輕踢了踢馬腹,催馬向前而去。
看著三個修士即將離開,阿基裡塔斯心中的怨恨依舊未消。他快步走上前,死死盯著正在收拾馬匹包裹的陪歌,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十足的威脅:“你記住,如果我發現你剛才說的關於嘉百麗的事情是假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碎屍萬段,讓你為自己的謊言付出代價!”
陪歌緩緩回過頭,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反而異常平靜,眼神裡滿是坦然:“我想明白了,溫頓斯特爵士說的對,犯過罪就要承擔後果,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果您以後發現我罪有應得,請轉告任何一位虔世會的教民,他們會通過教會通知我,我會親自來找您謝罪,絕不推諉!”
阿基裡塔斯頓時有些啞口無言,他沒想到陪歌會如此坦誠,原本準備好的狠話卡在喉嚨裡,最後隻笨拙地說了句:“一言為定!”
陪歌認真地點點頭,轉身翻身上馬,馬鞭輕輕一揚,追趕已經走遠的溫頓斯特而去。
“恍然若夢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這片土地。”特拉蘇勒住馬韁繩,回頭望著四周的曠野——晨光下,曠野泛著淡淡的金黃,遠處的河流像一條銀色的絲帶,蜿蜒向遠方。他感慨地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不舍。
看著特拉蘇臉上陽光的笑臉,赫斯突然走上前,聲音壓低道:“謝謝你上次對我的族人手下留情。”
特拉蘇露出潔白的牙齒,爽朗地笑笑:“都一樣。咱們或許會在戰場上廝殺,為了各自的立場拚個你死我活,但對老弱婦幼,你我估計都下不了手——戰爭的罪魁禍首是那些掌權者,不該讓無辜的人買單。”說罷催馬緊追陪歌與溫頓斯特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曠野的儘頭。
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阿契琉斯伸手摸了摸小弗拉修斯冷冰冰的額頭——經過昨晚的休息,孩子的體溫已經降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滾燙。他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籮筐放到馬背上,用麻繩牢牢固定好,嘴裡嘟囔道:“無論如何,這幾個人不算罪大惡極,至少還存有些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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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躍上馬背,望著曠野儘頭的天際線,輕輕歎了口氣:“每個人都有可能改過自新,哪怕曾經犯過錯誤,隻要願意回頭,就還有機會。”
而馬背上的小弗拉修斯卻眉頭緊皺,語氣裡滿是氣急敗壞的抱怨:“阿契,你真是太傻了!你錯過了飛黃騰達的好機會!他可是虔世會的主教,全伯尼薩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阿契琉斯躍到馬背上,身體隨著馬匹的步伐輕輕搖晃,他冷笑道:“那又怎麼樣?我認得的‘親戚’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個。布雷?考爾還說我是他女婿呢,結果還不是要殺要剮?”
小弗拉修斯瞪大眼睛,急得差點從籮筐裡坐起來:“可他不一樣!如果你剛才喊了他爸爸,哪怕隻是認下教子的身份,你以後最起碼也是個大修士,甚至有可能繼承主教的職位!到時候,就連伯尼薩君王見了你,也得對你畢恭畢敬!”
“快算了吧!”阿契琉斯在馬背上擺了擺手,語氣裡滿是不屑,“他們這些人,總喜歡誇誇其談,說些空洞縹緲的話忽悠人,一點兒都不實際!而且昨晚他都說了,自己正在被追殺,好幾個大修士已經慘遭毒手,現在自身難保,哪還有能力給我好處?剛才又突然說我是他的教子,前後矛盾,太扯了!我看他就是想讓我充當他的打手和保鏢,幫他擋災,我才不會上這個當!”
“但他知道你後背的胎記啊!”小弗拉修斯在籮筐裡急得直拍手,聲音都拔高了幾分,“而且我聽我父親說過,很多教會主教都這麼乾!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把親生兒子偽裝成義子或者教子,偷偷培養,將來讓孩子繼承大修士的職位,甚至接自己的主教之位!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阿契琉斯點點頭,語氣裡卻滿是不屑道:“你說的這個我信,以前‘羅圈豬哥’農場邊那個禿頂修士,就是這麼乾的!他和鄰村的寡婦生了個孩子,怕被教會發現,就對外說那是天降之子,遺落在荒野裡被他撿到,認作了義子。最後還不是被我拆穿,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頓!你應該見過那個禿頂修士,你父親以前和他關係不錯,還一起喝過酒呢!”
小弗拉修斯卻不服氣,皺著眉頭反駁:“我知道他,可你怎麼就能確定那個孩子不是真的天降之子?說不定人家真的是被上帝選中的,隻是你沒發現而已!”
“當然能確定!”阿契琉斯洋洋得意地揚起下巴,像是在炫耀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因為那個孩子,是禿頂修士偷偷雇傭我,從寡婦家抱到荒野的!他還答應給我幾個銀幣,讓我在邊上守著,免得孩子被野狗叼走,等他‘恰巧’路過撿到!你說,這哪是什麼天降之子?分明是他自導自演的戲碼!”
小弗拉修斯眨了眨眼,語氣裡帶著幾分疑惑:“你簡直人格分裂!剛開始接受他的雇傭,幫他裝神弄鬼,最後又要拆穿他,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當然!”阿契琉斯用馬鞭輕輕抽了一下戰馬的屁股,戰馬發出一聲輕嘶,加快了腳步,“他隻給了我定金,說事成之後再給剩下的錢,結果事情辦完了,他卻耍賴不給,還說我是騙子!敢欠我的工錢,就得有被打的覺悟!”
太陽在天際線升起又落下,曠野的景色從金黃變成墨黑,又在晨光中恢複生機。在“報喪女妖”的帶領下,三人快馬加鞭趕路,沒過幾天,遠遠便看到一座山頂覆雪的大山——那雪山巍峨聳立,峰頂的白雪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銀光,像頂巨大的銀色王冠。幾天來一直沉默寡言、滿臉沉悶的阿基裡塔斯,終於鬆了口氣,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是巴索爾山!過了這座山,就是安卡圖叢林,咱們終於快到家了!”
赫斯卻依舊眉頭緊鎖,語氣焦躁:“咱們得快點過去,這樣拖下去...”可話音剛落,突然傳來“咚咚咚”的巨大聲響,像是有巨石從山頂滾落,重重砸在地上。前方的地麵劇烈震動起來,塵土飛揚,連戰馬都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緊張的嘶鳴。
阿基裡塔斯用手扇著麵前的塵土,眯著眼睛向前望去——隻見三個身材足有常人數倍、肌肉結實得像鐵塊的矮人正站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死死盯著他們。阿基裡塔斯嚇得慌忙用手遮住臉,躲到赫斯身後,鬼鬼祟祟耳語道:“是那些大個兒地老鼠!他們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