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生命資源的創造性再分配?”
九幽複誦了這句話,大惑不解。
連周國昌也不明白段春秋想要說什麼,於是便問道:“這句話是何意?可否詳解一下?”
段春秋頓了一頓,解釋道:“道門所言,「渡」是人逐步洞悉天道的過程,洞悉天道實為洞悉資源流轉規律,譬如春生夏長、水火風雷等,修真奪天地靈氣,煉丹耗天材地寶,因此在資源爭奪中,為人找到最有利、最持久的攫取和保存策略,即所謂長生。”
“為道日損,因此無為,這就是道門對生命資源的創造性再分配策略。”
九幽思索了一下,又問道:“對道門這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說,其他修行門類呢,又是何解?”
段春秋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梵天教說「渡」即覺醒真我,與道門並無二致,不過是將注意力從外物探索轉為內在追求,冥想需要消耗時間,儀式需要耗費供奉,通過對精神資源的重分配,來獲得靈魂的支配權,萬物生靈彙於一體,因此才漠視肉身個體的獨立性。”
“儒門所謂「渡」是無數生靈走過的曆史,儒門是想構建一套穩定的規則體係,對生存資源合理的分配,為萬民綿延更長久的環境。可時代一直在變化,一味兒刻舟求劍,隻會讓結構僵化,成為所有人都痛苦的牢籠。”
聽到這裡周國昌頓時生氣:“你!你既是儒生,為何如此詆毀儒門!”
九幽連連鼓掌道:“說得好,沒錯,小子說得好,儒門迂腐不堪,人一出生就分出三六九等來,任憑如何努力都無法翻越藩籬,不如毀了更好!”
段春秋冷哼道:“哼,魔門也並未好到哪裡去,將「渡」曲解為自私,對生存資源的無限索取,掠奪,吞噬,霸占,強者恒強,弱者恒弱,造就的隻是一隻對權力無限集中的怪物。”
“儒門雖然有等級之間的差異,可每一層皆有約束;魔門的做法相當於讓最強之人掌握所有資源,對其他人有著絕對的生殺大權,如果說儒門是藩籬,魔門就是無解的深淵!”
九幽嘖道:“巧舌如簧,你的說法不過把我等眾人的解讀批判了一頓,終究紙上談兵,華而不實!”
周國昌也滿臉愁雲:“是啊,你對「渡」的解讀是對世間一切賦予意義,可這不是和稀泥嘛,不管是何門派,哪個沒有為其賦予意義的?”
沉默已久的無回也回頭打量了一下段春秋。
段春秋定了定神,咽了下口水繼續說道:“諸位莫急,鄙人的話還未說完……”
“道求長生,梵求歸一,儒求秩序,魔求利益,甚至是未發一言的佛門,也求個跳出輪回,解脫圓滿的大徹大悟,汝之所求皆成「道」,隻因你們為其賦予了意義,說人話就是你們為生命資源賦予了合理的分配規則。”
“你們的道在不同條件下都有道理,譬如亂世後采道門休養生息之策可恢複生民資源,但當國家開始進取時,儒門的規則可約束整體,於戰爭時期,魔門可為士兵注入士氣,當個人功成名就之時,梵佛的追求也避免其占據更多的物質資源。”
“「渡」也未必死板的一法,在不同環境下,采用不同的流派策略才是完整的渡。”
九幽嗔怒道:“狗屁!說了等於沒說!儒門將妖獸族置於畜生之下,他們豈容我等?”
九幽釋放的妖氣令段春秋膽寒,陰森恐怖的氣氛令他即便在無暇閾中也差點尿了出來。
半晌,段春秋還是定了定神回答道:“因此,九幽大人選擇了魔門,並無問題,即便妖獸選擇修道修佛,乃至自創一條嶄新的道,也可問心無愧,因為不同生靈基於他們當前的條件可選擇他們的生存策略。”
九幽回道:“無對無錯便是大錯特錯,何為「渡」便沒了標準!”
“錯了……”
段春秋認真地說道:“不是沒了標準,隻是因為你們的標準全都在「爭奪」與「消耗」當中,未見「創造」與「增殖」。”
周國昌沉聲道:“創造與增殖?莫非你指的是工農之說?”
“是又不隻是。”段春秋回答道:“被眾流派視為微末的工農之道確實掌握創造與增殖的權柄,但創造與增殖不僅僅是物質上,傳承、心靈、效率上的提升也很重要,為此鄙人總結出三個規律,符合這三個規律,即為「渡」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