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晨霧似被無形的力量凝住,連風都屏住了呼吸,唯有世界樹的葉片偶爾飄落,擦過青石地麵的輕響,清晰得如同心跳。
那些方才還瑟縮顫抖的身影,此刻都仰望著林楓,眼中翻湧著難以置信的光——有驚愕,有遲疑,更有一絲被壓抑許久的、對生的渴望,像埋在凍土下的種子,正悄悄拱破硬殼。
片刻的死寂後,山呼海嘯般的叩拜聲轟然炸開,驚飛了昆侖塔頂棲息的靈鳥。
有人將額頭深深抵在冰涼的石板上,磕出細密的血珠也渾然不覺;有人抱著懷中的孩子,淚水混著劫後餘生的慶幸滾落,滴在孩子凍得發紅的臉頰上;還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約莫四五歲,小臉蛋上還沾著泥汙,她從懷裡掏出顆皺巴巴的野果,那果子表皮乾癟,顯然藏了許久,她蹣跚著穿過人群,小短腿在青石板上磕磕絆絆,奶聲奶氣地仰起臉:“仙長……吃果果。”她的小手凍得通紅,卻把果子遞得高高的,眼中沒有絲毫怯懦,隻有最純粹的善意。
林楓彎腰接過野果,指尖觸到那冰涼而粗糙的表皮,心中微動。
他將果子揣進袖中,輕輕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辮:“謝謝你。”
小姑娘被這溫柔的觸碰驚得縮了縮脖子,隨即咯咯笑起來,露出兩顆剛長齊的小虎牙,轉身跑回母親身邊,舉著小手比劃著,像是在炫耀這份特殊的“禮遇”。
趙奎第一個從地上站起,他將懷裡的幼童高高舉起,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逗得咯咯直笑,笑聲清脆如鈴,穿透了廣場上的喧囂。
趙奎望著林楓,亂發下的眼睛裡燃著決絕的光:“少主若信得過屬下,屬下願帶西域殘部回去勸說分壇主!”
他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那分壇主雖是鐵石心腸,當年卻因護不住自己的幼子,眼睜睜看著他被總壇獻祭,此後便對幼崽格外疼惜。隻要讓他看見青丘幼狐平安……或許,他能回頭。”
“俺也去!”獨眼妖修的聲音如洪鐘般響起,他將昏迷的幼崽小心翼翼地交給身邊的同伴,那同伴連忙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孩子冰涼的身體。
獨眼妖修挺直了脊梁,空蕩的左眼眶裡雖無眼珠,卻透著一股凜然之氣,斷口處的傷疤在晨光中泛著暗紅:“北域礦洞裡還有上萬采礦奴,他們日夜被鐵鏈鎖著,挖不出足夠的礦石就要被扔進煞火池!俺要告訴他們,玉佩世界有光,有能讓孩子吃飽穿暖的靈田,還有……不用流血也能活下去的路!”
他說這話時,僅剩的右眼裡閃著淚光,那是對過往苦難的刻骨銘記,更是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白發老修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從人群中走出,她的脊背佝僂如弓,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幾口,咳嗽時捂住嘴的手帕上,已染透了暗紅的血漬。
她從懷裡掏出一卷泛黃的玉簡,那玉簡邊角被摩挲得光滑,顯然被珍藏了許久,她雙手捧著,像捧著整個世界,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老身是黑煞總壇的繪圖師,當年……是被脅迫的。”
她咳了幾聲,痰裡帶著血絲,“這是總壇布防圖,暗哨的位置、陷阱的觸發機製,甚至分壇主們私下往來的密室通道,都標得清清楚楚。老身願隨少主清剿餘孽,哪怕粉身碎骨,也對得起那些被無辜獻祭的冤魂——尤其是……尤其是我那被當作‘活墨’的孫兒。”
說到最後幾個字,她的聲音哽咽了,渾濁的眼睛裡滾下兩行老淚。
林楓俯身扶起她,指尖的混沌氣順著她枯瘦的手腕緩緩流淌,如春日融雪般溫養著她枯竭的經脈。老修隻覺一股暖流湧遍全身,胸口的憋悶消散了許多,連呼吸都順暢了幾分。
“老人家不必如此。”林楓看著她眼中閃動的淚光,心中百感交集,“真正的救贖,從不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而是讓他們看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廣場上那些帶著傷痕的身影,“除了殺戮,還有另一條路可走。”就像世界樹的根,哪怕紮在最貧瘠的土地裡,也總能繞過頑石,朝著有光的地方生長,最終撐起一片濃蔭。
“好!”林楓朗聲道,聲音在晨霧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趙奎帶一隊,攜‘淨化符’去西域,記住,以勸降為主,莫要輕易動武;獨眼帶一隊,往北域礦洞,沿途若遇受苦的礦奴,即刻解救,護送至玉佩世界;老丈隨我坐鎮中樞,繪製清剿路線,標注所有可能藏有幼童的據點。”
他轉向林金,目光變得銳利:“林金率主力,專剿頑抗據點。記住,遇降者先看其眸——若眼底有悔意,便給條生路,送入靈田勞作;若滿眼暴戾,毫無憐憫,再行處置,絕不姑息。”
“遵命!”眾人齊聲應道,聲音撞在昆侖塔的青銅鈴上,引得鈴聲一陣歡快的共鳴,叮叮當當的響聲漫過廣場,與世界樹的葉聲相和。晨霧被這股氣勢震得四散,露出後麵初升的朝陽,金色的光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廣場染成一片溫暖的金紅,連每個人臉上的傷痕,都仿佛被鍍上了一層希望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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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三千域的黑煞勢力已去其七八。趙奎帶回了西域分壇的降書,據說那分壇主在光幕前枯坐了一夜,看著青丘幼狐們在靈泉邊嬉戲的模樣,最終用自己的本命法器自絕於祭壇,隻留下一句“護好那些沒沾過血的娃娃”;
獨眼妖修領著五萬采礦奴歸來,當林金的庚金氣斬斷他們身上鏽蝕的鐐銬時,不少漢子跪倒在靈田邊,抓起一把混著靈草清香的泥土,緊緊按在胸口,失聲痛哭——那是他們從未聞過的、自由的味道;
白發老修的聾啞孫女,在血煞堡主麵前比劃著玉佩世界的靈泉、學堂,還有世界樹下追逐打鬨的孩童,那曾因女兒被劫持而被迫為惡的名醫,當場卸下了盔甲,堡內數百俘虜走出囚牢時,望著昆侖塔方向飄著的白雲,都愣住了,嘴角慢慢牽起僵硬的弧度,仿佛忘了該怎麼笑,卻又忍不住想笑。
唯有東海黑煞水寨冥頑不靈。寨主將勸降的醫修剝了皮,懸於寨門示眾,鮮血順著門板流下,染紅了半邊海水,連盤旋的海鳥都被這股戾氣驚得不敢靠近。
林楓聞訊,攜混沌火親往,半炷香便踏破寨門。
他提著寨主的頭顱立於崖邊,海風掀起他的衣袍,玄色的布料在腥鹹的風中獵獵作響,聲音比浪濤更冷:“黑煞已滅,降者入靈田,抗者隨他去。”
嘍囉們望著寨門處醫修殘留的血跡,又看看遠處載著孩童駛向玉佩世界的靈舟,那舟上飄著的白帆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最終半數跪倒在地,剩下的縱身跳海,激起的水花很快被血色的海水吞沒,再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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