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雲觀邱祖殿西側的庭院內,鬆煙嫋嫋。
青瓦間漏下的天光將室內映得半明半暗。
房允典垂眸注視著陶爐上的紫砂壺,消瘦的手指輕輕撥弄著炭火。
房允典忽然開口,壺嘴騰起的白霧模糊了他的麵容:
“徐道友可知,武當七十二劍陣中,‘天罡北鬥陣’本該由七人施展?”
徐行愣了一下,緩緩說道:
“自然是知道的,天罡北鬥陣本就是全真派創派祖師王重陽所創,是以全真七子集體禦敵的陣法。”
房允典接過話茬兒:
“馬鈺位當天樞,譚處端位當天璿,劉處玄位當天璣,丘處機位當天權,四人組成鬥魁;王處一位當玉衡,郝大通位當開陽,孫不二位當搖光,三人組成鬥柄……而道友改良過後,卻是由三十七人結陣,卻能將雷法與劍陣相融,這份改良之妙,當真是得自武當?”
徐行端起茶盞輕抿,手指在茶案上輕點三下。
舌尖泛起陳茶特有的甘苦:
“前輩謬讚。我鎮元派向來博采眾長,劍陣之說,不過是將前人智慧重新推演罷了。”
房允典忽然放聲大笑,袍袖掃過陶爐,爐火驟然騰起三尺高,將紫砂壺燒得通紅:
“好個重新推演!當年張蘊元叛出武當,帶著劍法心訣不知所蹤,如今看來,竟是在貴派手中開枝散葉了?”
他果然知道老不死的事情!
這句話如同一柄重劍,直直刺向徐行最隱秘的心事。
他握盞的手微微收緊,茶液在盞中泛起漣漪,卻依舊保持著平靜:
“前輩所言乃上一輩的辛秘,晚輩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
房允典突然語氣變冷:
“徐道友看見院裡那棵枯樹了麼,那上麵的焦黑可不是雷劈的。”
“哦?”
徐行一時沒有明白對方的意思。
“嗬嗬。”
房允典搖了搖頭道:
“那還是在1946年吧?時任百雲觀住持的安世霖,被李至慧帶頭,領著36位道士把他綁在那棵樹上火火燒死了,36天罡之數……你看巧不巧?”
徐行指尖微微一顫,茶盞中的漣漪擴散開來。
他緩緩抬頭,目光如劍般穿透嫋嫋茶煙:
"房老此言,是想說天罡之數不祥?還是想暗示我五莊觀會步安世霖後塵?"
房允典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茶案,發出沉悶的聲響:
"老朽隻是好奇,徐道友這般鋒芒,究竟是為國,還是為道?"
"為國即為道,為道即為國。"
徐行將茶盞重重放在案上:
"安世霖投敵叛國,自取滅亡,我沒覺著他與我師父有什麼共同點。"
"嗬嗬。"
房允典突然冷笑:
"那你可知,當年安世霖也是這般說辭?他說投靠日偽是為保全道統,說忍辱負重是為延續香火...…"
徐行猛地皺起起身,衣袍無風自動:
"房老這是要把我師父與漢奸相提並論?"
"坐下。"
房允典眼皮都不抬,卻自有一股威壓彌漫開來:
"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麼大。老朽隻是提醒你,道門傳承千年,最忌諱的就是…..."
"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