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允典的笑聲漸漸平息,他伸手拂去眼角的淚光,神色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徐行啊..."
老人輕歎一聲:
"你可知道,當年你師父張蘊元下山殺敵時,我也是見過他的英姿的。"
徐行瞳孔微縮,手中的茶盞險些滑落。
"那是北平淪陷之後……"
房允典的目光變得悠遠:
你師父帶著三個徒弟,護送情報員潛入城內,還想要刺殺七七事變的元凶,日軍駐屯軍步兵旅團第一聯隊聯隊長牟田口廉也……當時觀裡十幾個老道攔著不讓,說這是自尋死路。"
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
"你師父就站在那棵樹下說——"道門清淨地,裝不下這許多亡國魂"。"
徐行喉頭滾動,這是他第一次聽人提起師父年輕時的往事。
"後來呢?"
他聲音有些發緊。
"後來?"
房允典輕笑一聲:
"後來消息敗露,他帶著徒弟們殺進東交民巷,那一戰,他三個徒弟當場戰死,高淩、高雲、高平……嗬嗬。"
窗外的鬆枝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在應和這段往事。
淩雲平遠行……這還是徐行第一次知道,自己前麵幾個師兄的名字。
"那您...當時..."
"我?"
房允典自嘲地笑了笑:
"我當時掛單在這兒,躲在觀裡誦經,看著張蘊元翻天覆地,又看著院裡那幫道士出賣他……"
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這事讓我羞愧至今。"
徐行突然問道:
"房老,當年您為何不跟我師父一起行動?"
房允典的背影明顯僵了僵。
良久,他自嘲般笑道:
"因為...我怕死。"
這簡單的三個字,道儘了多少遺憾與愧疚。
“後來啊,我也踏上了修行路……哪知天生根骨絕佳,沒多久的功夫就走了彆人一輩子走不完的路,可當我拔劍四顧時,過往的那些驚鴻一瞥卻都已經慢慢凋亡了,我隻能將怒火發泄在第一次道門大會上。"
“第一屆道門大會?!”
“沒錯,由你師父帶頭指認,我負責動手。”
原來如此,難怪老不死的隱姓埋名,窩在五莊觀。
這特麼的把人得罪了個遍。
以老不死的性格,當然不會把禍水帶回武當……
徐行默然。
他終於明白為何房允典先前要那般試探自己。
"所以您才…..."
"是啊。"
房允典苦笑:
"我曾經也邀請過他加入特衛,可他卻是不受拘束的……我怕你像他一樣,太剛易折。可方才聽你說要"改個名字繼續修行",我才明白,你比你師父...更懂得什麼叫"本心"。"
茶爐上的水咕嘟咕嘟沸騰著。
"其實..."
房允典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
"我這兩年一直在暗中關注你,從你救下那些戰士,到改良疫苗配方...我都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