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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三皇子武承渙身為天潢貴胄,不思輔弼朝堂、澤被黎庶,反與江湖宵小沆瀣一氣,構陷忠良,妄圖動搖國本。其行徑悖逆倫常,罪無可赦。著即褫奪皇子尊位,貶為庶人,逐出宗室,永不得再入皇籍。
謀士崔伯淵助紂為虐,謀逆作亂,即刻收押玄獄,待三司嚴審後再行定罪。其餘涉案人等,著太子牽頭,會同三司衙門,徹查到底,毋使一人漏網。
竟陵李楓麟,雖受脅迫參與誣告太子少傅,然其幡然悔悟,主動認罪,如實供述實情,使真相大白於天下。念其情非得已,且有功於查明真相,特從輕發落。著其即刻返回竟陵郡,閉門思過,好生料理家業,不得再涉足朝堂紛爭。若再有不軌之舉,定當嚴懲不貸。
欽此!
從?尖細嗓音落定最後一字,演武場瞬間死寂,落針可聞。群臣麵麵相覷,冷汗涔涔,自後頸滲入官服——武皇竟似開了“天眼”,對場中隱秘洞悉無遺。
更令人駭然的是,武皇陛下對三皇子武承渙的懲處,堪稱雷霆震怒:即刻褫奪皇子尊位,貶為庶民,永世逐出皇族宗籍,甚至往後恐還將被勒令易姓。
這般鐵腕,既彰顯天家威嚴不可僭越,更令在場眾人真切體悟:聖心難測,帝王早已對這場暗流湧動的紛爭洞若觀火。
二皇子武承銚與四皇子武承枵目光交彙,眼底得意幾乎破眶而出。二人心照不宣,垂眸斂去神色,袖中拳頭卻因幸災樂禍而微微震顫——權力角逐之中,對手每隕落一人,便意味著離皇位更近一步。
此刻若有人開口求情,無異於自曝軟肋,引火燒身。
太子武承煜麵色沉鬱,一把將心腹太監從?拽入廊下暗影。他望著遠處被侍衛架住、形容狼狽的三皇子,喉結重重滾動:“從公公,聖裁已下,本殿豈敢違逆?但三弟驟然淪為庶民,往後生計……”話未及完,眼底已翻湧痛色,“還望公公在父皇麵前稍作轉圜,好歹為他留一處容身之所。”他褪去會審時的威嚴,這位儲君的焦灼與不忍,倒似尋常人家護佑手足的兄長。
從?俯身一揖,喟然長歎:“太子殿下,陛下早已料定您會求情。”語氣中滿是惋惜,“武承渙犯下的罪孽,遠非明麵上那般簡單。有些罪責,非陛下不察,實則在靜待時機。此番陛下從輕發落,已是念及血脈親情。若等到真相儘露、民憤滔天、群臣共討之日……”太監目光沉沉,“恐怕他連性命都未必能保!!”
“這……”武承煜還欲再言。
從?抬手打斷:“陛下命咱家給您帶句話——‘太子,儲君之位非菩薩道場。若心懷婦人之仁,今日能憐憫三弟,他日便會縱容權臣、滋生禍患。須知斷腕方可存身,雷霆手段,方顯帝王本色’。這是陛下原話,您務必牢記。”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話又說回,若武承渙真心悔過,安分守己,陛下又豈會不給他一條生路?!”
另一側,三皇子武承渙掙脫侍衛束縛,顯然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父皇,兒臣冤枉!這是他們暗中勾結,故意陷害兒臣!兒臣對父皇忠心耿耿,絕不敢行大逆不道之事!兒臣要見駕,要見駕……”
縱使他這般呼天搶地,現場卻無一人敢違抗聖命。場外百姓不明就裡,已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賣炊餅的老漢將木勺重重磕在案板上,歎道:“哎……真是世事無常!昨日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今日便淪為庶民,這般落差,誰能料到……”
茶攤老板娘壓低嗓音,附耳說道:“若不是犯下謀逆這等滔天大罪,觸怒龍顏,聖上又怎會如此狠心決絕!”
話音未落,旁側一位書生模樣的人嗤笑一聲:“皇家之事,終究是龍爭虎鬥,爾虞我詐罷了。到頭來,受苦受難的還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
人群之中,一名灰衣漢子踉蹌著撞上糖葫蘆攤,紅彤彤的山楂滾落滿地。他慌忙俯身撿拾時,袖中不慎掉出半塊刻有玄鐵令的腰牌。
眼尖的綢緞莊夥計瞥見,剛要開口詢問,灰衣人已迅速將腰牌揣回懷中,神色慌張地擠出人群。有好事者追出兩步,卻見他拐進巷子後便沒了蹤影,再難尋覓。
武承渙喉間腥甜翻湧,嘶啞的哭嚎漸漸化作破碎的嗚咽。他狼狽跌坐在塵埃裡,十指深深摳進泥土,似要將滿心不甘與憤懣嵌入大地。
“大哥……”他猛然撲向武承煜,衣擺在地麵拖出屈辱的褶皺,“不,太子殿下!臣弟願剖心瀝血為您效命,隻求殿下念在手足之情,救救臣弟……”話音戛然而止,劇烈的咳嗽襲來,咳出的血沫濺落在太子玄色靴麵上,洇開點點猩紅,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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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武承煜不為所動,他又轉向武承零,雙目含悲,宛若泣血杜鵑:“五妹!幼時你跌落荷塘,是三哥縱身躍入水中將你救起;你生辰想要赤山玉盞,是三哥冒雨奔波,四處求告才為你尋來……”他膝行幾步,發髻散亂如風中敗絮,“父皇素來最疼於你,隻要你肯為三哥開口求情……”尾音消散在空氣裡,隻餘破碎的抽噎在空曠的演武場中回蕩,滿是淒涼。
武承零朱唇微啟,一句“三哥”剛出口,卻見武承煜的手掌顫抖著抬起,似要阻擋她接下來的話語。他複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緩緩搖了搖頭——那動作,像是在與往昔的手足情誼做最後的訣彆,又似不願妹妹卷入這滔天禍事,落得萬劫不複。
隨即,他對著一旁的侍衛輕輕頷首,示意將三弟帶走。
當侍衛的鐵手扣上武承渙的臂膀時,他忽然仰頭大笑,笑聲尖銳刺耳,撕裂了演武場的死寂。“哈哈哈哈!”那笑聲裡滿是癲狂與悲涼,“世人皆道帝王家薄情寡義,今日我才算真正見識!”
他猩紅的雙眼死死盯住人群中神色淡然的武承銚,厲聲道:“二哥,你以為扳倒我,你便能全身而退?彆忘了,我們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說著,他又將森冷的目光投向海寶兒,眼中翻湧著化不開的怨毒:“海寶兒,今日你暫且占優,又能如何?這朝堂如棋局,落子無悔卻從無定數。且看他日,究竟鹿死誰手!”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中迸出,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厲。
一腔孤戚付與空,再無半分指望。武承渙不再掙紮,任由侍衛拖拽著遠去,隻留下一地破碎的尊嚴,以及尚未了結的恩怨,在風中飄散。
特賦《演武場斷案行》一首:
赤蕈蠱埋千重局,密函謀定半幅機。
血詔銜冤驚玉闕,金鑾降旨震天扉。
一朝免冠龍章墜,永黜宗潢帝籍違。
最歎天家遺舊夢,權謀翻覆竟誰歸?
正義雖遲,終不缺席。隨著這場驚天大案塵埃落定,所有人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可,所有又都知道,這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不知還隱藏著多少新的陰謀與算計。
皇宮深處的權力鬥爭,從未真正停歇。新的故事,新的挑戰,還等著武承煜、海寶兒等人去麵對,去破局。
終了,武承煜腳步微頓,側身靠近海寶兒,壓低的嗓音中裹著幾分焦慮與困惑:“少傅,父皇宣召僅點你一人覲見。如今‘緋霧案’線索全無,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他卻泰然自若、緘口不言。這般反常態度,實在令人捉摸不透——不知父皇究竟在暗中籌謀何事?”
海寶兒無奈搖頭,眸光深邃如淵:“正因如此,這才是我最為憂心之處。陛下聖心如海、天威難測,武承渙不過是他布下的一枚棄子,‘緋霧案’的關鍵,恐怕早已在他掌心翻覆掌控。今日當眾定罪,既為震懾朝堂,又留有轉圜餘地——武承渙若安分守己,尚可苟全性命。而陛下獨獨召見我,表麵是委以重任,實則是將我推至風口浪尖,讓我成為明麵上的‘執棋者’。可真正的殺招,卻藏在層層迷霧深處,尚未顯露。”
武承煜若有所思地點頭,自然聽出海寶兒話中的弦外之音——所謂“執棋者”,不過是替帝王試探人心的棋子;而這看似簡單的“緋霧案”,實則是帝王拋出的誘餌,意在攪動朝堂風雲,甄彆群臣忠奸。
因此,這場權力博弈,遠未到落幕之時!
武承煜神色凝重,沉聲問:“那接下來,我們應當如何應對?”
海寶兒凝視著他,良久才露出一抹苦澀笑意:“番商請願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乃國之重務,你必須親力親為,妥善處置。至於其他事宜,須知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險。如今你監國理政,唯有‘穩’字當頭,將分內之事做到儘善儘美,才是重中之重。有些事,不必追問究竟;有些局,不必強行看透。”
海寶兒這番暗含玄機的話語,讓武承煜一時難以參透其中深意。但出於對這位智囊的絕對信賴,他並未多問,隻是微微頷首,旋即率領群臣往鴻臚寺方向而去,步履沉穩,肩負起儲君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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