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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霧散儘,重雲殿內晨光穿牖而入,將滿地狼藉覆上一層冷霜。
武承渙癱坐於碎玉狼藉的通天柱下,昔日八境巔峰的修為最終幻化為地上屈辱的黑血,同時還自七竅中汩汩滲出,浸透了周身衣袍。
武皇負手而立,凝視著形容枯槁的兒子,龍目微顫,聲線冷硬:“拖出殿外,杖責三百。”話音未落,十二名飛羽騎已疾掠而入,甲胄寒光與晨光相互映襯,刺破殿內殘存的血腥氣。
繼而,實木長杖劈開沉寂,那十二名飛羽騎呈半月形將武承渙圍定。昔日意氣風發的三皇子,此刻被牢牢綁在刑案之上,七竅滲出的毒血又在青磚上凝結成暗紫色的痂。他歪斜著脖頸,染血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眼中燃燒的瘋狂卻未減分毫,依舊透著不甘與桀驁。
“行刑!”
飛羽騎校尉的喝令在空氣中炸響,震得殿內外所有人心頭輕顫。
第一杖,挾千鈞之力,重重砸在武承渙後背。悶響炸開的瞬間,肩胛骨寸寸碎裂,血肉飛濺而出。武承渙悶哼一聲,身體弓成蝦米狀,喉間溢出混著血沫的嘶吼:“打得好!有種便打死我!所有事皆是我一人所為,其他人都不知情!”
這“其他人”,不知所指何人,但大抵應該是他在意的人吧。
第二杖、第三杖接踵落下,每一杖都精準避開要害,卻將筋骨一寸寸碾碎。武承渙的悶哼聲在空蕩的華林園內回蕩,後背早已皮開肉綻,森森白骨在血肉間隱約可見,染血的長發黏在臉上,遮住了半張因劇痛而扭曲的麵容,僅剩的一隻眼仍瞪著殿宇方向,滿是怨毒……
當第一百杖落下時,武承渙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景物扭曲成一片血色。他想笑,卻咳出大口鮮血,笑聲最終變成氣若遊絲的嗚咽,身體一軟,昏死過去。
“澆醒他!”行刑校尉麵無表情地甩去長杖上的血珠,揮手示意屬下取水。
兩桶冰水兜頭潑下,武承渙渾身一顫,悠悠轉醒。稍得幾分清醒,他卻突然爆發出癲狂大笑,嘴角的血跡隨著笑聲飛濺:“接著打吧!就算把我挫骨揚灰,這皇位遲早要改姓!”
“住口!”武皇暴喝如驚雷,袖中騰起的帝王威壓化作實質,似無形重錘轟然砸落。刹那間,殿內燭火儘數熄滅。
他踏前半步,冕旒劇烈晃動,眼中冷芒四濺、無惱無火:“你竟還覺委屈?!丁隱君周旋於你兄弟之間,將你們視作棋子,你至今仍執迷不悟!如此愚鈍,當真無藥可救!繼續行刑,讓他徹底清醒!”
飛羽校尉們沉聲應和,長杖再次如暴雨般落下,每一擊都比先前更重,刑案下的青磚已被血浸透,彙成蜿蜒的細流。
……
三百杖畢,武承渙如被抽去筋骨的傀儡,癱倒在血泊中,唯有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抽搐,在刑案上劃出斷斷續續的血痕,似在不甘地控訴。
“陛下,他已隻剩一口氣。”行刑校尉躬身稟報,語氣中難掩幾分忌憚。
武皇聞言,神色微變,眼底閃過一絲複雜。良久,他大手一揮,話語裡帶著極度的疲憊和滿心的失望:“拖出去,讓他自生自滅。”
四名騎兵上前,粗暴地拽起武承渙的四肢,任他的身體在地上拖行。
最終,他被狠狠丟進城外亂葬崗時,後腦勺重重磕在一塊尖銳石塊上,眼前驟然炸開刺目的白光。他勉力睜開眼,模糊視線中,成群烏鴉在頭頂盤旋,發出嘶啞的啼鳴;腐臭氣息鑽入鼻腔,與身上的血腥氣混雜,令他一陣作嘔,幾欲再次昏死。
武承渙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隨著體溫一同流逝,意識漸漸沉入黑暗深淵。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時,一聲清越的鶴唳劃破夜空。朦朧中,一道白衣身影踏著薄霧緩緩走來,白鶴的羽翼為他的衣袂鍍上銀邊,身姿挺拔,看似神仙臨凡。
“哎……癡兒!”
一聲喟歎悠悠逸出,蒼老的聲音裹挾著恨鐵不成鋼的悵惘:“你於武道修行天賦卓絕,堪稱百年難遇的奇才。可治國安邦之道,講究權衡利弊、運籌帷幄,你這滿腔戾氣、不通世故的脾性,終究難擔社稷重任啊……”
白衣老者蹲下身,伸手探向武承渙的脈搏,指尖掠過之處,一股溫潤內力緩緩注入,暫時壓製住肆虐的傷勢與消散的生機。朦朧意識中,武承渙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難以置信地想開口詢問,卻發現連發出一聲微弱呻吟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對方動作。
接著,白衣老者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顆泛著瑩光的丹藥,輕輕掰開武承渙的嘴喂入。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順著喉嚨蔓延至四肢百骸,劇痛稍稍緩解。“五日後,我會再來。是生是死,全憑你自身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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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者留下這句話,轉身與白鶴一同消散在薄霧中,隻餘下滿地荒草與盤旋的烏鴉。
武承渙躺在冰冷的屍堆裡,能清晰地感覺到烏鴉俯衝而下,心中湧起滔天恨意,無聲嘶吼:“武皇……海寶兒……我不甘心!就算化作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們……”
三日後,太極殿鐘聲長鳴,響徹京城。武皇頭戴十二旒冕旒,身著十二章紋龍袍,端坐在九龍金漆寶座上,神色威嚴。丹墀之下,文武百官屏息凝神,目光皆落在禦案上那卷明黃詔書,殿內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欽惟天命,承運昭彰。”內侍展開詔書,朗聲道,“武皇敕諭——自即日起,儘除京城關防,任四方通行無阻;放鬆宮禁之製,百官覲見無需繁文縟節。另廢除麟趾殿規製,太極殿自今日起正位宸極,膺承大統。”
“此後,太極殿將以至尊正殿之姿,承載國之重器,鼎新朝儀。凡登基大典、萬國朝會、嘉節慶典等天下盛事,皆於此舉行,彰顯皇輿正朔,昭示天命攸歸。”武皇的聲音威嚴而低沉,透過大殿,傳至每一位官員耳中,“二皇子武承銚雖有謀逆之舉,但念其最後關頭舍命護駕,追封‘忠勇王’,以親王之禮厚葬。”
殿內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官員們交換著眼神,神色各異。武皇抬手示意安靜,繼續道:“參與謀逆的亂黨,一律斬首示眾,其家族三代不得入朝為官。另設監察禦史台,直屬朕躬,凡皇子王公、朝中官員,若有結黨營私、圖謀不軌者,嚴懲不貸!”
退朝後,京城百姓圍聚在朱雀大街的告示前,議論紛紛。賣炊餅的王老漢放下擔子,搖頭歎息:“皇家的事,咱平頭百姓看不懂。但關防一除,出門買賣總算方便了,也能喘口氣。”
一旁的書生搖著折扇,麵色凝重:“聽聞二皇子最後護駕而死,倒也算條漢子。可惜一步踏錯,滿盤皆輸,落得如此下場。”
而朝野內,風波的餘震仍在持續。往日與武承渙往來密切的官員,紛紛上表請辭,生怕被牽連;朝中勢力重新洗牌,人人自危。唯有海寶兒,在這場風暴中始終穩如泰山,甚至因平亂有功,更得武皇器重,連日被召入宮中議事。
又過三日,武皇再次單獨召見海寶兒。禦書房內檀香沁人,煙氣繚繞,武皇親自為海寶兒斟了一杯茶,語氣緩和:“海愛卿,你在此次平亂中居功至偉,想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
海寶兒連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語氣謙遜:“臣不過是儘忠職守,不敢求賞。陛下以雷霆手段平叛,又以仁德之心善後,輕徭薄賦、放寬關防,此乃萬民之福。”
武皇苦笑一聲,望向窗外搖曳的竹影,眼神中折出疲憊的隱忍和感歎:“雷霆手段易施,仁德之心難守啊。這幾日,朕每每想起銚兒和渙兒,便夜不能寐。他們本是朕最出色的兒子,卻因權力爭鬥,一個身死,一個淪為廢人。”
海寶兒沉默片刻,輕聲道:“陛下宅心仁厚,念及骨肉親情,才留了三皇子一命。隻是那亂葬崗……環境惡劣,他怕是難撐太久。”
“你說,渙兒會不會被人救走?”武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又漸漸緩和,“朕已派人暗中查訪,他早已不在原地……能在天子腳下救人,絕非等閒之輩。不過,朕既已饒他一命,便不再追究,由他去吧。”
話至此處,武皇忽地眸光一斂,語氣轉沉:“海愛卿,朕且問你——此前命你徹查的雷家舊案,如今可有眉目?”
海寶兒指尖微顫,喉間泛起苦澀。這場蟄伏許久的暗查,終究還是被擺上台麵。帝王的目光,直刺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他垂眸斂去眼底翻湧的驚濤,腦中飛速思索——經曆先皇武荊諭意外薨逝的風波後,新君對那段往事究竟了解幾分?又是否洞悉武荊諭與柳元西之間的隱秘關聯?
見他神色凝滯,武皇劍眉微蹙,語氣中已帶上幾分威壓:“莫非此案另有隱情,愛卿不便言說?”禦書房內的空氣驟然凝固,燭火搖曳的光影在君臣二人臉上交替,氣氛愈發緊張。
海寶兒眸光沉沉,良久才斂去眸中波瀾,正襟答道:“陛下,雷氏一門血案盤根錯節,牽扯甚廣。臣殫精竭慮數月,走訪舊人、查閱卷宗,至今仍未勘破半分端倪,實在有負陛下所托。”
話音微頓,他抬眸直視龍座上的身影,眼底泛起探究的漣漪,“隻是臣心中始終存疑——這樁塵封十餘年的舊案,究竟藏著何種隱秘,竟令陛下這般牽念縈懷,多年來未曾放下?!”
武皇扶案緩緩立起,龍袍拖曳於地,翻湧如浪。他望向窗外,目光凝滯在虛空某處,似在追憶往昔:“朕看了十餘年的奏折,翻遍了當年的卷宗,卻始終解不開心中的枷鎖——朕不信,當年與朕歃血為盟、同生共死的義弟,會做出叛國投敵之舉。”
喉間溢出一聲歎息,滿室沉鬱更甚,“這些年,朕遣出的暗衛、密探如過江之鯽,遍布天下,可真相卻似被深埋在永夜之中,連半縷微光都不肯顯露。朕這心裡,始終難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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