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麵前都擺了一個琺琅銅鍋，黃底白紋，上麵還繡滿了五顏六色的牡丹。燃燒室內已加滿炭火，廢氣從煙囪中緩緩排出，又借助帳篷內的通風係統，不動聲色地飄然到了外麵的世界。水已沸騰，牛羊肉與各種鮮蔬入場，轉瞬間便成了可口的美味。
薩爾曼因為年邁，所以並未怎麼加肉，他吃的都是蔬菜、丸子、粉條、蝦條、豆製品一類的東西，其湯底也以清淡為主。
馬格努斯則不同。他的鍋底通紅，宛若鮮血，裡麵還漂浮著無數的辣椒。他愛吃辣，也愛吃肉，所以他的鍋中，儘是不斷翻滾的牛羊肉薄卷。這座帳篷連帶這套料理文化，都是他在多年前贈送給卡比諾·莫斯的。
馬爾諾不善用筷，所以他的進餐，還需要一位女仆的幫助。他的湯底是用番茄配出來的。
維賽吉是大雜燴，酸的辣的鹹的甜的他都要，鍋裡麵的食材也是亂七八糟的。這讓薩爾曼根本摸不清他的真正口味。
小男孩是清淡口味的，赫爾加在他一旁伺候。
酒過幾巡之後，馬格努斯又說起了自己的偶像——上千年前，那位叱詫風雲的草原王。他說：雄才偉略，心有大誌，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我若生，當為世間主宰；我若死，亦要天地震撼，這才是真大丈夫也！
馬爾諾自然不知道這人是誰，於是問起了這位草原王的故事。馬格努斯激情澎湃給他講述了一番——草原王是如何從某個小部落的酋長，成長為一方的梟雄，最後又成為當時世界霸主的。
“說句不謙虛的話，我體內還流有他十六分之一的血脈呢。我曾祖的母親，便是他的後裔。”馬格努斯吹噓道，“嗬嗬，我可是正經八百的王公貴族後代呢。如果他老人家還在世的話，我被封個王，列個侯，估計都不算個什麼事。”
“那每次見麵，我不得給你下跪啊？”維賽吉玩笑道，“如果我不下跪的話，馬格努斯大人，您不會砍我的頭吧？”
“你是我兄弟，我自然不會砍你的頭了。”馬格努斯哈哈大笑，“我不僅不會砍你的頭，還會讓你做我的公爵，然後再發給你三千兵馬。”
維賽吉問，“大人給我兵馬做什麼？”
馬格努斯指向西南方，“自然是代我出兵，把那個工於心計、陰險狡詐的壞家夥乾掉咯！嘻嘻，老弟，他欠你我的那麼多，難道你不想乾翻他嗎？”
“我都想砍掉他的頭呢，大人。”
兩人互視一眼，隨後哈哈大笑。
“來，喝一個。為了草原王。”馬格努斯邀請眾人。
其他人的杯中酒一飲而儘。薩爾曼則是以茶代酒。
話題又閒散了幾回，等到晚餐快進行到一半之時，馬格努斯終於提到了正事——
“大人，薩爾曼先生的招待，您可還滿意？”
馬爾諾已經微醉。他笑道，“自然沒得說，今日的經曆真是愉快。我不僅觀賞了那麼多的美景，還享用了如此豐盛的晚餐。”他向薩爾曼敬酒，“先生，多謝款待。”
薩爾曼與他碰杯，“大人能蒞臨寒舍，才是我的榮耀。”
“先生真是客氣。”
二人同時飲下杯中物。
這時，馬格努斯長歎一口氣道，“可薩爾曼先生過得並不怎麼愉快呀。”
“老兄，此話怎講？”馬爾諾問。
“我給你數數哈，”馬格努斯做出憂愁的樣子，掰起手指計算道，“諾克賢侄的事；公會經營的事；艾德裡克少爺年歲太小，根本不能掌事的事……還有社會上的那些流言——什麼莫斯家雇傭了殺手啦，艾德裡克少爺的繼承儀式有問題啦，‘莫斯奶業’的破產重組是違法的啦等等……唉，大人，您是不知道，薩爾曼先生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再加上這些破事，他頭些天都差點進醫院呢。”
“唉，”馬爾諾表示同情道，“說起流言蜚語，我也痛恨得不行。霍拉德大人也是深受其害啊。那些人非說，康納德是被總監大人與次輔大人聯手害死的……康納德人都被關起來了，二位大人為何非要弄死他呢？這不是一點邏輯都不講嘛！可就是這種毫無根據的流言，他們還越傳越瘋，越傳越信，越傳越離譜……說實話，我都恨不得讓總監大人抓幾個故意散布謠言的小醜……”
“大人，”這時，馬格努斯突然站起身，恭敬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大人能幫幫忙。”
馬爾諾連忙站起身，“老兄，這是做什麼？先坐下，先坐下。如果是私事，又不違反規定的，我自然會幫忙，但如果不是……”
“不是我的私事，但也不能算是公事，”馬格努斯嚴肅道，“是薩爾曼先生的事，或者說，是莫斯家族的事。但您也知道我與卡比諾的關係，所以他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薩爾曼和維賽吉也站了起來。
小男孩不敢吃了，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看向了薩爾曼——他似乎是想問：他用不用站起來。
薩爾曼擺擺手，示意他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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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你們不會是問我諾克少爺的事吧？”馬爾諾也變得嚴肅起來，“可我這個總長，是主管幫派犯罪的呀，像這種謀殺案，我是根本參與不了的。幾位，在這件事上，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違反規定的事，我們不會讓您做的，大人。”馬格努斯表示道，“我們隻是想讓您在總監大人麵前說幾句好話而已，不，好話都不用說，您隻需把今天的所見所聞，如實告訴給總監大人就可以。莫斯莊園是新雇傭了幾名安保，但是您也見過他們了——並沒有什麼通緝犯、殺人犯對吧？”
馬爾諾點點頭。
“還有私藏槍支、私設刑房等謠言。大人，您說，您今天逛了一天，可曾發現了什麼奇怪的地方？都沒有吧？仙子山、主彆墅、員工生活區、聖堂、織流，咱們可是逛了個遍。可以說，莫斯莊園的裡外裡，您都走了一遍對吧？但您發現什麼詭異的地方了嗎？什麼小黑屋，破舊陰森的場所，都沒有吧？”
馬爾諾再次點點頭，“確實沒什麼奇怪的地方，那幾個安保的身份，也都是正常的。那個叫費曼的，還是我以前的同事呢。幾位，先坐下，彆搞得那麼嚴肅。以正視聽、阻止謠言本來就是偵探的職責，我們也絕不會冤枉一位好人。所以請幾位放心，等回去之後，我一定會把今天的所見所聞告訴給總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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