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恨是假的,但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可憐,像不曾擁有過誠摯的關懷,隻是盲目抓取一切,想獲得所有人的矚目。
“不管你信不信,我最初與你結交,隻是想與你成為朋友,沒有任何私心和偏見……”
鄭柞眼中平靜無波,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狼狽的人,抿起嘴釋然一笑。
他這十幾年的對功名執念,也在這瞬間鬆動了。
他想起了羅良慶,羅良慶恨馮衍得聖上喜愛,搶走屬於他的機會,寧願投身馮保衡,也要馮衍置於死地。
最終落得身敗名裂,流放邊境,越想抓住的東西,就會越快失去。
而他……他為了父親,為了家族?他也是為了自己,他不甘心!
或許,這就是世人常說的命運。
命運無常,彼時人人稱讚,轉眼就變為人人唾棄,一切為空,捫心自問,他在追求什麼?
“恰如如南柯一夢……南柯一夢……”說罷,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出牢門。
林禕抬頭望著走出牢門的背影,眼中憤恨漸漸消散,像第一次打量鄭柞這個人。
如果當初他所想不同,他們會不會成為真正的知己好友……
……
兩儀殿內,長公主看完手中的供詞,眼裡閃過一絲惱怒。
“黃義澤作為禮部司主事,竟能在十年內截下科舉考卷,禮部對科舉的監察未免太兒戲了!”
宋靈淑揖稟道:“前後兩位禮部司郎中都曾收取賄賂,任命黃義澤負責考卷複核,這才讓他有作弊的機會。林禕是以黃義澤的名義送上賄賂,所以年初春闈舞弊案清查禮部時,並未查出林禕。”
“這兩個禮部司郎中如今都在何處?”長公主問。
旁邊的劉內侍立刻道:“前一位已經是太常寺丞,後一位在年初涉入春闈舞弊案,已經被罷官趕出京城。”
“讓刑部將人抓拿歸案,細細問清,是否還有其他人參與舞弊。”長公主將口供遞了出去,劉內侍雙手恭敬接下。
在鄭柞離開後,林禕像失去了最後一絲傲骨,將他收買禮部司的事儘數說出。
林禕很小心,並未親自見過禮部任何人,都是打著黃義澤的名義去送錢。
黃義澤樂於接受,上官收了賄賂自是不虧待他,不僅時常笑臉相對,還將每年收取複核考卷的差事派給他。
往年不管由誰任知詮,禮部都負責科舉考的所有流程,各司都搶著辦的差事,每次都分派給黃義澤。
原本她還迷惑,林禕這般恨鄭柞,黃義澤怎麼會不知道弟弟黃文益的死也與林禕有關,兩人還合作這麼多年。
林禕嗤笑說,黃義澤何嘗不是看重眼前利益的人,隻要給錢,彆說是弟弟,便是其他親人也能用來換取好處。
江湜更不必說,他那兄弟本就是個紈絝,到處招惹是非,家中父母還寵著,讓他四處奔走擦屁股。
她想,或許林禕早看穿了江湜和黃義澤,才會挑撥二人的弟弟鬥得你死我活……
長公主見宋靈淑陷入沉思,挑眉微笑道:“你將此案呈到本宮這裡,是不是想求本宮對鄭柞網開一麵。”
宋靈淑回過神,笑著揖稟道:“確是如此,鄭柞雖是馮衍之死的幫凶,但他積極告發羅良慶與羅保衡,提供有力證據,證實榮國公世子範裕是本案主使。臣覺得,此子是因前途被阻,才走入歧途,或減輕刑罰……”
長公主略有興致道:“你覺得該如何處罰,才算不失公道,又不負人心?”